“那我踹什么?”赵怀京未曾想他也是爱多管闲事的那一批,分明长了一副不爱管闲事,也不想管闲事的样儿,再说了踹坏了,他又不是不付钱,他有的是钱,这群人应该求着他踹才对。
陈锋看着他,没说话,他大概也知道跟这个不怎么讲理的人说话没什么好说的,他也不听。
可是赵怀京就觉得那个眼神特别扭,好像在看什么笑话一样,他也能看出来这人对自己印象不太好,赵怀京也没有要他喜欢的必要,只是他最烦别人这么对他,分明打心眼儿里觉得他是个混子,但是嘴上不说,就是眼神让他特别不爽。
“在这儿住不惯的话就早点回去,这里不是让你玩的地方。”陈锋道。
赵怀京本以为他不会再回答,于是正打算进屋去,谁曾想听见了陈锋这句话。
怎么他来西北以后,一个个的净说些他不爱听的话呢。
赵怀京背对着他,深吸了一口气,心里默念道,不生气不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我操!”只是下一秒,他回过头,拽着陈锋的衣领就来了一拳,但是拳头没有落在陈锋的脸上,反而他的手被陈锋握住了。
赵怀京气不打一处来,他道:“你也别太看得起这个地方了吧?有什么好玩的,我玩什么?”
陈锋只是紧攥着他的手腕,赵怀京也不是吃素的,他跟着赵钧练身手的时候,陈锋还不知道蹲在哪里玩泥巴呢。
所以他很快就挣脱了陈锋,然后顺势将他扳倒在地。
“老子训练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赵怀京骂了句操,他嗤笑一声:“是,我是从北京来的,我是没吃过苦,但是谁他妈给你的勇气让你看不起我的?”
赵怀京松开他,站起身,有些烦躁的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一个两个,要么是好处、要么是玩……我脑子有病啊,我不留在北京玩,我非得来这种地方,到底是我玩它还是它玩我?”
陈锋站起来,他捞起地上沾满了灰尘的背包,没顾的上管自己的衣服,只拍了拍背包上的灰,道:“是不是玩随便你,但这地方孩子们的前途不是让你来试错的。”
“滚蛋!”赵怀京头也没回喊道,陈锋再不走他就又要踹门了,他来这里就一个目的,只想向他爹证明自己,证明自己还有个人样儿。
可是他也不是谁都能来说一句,来教训一句的人。
总之这阵子简直是诸事不顺,赵怀京跟点背一样,他怀疑自己跟这个地方犯冲,是不是八字不合,他才会这么倒霉?
所幸在这个破烂地方住了没两天叶云就来接他了,说是赵怀京的房间已经整理好了,就在学校旁边,上下课也方便。
叶云带他走到一个小院子,说学校里的老师都在这里住,她住在最边上,让赵怀京有什么事找她。
这个院子像极了八十年代的院子,虽然赵怀京没经历过那个年代,但是他觉得估计差不了多少。
一个小院子住了五六个老师,赵怀京的房间在边上,他打量了一下这间破旧的房子,犹豫了一会儿。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行吧,比前两天住的地方行,起码这个像是人住的。
“你能适应最好,”叶云道:“这里条件不好,根本没有老师愿意来这里。”
赵怀京说他一个人收拾就行,让叶云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叶云说让他有什么事记得叫她,赵怀京应了一下,于是这里就剩下了他一个人。
像是八十年代闹饥荒的时候住的地方,他的手在墙上按了按,手上沾了不少土印儿和渣子,就这么轻轻一碰,墙就掉了一层灰。
赵怀京心道,自己还真是没罪找罪受,就是赵霆在西北那个时候,估计条件也没有这里艰难。
赵怀京随便收拾两下天就黑了,他本想着西北的天估计会被北京好一点,谁知道出门一看,连个星星都看不到,更别提月亮了,整个天空灰蒙蒙的,夜里还有点冷。
他就铺了一个床铺,别的也没整理什么,赵怀京在家里都是阿姨收拾的,自己什么时候也没有干过这种活。前两天待的那个地方,赵怀京连床都没躺,睡觉就那么坐着睡。
所以这么躺在床上还真有点睡不着,闭着眼睛总是心里想事儿,胃里还有些难受,但是分明一天下来什么也没吃。
可能就是什么都没吃的缘故?他在行李箱里翻找着药,翻了半天也只找到了感冒药。
感冒药能治胃疼吗。
赵怀京觉得不能。
当时杨嘉好还担心他能不能在西北好好生活,赵怀京说他好歹也是个人,好歹也活了二十四岁,还能养活不了自己不成。
他坐在地上,靠着床,背刚好抵在硬硬的床板上,赵怀京不知怎么的想起了陈锋。
陈锋几乎没有正眼瞧过他,也就瞥了他几眼,自己刚来的时候穿着一身名牌,在这个地方还真有点格格不入的感觉。
尽管是这样,陈锋也没有正眼瞧过他。
他想叶云大概也把自己的身份多少告诉了陈锋,说他是从大城市里来的。
他有个猜想,但是还没有证实。
前两天给杨嘉好发的消息一条没发出去,今天赵怀京突然发现能发信息了,合着这手机跟人一样,还得有个适应期。
杨嘉好那边乱糟糟的,赵怀京不用猜也知道他肯定又跟一帮公子哥儿混在一块儿。
合着没了自己,他们玩的更舒坦。
“哟,这不赵老师吗,住的还舒坦吗?”杨嘉好找了个清静地儿跟赵怀京说话。
赵怀京骂了句滚蛋,他现在本来就有些烦,杨嘉好这语调更让他心里染上几分烦躁。
“我就说你去那儿纯受罪吧,”杨嘉好就知道会这样,他虽然也没有去过西北,但是那里的条件哪里能跟北京比:“你要想让你爹高看你一眼,就在北京安安分分找个工作不得了。”
赵怀京翻了个白眼,他听见了周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别的赵怀京没什么长处,但就是眼睛还有耳朵特别好使,两个眼睛5.2,那可是能当空军的眼睛。
当初他爹非要他去当兵,赵怀京不情愿,在部队真训个三五年,那他干脆不用活了,以后也别提跟杨嘉好那一群人到处跑着玩了。
“得了吧,我在北京一天他就想让我去部队一天,我要真去了部队,以后别想摆脱我爹了。”赵怀京的目光在地上扫着,想知道这声音来自哪儿。
“那也是,那你就真待你爹眼皮子底下了。”杨嘉好说。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赵怀京起身,只见一只背影飞快的从床下蹿了出去。
“我操啊!”赵怀京被吓了一跳。
是只老鼠。
“咋了,你撞见鬼了?”杨嘉好不知道他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儿。
还不如撞见鬼呢。赵怀京眼见着这只老鼠窜出了门外,连忙找了个东西把门底下空的缝给堵上了。
他倒是不怕老鼠,只是猛地出现在他眼前让他有些措不及防。
“算了,好好玩你的吧。”赵怀京不想跟这个人多说。
杨嘉好在那边“喂”了几声,就被赵怀京挂断了电话,他躺在床上,慢慢闭上了眼睛,终于有了一些困意。
他不知道自己能在这里待多久,也不知道在这里会发生什么事情,也许待不了几个月,也许不会发生什么事情,他又不是铁了心的要在这里待着,他就是想给赵霆看看,自己离了他也能活。
只要这个目的达成,那赵怀京就能风风光光回北京,他要让赵霆知道,天底下不是就他一人吃过苦,他也不是什么出息都没有。
现在的赵怀京无法想到,这个脑子一热的决定会改变他的一生,他从不觉得自己属于西北,也不觉得自己会留在西北,只是往后余生,他与这个地方仿佛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果然这一觉他没睡舒坦,床板硬的像是在石头上躺着,赵怀京睡一晚上感觉腰酸背疼,他起身,还没站稳就觉得腿有点酸。
这么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腿上多了一块儿淤青。
外面天还是蒙蒙亮,院子里已经有人醒了,昨天叶云带他跟别的老师打了招呼,现在他们见了赵怀京也纷纷说着早上好。
赵怀京冲他们点点头,找了个地方蹲着刷牙。
这儿连个正儿八经的洗脸池都没有,就有个水管,不过比前两天那个压水井好多了,他匆匆洗漱完,叶云也跟他碰上了面儿。
“怀京,你醒了?”叶云冲他招了招手:“在这儿睡的还适应吧?”
赵怀京想起了昨天夜里的插曲,面上扯出来一个笑,嘴上说:“还行。”
“带你去镇上吃饭吧,平时我就在院子里随便吃点,刚好带你去镇上转转。”叶云说。
赵怀京点了点头,现在还没到开课时间,学生们还没来学校,不过听叶云说他们已经有不少人在路上了。
“这附近镇上就一家小学,就是这儿。”叶云说,“不少学生上学得走好几公里才能到,离得远的四点就得从家里出发了。”
“你是这些年最远的一个,平时的支教老师要么是本地人,要么是临近省份的,北京的还是头一个。”叶云笑了笑:“怀京你看着就跟这里不怎么搭,当初怎么想的来这里支教?”
赵怀京知道她想说什么,也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她可能觉得自己是一个能吃苦,想要为社会做点贡献的青年学生,其实他只是为了一个证明而已。
“那姐你是怎么想的来这里?”
叶云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也觉得自己的故事不是什么稀奇事,刚好两个人走在路上也有些无聊,于是便告诉了赵怀京。
她就是这个学校出来的,之前这个地方还要更破旧,整个学校算上自己跟裴校长也就五个老师,现在过了些年才算好了一点。
她大学毕业以后,放弃了县里的教学工作,来到了这里,继续教小学。
“要是我也走了,又得少一个老师。”叶云无奈地笑了笑,她指了指前面说:“到镇上了,有几家早餐店,我就先随便带你吃一家吧,后面你自己再转转。”
镇上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通共就三条街,一条街一眼就能望到头。
“小云来啦,旁边跟着的帅哥怎么没有见过哟。”买早饭的大妈见了叶云眉开眼笑,继而又带着一些疑惑、奇怪的神情看向赵怀京。
“哦周姨,怀京是新来的支教老师,您以后多担待才是。”
周姨听了这话,连忙答应说那一定那一定。
叶云让赵怀京找个地方先坐下,过了一会儿,她端来两碗稀饭,又端了一份水煎包。
赵怀京压根儿没吃过路边摊,他来了才一天,把没做过的做了个遍,没见过的见了个遍。
“你尝尝合不合胃口。”叶云说。
赵怀京喝了口稀饭,觉得没味道,他在家里吃的早饭,最少也是两个菜一碗粥,现在坐在这里多少有些吃不惯。
倒不是他挑,行吧他就是挑。也就是奶奶给惯的了,为了让赵怀京吃好,都自个儿把关赵怀京的饭,什么咸辣程度、营养程度,反正赵怀京的嘴是从来没吃过亏。
他随便吃了两口,便说吃饱了,叶云说他一小伙子吃的还没班里的学生多,赵怀京也只是笑笑。
“班里的学生怎么样?”赵怀京问,他不会带孩子,没办法哄人,真遇到麻烦的他还真的不一定能应付。
“有几个闹腾点,班里有调皮捣蛋的你就尽管跟我说,我到时候说他们。”
“成。”
叶云又带他转了转,说平时生活要用的东西上光镇上就足够了,让赵怀京有事没事都能来转转。
赵怀京嗯了一声,他心里寻思着什么时候买两床被子垫床板上,那床板真不是人睡的,现在背上还有些疼。
要不让杨嘉好从北京寄来一床垫?赵怀京心想,或者干脆就寄过来一张床,把他睡的最舒坦的那一个寄过来。
只是他又立马把这个方案否定了,还是改天转转镇上算了,真寄来一个床,先不说能不能寄到这里,他的房间也放不下这么大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