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胞回响 第18章 第 18 章

那场会带来全市范围降温的暴雨最终还是没等到明天。贺新尧倒完垃圾刚回到家，外面就炸开了一道雷，紧接着雨水瓢泼般倾倒下来。

他站在门口，与沙发上已经洗漱完换上了T恤的陈京洛对视一眼：“吓到了？”

“没有。”陈京洛摇摇头，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的枕头堆里。

她转头看向窗外倾盆的大雨，捏着的手机屏幕停在天气预报上，想了想还是说：“明天如果冷的话能借我件衣服吗？”

“衣柜里自己拿。”贺新尧没当回事，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往房间里走。

陈京洛一个人待在客厅刷了会儿手机，感觉有点无聊，心里生出了一点诡异的寂寞。所以讲人的习惯真是很好打破，孤独了这么多年，这才热闹了几天就不想再一个人待着了。

她忍不住回想了一遍重生之后发生的事，自从她抡起一把椅子砸向魏霜开始，好像一切都开始与上辈子脱轨。

换了好几个坐姿都觉得不舒服，陈京洛妥协地慢慢挪向房间。

贺新尧正带着耳机打游戏，键盘鼠标敲得噼里啪啦的，听上去相当热血，见她爬上床也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说话。

陈京洛在床的一侧躺下，感觉浑身舒服多了，伸了伸懒腰摸出手机接着玩。

现在有人跟她待在同一个空间，这个人发出不停歇的声音，仔细嗅空气里还有点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无一不显示这这是一个活人。

挺好的，待在一个活人身边，很安心。

只是这键盘声太催眠，陈京洛觉得上辈子惯性失眠的时候没有尝试听键盘音asmr真是可惜。

掌心的手机慢慢滑落，她的眼皮也越来越沉重，最后终于闭上眼呼呼睡去。

“歇五分钟。”贺新尧对耳机里的队友说。连打了两个小时，他放松了一下肩背和手指，转头看了眼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女生。

陈京洛穿的还是他昨天给的那件黑色T恤，这件T恤他买了没多久，一次都还没穿过。女生身板小，T恤直接能当短裙穿，原本应该能盖到大腿中间的，但这会儿她睡姿不怎么优雅，衣摆凌乱着堪堪只能盖住屁股，两条细白的腿毫无防备地露在外面。

贺新尧爬上床，拎起被子把她整个人除了头都盖上了，耳机里响过韩沁的催促声，他刚准备撤回去接着打游戏，身下的女生发出了一串含糊不清的梦呓。

“啊…不行……”陈京洛翻了个身，微微皱眉，“我还没脱内衣。”

贺新尧顿了顿，低头看着睡得头发蓬乱的人，伸手挑开被子，很快又清醒过来停止了动作。

他刚刚居然真的想去帮忙脱……

“卧槽！贺新尧你什么情况？”韩沁率先叫了出来，接着耳机里好几个男声大呼小叫地带着脏话问他在干嘛。

一起打游戏的都是些景明的同学，有三班的，也有别的班的。大家都知道贺新尧打游戏不太爱说话，平时只会偶尔蹦出几个语气词，因此对于他今晚的沉默也习以为常。

哪想到突然能听到这样的劲爆内容。

“尧哥，你女朋友啊？”这是狒狒，长得人高马大凶神恶煞但是是三班所有八卦的中转站。

“阿尧，你好脏。”这是江棘，捡起了掉在桌上的烟，忍不住唾弃兄弟。

“记得做安全措施啊哈哈哈哈哈哈！”这是五班某同学，贴心了但又没完全贴心。

“滚啊。”贺新尧听着越来越没谱的打趣，烦躁地扯下耳机，低声骂道：“我他妈真委屈。”

耳机里又响过一片此起彼伏的鬼叫，贺新尧索性摁下关机键，摘了耳机丢在电脑桌上，眼神复杂的又看了眼床上睡得正香的罪魁祸首。

·

陈京洛醒来的时候感觉鼻子有点塞，使劲吸了吸也没通。边上的男生仰躺着，身上没盖被子，看表情似乎睡得不太安稳。

她发现自己跟贺新尧睡觉总是起得很早，虽然有个人一起待着能让她有点安全感，但这人还是不够熟悉，没办法让她心里足够踏实。

客厅的床帘拉了一半，窗外还在下雨，一时半会儿没有要停的意思。陈京洛开了点窗，伸出去半条胳膊，感觉这回天气预报没有瞎扯，的确是降温了，满35减15的那种。

床友迟迟不醒，她只好去晃他的肩膀，拖着一副有气无力的嗓子喊：“起床了，同学，该去上学了。”

毫无激情，甚至想跟着一起继续睡过去。

贺新尧老半天才肯睁开眼睛，鼻音很重，含糊不清地低语：“这个学你今天是非上不可吗？”

当然不是。

陈京洛大学时期每逢这种天气都死死地躺在宿舍不愿起来去上课，见他如此艰难地起不了床，心里其实很能共情：“那要不我们请个假？我也有点懒得去学校。”

“你请吧，我不用。”贺新尧打了个哈欠。他迟到旷课从来不请假，反正班主任不会管他。

陈京洛只是过过嘴瘾，高中的请假流程还要联系家长，她的家长不会给她请假。

“但其实上学也是很有趣的不是吗，”陈京洛倒在他枕头边胡言乱语，“学校里有敬爱的老师，有可爱的同学们，还有……呃，美丽的校园风景。”

贺新尧躺了两分钟，最终还是从床上爬起来了，满脸怨气。这份起床气一直保持到两人出门，他才刚跨出去一步又立刻缩了回来，瞥了眼身后的陈京洛。

感受到并不善意的目光，陈京洛抬头挺胸地看着他：“干什么，我提醒过你今天会降温吧？”

贺新尧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于是折返回卧室从衣柜里扒拉出两件薄外套来，自己边走边穿上一件，另一件抬手盖在陈京洛脑袋上：“走了，去你亲爱的校园。”

一下雨整个城市就显得脏乱起来，陈京洛恹恹地趴在贺新尧肩头，无力地嗅着空气里雨水混着的泥土气味。

“明天就放假了，”她突然想起来似的，“该回家了。”

贺新尧踩到了一块松动的地砖，污水溅起来将他的鞋面和裤腿打湿。他皱起眉，不动声色地晃了晃腿，继续朝前走：“今天还需要收留吗？”

“不用了，”陈京洛摇摇头，说完自己又不确定起来，“应该不用了吧。”

“哦。”贺新尧没再说什么。

雨伞遮不住两个人，贺新尧额前的发丝有些湿了，垂下来挂在眼前，遮住了几丝视野，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颓靡了一些，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困的。

楼梯间里依旧有不少人盯着他们看，贺新尧依旧八风不动地走着自己的路，陈京洛一手提着伞柄一手圈着他的脖子，也慢慢习惯起这些善恶掺杂的目光。

“走了。”贺新尧送她到班，声音很轻的说了一句，没等她的回应，照旧头也没回地从教室后门走了出去。

陈京洛趴在课桌上，听着窗外不停歇的雨声，心里涌上一股烦闷。

这股烦闷也不知道是源自于雨天，还是今天要回家，还是不知道如何跟高颖开口解释自己的脚伤，还是不知道这最后一次药还要不要去换。

直到第两节课课间她才知道这种情绪来源于哪里。

五楼女厕所，陈京洛低头看了眼纸巾上的血迹，烦得恨不得一脚踹翻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