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装置三部曲 第4章 第 4 章

在2285年12月24日07:30，韩呈栋舰长和瑞德勒将军肩并肩步入飞龙舰队的中央控制室。伴随着门口卫兵响亮的通报声，通讯部、飞行部、陆战部、医疗部和工程部的指挥台后各部门主官及其作战参谋们立即起身，向两位将军敬礼。

韩呈栋习惯性地用他那锐利的眼神扫视在场的所有人。与平时晨会上的轻松气氛形成鲜明对比，今天的气氛明显紧张，一些年轻参谋的手在敬礼时甚至不自觉颤抖。他点头示意众人坐下，并邀请瑞德勒将军与他一同在舰长指挥台后就座。

“通讯部萧天桦上校，调出木星大爆炸的合成视频，大家观看后，我们再讨论应对方案。今天的晨会可能会持续较长时间。如果你们在晨会之后，还安排了其他事务，请现在马上调整。” 瑞德勒注意到，韩呈栋在他的舰队晨会上一向直截了当，从不拐弯抹角。他总是迅速切入正题，与部门主官之间也从不寒暄，更没有耐心听任何冗长而无用的发言。这种风格深深影响了他的部下们，他这几天，每次进入中控室，从未有人交头接耳，室内安静的落针可闻。瑞德勒曾经打趣，韩呈栋的舰上军容军纪严整到可以编入空天军教科书。

他话音刚落，几名参谋匆匆打开通讯器，看来他们是在调整自己的日程。而通讯部的主官萧天桦和他的两名参谋则立刻开始在通讯部的操作台上忙碌起来。他们双手快速滑动，全神贯注地将最新整理的木星大爆炸影像资料投影到中控室中央。这些资料是由X装置周边的传感器以及旗舰“飞翔之星”、左右翼和前锋母舰最后上传到中继站的信息片段合成的。它们共同构成了大爆炸前后长达15分钟的360度全景全息视图，场面震撼而详尽。

随着画面缓缓展开，韩呈栋右手习惯性地落在指挥台前，轻轻地滑动着。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全息视图中的木星夜空，那是爆炸前的异常安静。X装置所在之处，正微微泄露出细微的光芒。而瑞德勒的花白胡须微微颤动，帽沿几乎遮住了他的眼睛，眼中却闪现泪光。显然，对即将揭晓的第一舰队同僚的命运深感忧虑，这份重负让他一夜之间显得苍老许多。

时间戳显示来到了2285年12月23日23:45。在这个木星大爆炸即将到来的时刻，整个木星星域似乎陷入了一种绝对的静止状态，万籁俱寂。然而，这份宁静之后，显然是极限已至，大爆发即将到来的前兆。

在一瞬间，之前昏暗的木星X装置中心爆发出耀眼的光芒，一道光柱直冲天际，周围的亮度迅速增强。光线不再直线行进，空间开始扭曲，形成波纹状的涟漪，清晰可见。短短数分钟之内，木卫四所在区域的空间似乎已经被击穿，无数光洞叠加在一起，木卫四似乎即将消失在其中，然而，在这个庞大的星球即将变得透明的关键时刻，光洞突然聚焦，焦点上的木卫四瞬间粉碎。

同时，X装置周围的木星大气层也从极度收缩迅速转变为飞速膨胀。一颗颗巨大的火球从气体星球的大气层中不断喷出，直扑不远处光柱笼罩下的木卫四。而从木星大气层源源不断，奔涌而来的气浪似乎被异度空间中那螺旋式的力场所吸引，从四面八方被卷入这片区域。火焰伴随着滚滚而来的气体湍流在这片极度扭曲的空间中疯狂翻滚，搅动起木卫四的无数碎片，猛烈的撞击着那一堵堵无形的空间之墙。远远望去，宛如无数平地刮起的巨型龙卷风在星空中肆虐。

这幅末日般的景象令会议室内所有人震惊，一种无形的恐惧迅速蔓延至每个人心中。几位年轻的参谋在木卫四粉碎的那一刻，忍不住发出惊呼，引来几位主官的侧目瞪视。

就在这时，被击穿的空间仿佛瞬间坍塌，光柱熄灭，束缚一切的能量空洞也随之消散。被不断加速的气浪终于挣脱束缚，像夺门而出的野兽般奔涌而出，无数陨星碎片如同爆米花般四散飞溅，瞬间填满了整个指挥中心的视野。画面定格在这一刻，木卫四的爆炸冲击波彻底摧毁了X装置附近的所有监视设备，通讯瞬间失灵。这一刻来得如此突然而迅猛，室内响起一片惊呼。即使是一向沉稳的韩呈栋和瑞德勒，也不由自主地侧身，仿佛要躲避那突如其来的陨石碎片呼啸而至。"

通讯指挥台边，萧天桦示意自己的两名惊魂未定的参谋协助他切换视频。几人忙碌一番后，画面切换到了几颗远离X装置，位于它右侧星域的观测卫星的视角。此时，旗舰“飞翔之星”正高速掠过正在迅速膨胀的木星大气层，他们显然试图躲避这场规模空前的爆炸冲击波和随之而来的陨石雨。

视角很快转到了旗舰翔星的舰桥上，这也是旗舰翔星发出的最后一组信息。

悬浮在舰桥中央的全息全景图显示，第一波冲击将在数分钟内到达。舰桥上只有埃里克森总指挥官和汤普森舰长。埃里克森站在指挥台前迅速的输入了几串指令，而汤普森则在飞行控制台前忙碌着，似乎正在输入一条自动航线。

“飞跃号上集结了地球上最杰出的科学家团队以及木星X装置的研发和组装人员。他们必须安然无恙。”站在舰长指挥台前的埃里克森抬起了头，他按下了一个按钮。“瑞克，我刚刚启动了盾牌计划。你那边的航线输入完成了吗？”

"里奥，喔，请给我一点点信任。我虽然驾驶星舰的技术不如您和韩将军，但是并不比托科和阿罗德那两个自负的家伙差，虽然托科那个老家伙时常的在背后抱怨，我更适合去开游艇！但是，瞧，我已经搞定了。"汤普森抬起双手，耸了耸肩膀。他转过身来，平静的笑容里带着一丝戏谑，走向舰长指挥台。

随着一阵细小的白烟喷射，飞翔之星的头部弹射装置启动，运载火箭飞跃号和一艘护卫舰几乎同时从左右两侧发射出去。它们灵活而迅速地一前一后离开母舰，一个轻巧的转身之后，飞跃号运载火箭尾部的四个强力助推器齐发，执行了一次超速跃迁，朝向木星背面的安全区方向。与此同时，承载休眠舱的护卫舰则迅速驶入木星更为浓密的大气层深处，寻找更安全的避难所。

而在飞翔之星的舰桥上，埃里克森将军已经与舰长汤普森肩并肩站立在主控制台前。两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共同输入启动代码，激活了手动自毁系统。当他们同时按下那个红色按钮的瞬间，两人面色凝重。

面对即将到来的冲击波，埃里克森和汤普森深知，尽管翔星母舰的防护盾和坚固船体外壳能提供一定的防御，但面对如此剧烈的撞击，母舰很难幸免。在权衡了所有选项后，他们认为，使用暗物质燃料引发的爆炸来产生一个强大的拦截波，推开正向安全区飞去的大量陨石，是对整个舰队来说更为安全的选择。

这一策略最初由维克多提出，他建议将几艘护卫舰布置在航道上进行连续爆破，利用暗物质燃料的巨大能量释放能力，不仅产生极大的爆炸力，还能产生强大的冲击波，有效改变陨石的轨道，从而保护翔星号免受毁灭。这种方法的优点在于它能在多点同时产生效果，更加分散风险，并具有更广的防御范围。

然而，由于时间紧迫并缺乏足够的准备时间来部署和协调多艘舰只，埃里克森和汤普森决定采用折衷方案，使用翔星母舰单独执行这一计划。这样做的好处在于，只需计算一艘舰只的位置、爆炸范围和角度，从而可以更精确地保证爆炸的力度足以将陨石有效推离，同时确保不对其他在安全区内的舰只造成威胁。

“亲眼见证这样壮观的场景真是难得。”埃里克森微微眯起眼睛，眼前强烈的光芒已开始刺激他的视网膜。他轻轻拍了拍汤普森的肩膀，“瑞克，你说，我们是不是特别幸运？”

“里奥，你希望我怎么说？”汤普森带着微笑回应。“不得不承认，韩将军的运气总是那么好，仿佛他总能预见到硬币落地的哪一面。我只希望，他的好运能帮助科尔曼、艾利克斯和那些孩子们，让他们安然度过这次危机。”

“但你不觉得韩面临的任务更加艰巨吗？这次陨石喷发的数量远超他最坏的预期。他的舰队能否在小行星带挡住这些陨石，现在还很难说。他现在最需要的，不仅仅是运气，更需要一个奇迹。”埃里克森平静地说着，目光从汤普森转向主控电脑的监视器。“飞龙舰队将在更加危险的地方展示他们的勇气。而那些孩子，他们也有他们的使命去完成。”

镜头转向最后一颗仍在运作的监测卫星视角，远处的翔星旗舰在一阵剧烈的爆炸中迅速化为一团巨大的火球，引发的强烈冲击波在大气层中掀起了新的风暴。迎面而来的陨石雨部分被淹没，其余的则被激烈的气流推着向太阳系外飞去。与此同时，之前迅速逃离的穿越号似乎已经巧妙地避开了这波猛烈的冲击。

多亏了两位将军的远见，他们之前下令在飞跃号的外壁上布置了双重防护盾。依稀可以看到粒子流和爆炸产生的碎片从各个方向撞击飞跃号的防护盾，使其外壁绚烂变幻，不时呈现斑斓的光影。

画面在此刻停滞。显然，这一侧的所有通讯卫星都已被陨石碎片击中而摧毁，或是因受到强烈辐射而失灵。

中控室内，众多军官为翔星号的自毁以及埃里克森总指挥官和汤普森舰长的牺牲而震惊。他们起初怔怔地盯着全息图中翔星号爆炸的画面，那已经凝固的爆炸瞬间仿佛冻结了时间，将悲剧发生的一刹那定格。一些刚从第一舰队轮换至飞龙舰队的军官泪流满面，低声啜泣。三次军官轮换，已使飞龙舰上的军官与第一舰队的很多同僚们在战场上结下了深厚的生死情谊。目睹翔星号化作一团火球，休眠舱沉入木星大气层深处时，他们虽然无人出声啜泣，但许多人眼眶湿润，悄悄拭泪。

中控室里，无人再忍心直视那撕心裂肺的场景。

韩呈栋一时间心如刀绞，深深自责：“如果我的消息能早半个小时到达，或许就能挽救翔星号的命运！埃里克森总指挥官和汤普森舰长，他们最终还是没能及时撤退到安全区。我的好兄弟，魏博文，他这一次，恐怕也……安国这个孩子，不知会多么难过！” 勉强压下即将涌出的泪水，韩呈栋担忧地侧头望向身旁的瑞德勒将军。

目睹自己多年的挚友和得意门生在熊熊火海中消逝，瑞德勒胸口仿佛被重锤击中，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微闭双眼，放在指挥台上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显然是在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韩呈栋深知，这位老将军在第一舰队任职多年，与旗舰翔星上的官兵关系尤为深厚。目睹翔星号的自毁，对他来说无疑是一次沉重的打击，令他那原本温和的面容瞬间盈满悲痛和沧桑。

韩呈栋看向萧天桦，准备示意他尽快切换掉这令人心碎的画面。然而，通讯部指挥台前，平素沉着冷静的萧天桦正低头拭泪，落在操控屏上的右手止不住地颤抖。韩呈栋叹了口气，心中暗想：“天桦的哥嫂都在851基地任职，而他即将退休的建筑师父母这一次也刚好轮换到飞翔之城，他一家人如今都生死未卜。天桦此刻的悲痛，可想而知！”

韩呈栋看向呆立在萧天桦身边的通讯参谋，温声唤道，“张参谋，请切换一下视频。” 听到韩呈栋的召唤，萧天桦马上回过神来，感激的投过来一瞥。随着两人再次在指挥台上忙碌起来，视频迅速切换到木星背面的安全区，那里是三艘护卫母舰最后发送信号的所在地。从安全区向外看去，大爆炸的冲击波正迅速掠过木星的侧面，飞跃号正飞向为翔星母舰预留的穹形能量罩缺口，紧追其后的是冲击波的左侧翼和翔星号的部分残骸。

尽管这部分冲击波扫到了安全区，但得益于翔星号的自毁式屏蔽和木星大气层的阻挡，当它们到达已经完全展开的穹形能量罩时，势头已经大幅减弱。而且，由于穹形能量罩面向爆炸点的部分装备了大量的冗余节点，翔凤、翔鹰、翔隼号以及飞驰而入的飞跃号看上去均未受到任何损伤。

正当所有人松了一口气时，合成画面突然中断，原因是来自翔凤舰的信号戛然而止。片刻后，画面再次合成，这次切换到从翔隼和翔鹰两舰传回的视角。此时，全息图清晰地捕捉到了木星大气层的异常变化，位于X装置右后侧方的木星大气层似乎被瞬间洞穿，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刚刚加油完毕，停泊在安全区下层的翔凤舰，仿佛一只羸弱的蚊虫，瞬间被吸入这突然形成的空洞中。随后，木星大气层便如同火山般开始剧烈的间歇性喷发，喷出的气流好似巨型的烟圈，一个接一个地吹入穹形能量罩内。很快，画面再度全面中断，意味着安全区内的通讯卫星可能也已遭到摧毁。

“托科将军！”指挥室内响起一阵惊呼。托科将军曾担任飞龙护卫舰副舰长，因此不少军官都曾与他共事。尽管脾气有些急躁，但托科为人豪爽，比严肃的舰长韩呈栋更加平易近人。尤其是托科念旧，经常与舰上的老部下们保持联系，分享彼此的喜忧。这使得托科在飞龙舰队内的人缘极好。

柯云埔副舰长更是从指挥台前站起，他与托科的友情最为深厚，此刻的悲痛简直难以言表。他尤其不能接受的是，托科的母舰竟然以如此意外的方式被摧毁！他心碎地想道：“这样的结局，托科将军会死不瞑目的！”

萧天桦望向韩呈栋，后者轻轻点头示意将全息投影全数收回。全景图暂时被定格在一片漆黑的星空之中。幽蓝色的星光忽明忽暗，它们就像中控室内每个人心中那弥漫的悲凉气息一样。气氛变得更加沉重，仿佛连中控室的气温也随之降低了几度。对于刚刚目睹的第一舰队的悲剧，每个人都感到一种彻骨的寒冷。

沉默良久，指挥台后的瑞德勒将军打破了寂静，他面带忧虑，提出了每个人心中的问题：“韩舰长，第一舰队的命运已经无法改变。那么，飞龙舰队接下来将采取什么行动？”

韩呈栋挥手示意工程部李元浩上校开始汇报。几名参谋立刻调出了一份全息星图，开始展示根据监测数据标定的，那些具有威胁性的陨石位置和它们现在的飞行轨迹。无数大小不一的红色光点被快速叠加到星图之上。随后，他们展示了模型预测的这些陨石流未来的飞行轨迹。它们就像一**源自木星的潮水，席卷所到之处的一切，快速扑向小行星带。其中几股预计将最终撞向地球和火星的木星陨石流，已被工程部初步锁定。

这些数据是由工程部在爆炸平息后启动的无人穿梭机采集的。过去几年中，飞龙舰队在小行星带至木星之间的航线上，布设了很多进入休眠状态的无人穿梭机。韩呈栋的初衷是构建一个完整的木星航线上的航道监视系统，用以防范叛军对木星基地的偷袭。为了经久耐用，他命令工程部为每台穿梭机都装备了能量盾并进行防辐射处理，一些穿梭机甚至被安置在小陨石的洞穴中，利用这些天然掩体进行隐藏。结果显示，这些处于休眠状态的穿梭机大部分成功避开了木星大爆炸初期产生的粒子辐射。使得它们在通讯站点全部失效的情况下，依然能通过其上的通讯器为韩呈栋的舰队提供一个相对完整的陨石监控系统，

李元浩心情沉重的开始介绍：“工程部的初步分析表明，有上千颗陨石可能撞向地球。然而，我们舰队目前配备的陨石推动器，只能处理其中一小部分较小的陨石。” 他接着指向显示屏上一块特定区域，示意工程部将一个特定的点群放大，“看，这七块巨大的陨石是来自木星的卫星木卫四，它们的体积过大。我们目前没有任何舰队能够有效拦截它们，或者在陨石上安装推动器以改变这些大陨石的轨道。”

医疗主官平谷信义用他惯有的低沉声音插话道：“我必须提醒大家一件重要的事情。根据我们对985陨石爆炸后的辐射污染分析，许多木星爆炸产生的陨石，在空间扭曲过程中受到了放射性物质的污染。这种情况下，登星的人员和设备将不可避免地受到辐射影响。虽然这种辐射不至于立即致命，但其对人体，尤其是对神经系统极其敏感的部分的影响是严重且不可逆的。我们估计，在缺乏适当的防护措施下，参与登星作业的人员的预期存活期可能仅限于一个月。” 他放在指挥台上的双手轻轻抽搐。韩呈栋知道，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平谷的团队已经分析了飞行员们采集到的上千枚辐射样本，几乎每个人都累到虚脱。

“的确如此。这一次木星大爆炸产生的电磁辐射，短短几个小时之内，就已经导致联盟建立在太阳系内的所有通讯中继站失灵。目前，我们与地球及火星都失去了联系。”通讯部的萧天桦忧心忡忡的说，“目前，我们还不完全了解这些陨石上残留的辐射对我们自动控制设备的具体干扰程度。因此，一旦队员们登陆陨石并执行任务，他们携带的自动控制装置随时都可能失去联系。这意味着我们可能无法进行任何无人远程操控的星际作业。”

瑞德勒审视了那些大陨石的轨道后，说道：“可是，我们无论如何，必须想办法在这里拦截住那几块大型陨石。放任它们与地球相撞，那后果将是毁灭性的。”

陆战部的谢启章上校提议道，“如果我们在那些陨石上引爆核弹，或许能改变它们的轨道。就算爆炸会产生更多的碎片，也能由火星舰队的三艘星际飞船来进行二次拦截。”

飞行主官徐克铭上校摇摇头，“在这样密集的陨石流中，使用核弹爆破，那很可能会产生更多无法控制大小和轨迹的碎片，增加后续拦截的难度。” 徐克铭参加过117号小行星的拦截行动，他的飞行大队处理陨石的经验十分丰富，但在这种情况下也是一筹莫展。

瑞德勒注视着韩呈栋。作为舰长，韩呈栋在今日的晨会上异常沉默，至今未发表任何意见。这种不同寻常的行为让瑞德勒感到有些吃惊。在他看来，韩呈栋向来是个精明强干的家伙，他在参加联合舰队会议时，无人能阻止他发表意见，而他的意见亦是一经提出，便无法被人轻易忽略。他不禁将这份沉默，归于韩呈栋对于即将面对如此规模的陨石流所感到的震惊。这前所未有的挑战，一定是让这位一向镇定从容的舰长感到了莫大的压力。

不过，韩呈栋的沉默并非因为震惊——对这一幕，他早有预见。但这份预见并没有让他心中的重担减轻分毫。亲眼目睹无数挚友在猛烈的火焰中化为尘埃，这份痛苦已经无以言表。更让他心痛的是，只有他明白埃里克森总指挥官最后那一瞥所蕴含的深意。尽管埃里克森将军表面上同联盟的观察员们一样，对于他不遵从地球联合舰队总部的命令表达了强烈的不满，但实际上，他为飞龙舰队提供了至关重要的补给和装备，包括让他带走学院舰。作为一位毕生谨慎行事的指挥官，埃里克森深知如何在服从命令与制定最可靠的应对方案之间取得最佳平衡。他希望如果实验失败，韩呈栋及其率领的飞龙舰队能成为地球的坚实屏障，挽救危局。

韩呈栋又一次望向全息星图，正向小行星带呼啸而来的绵延不绝的陨石流，其规模之巨大，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飞龙舰队的拦截能力。现在，摆在他的面前的，似乎只剩下了在火星研究所供职的妻子楚寒玉反复研判后给出的唯一解决方案。而执行那个方案，将是以飞龙舰队全体官兵的牺牲为代价。韩呈栋深知，他即将做出的决策将给整个飞龙舰队带来怎样的后果，但非如此，他无法阻止即将发生的灾难。

韩呈栋心中并没有恐惧——作为一名军人，他久已习惯在生死之间徘徊。然而，这次的大爆炸带给他的失落感，却是前所未有的。十年前与妻子的那次通话，仿佛成了他一帆风顺命运的转折点。寒玉曾断言，一旦木星上的X装置实验失败，将不仅仅是一次科学探索的挫败，它可能导致波及整个太阳系的巨大灾害。为此，她极力反对他全力担负起护航舰队指挥官的职责，为木星实验提供稳定的后勤保障。但是，那之前一向对楚寒玉言听计从的韩呈栋，这一次，却终于令她失望。

作为一个向往驰骋在星辰大海之间、尽忠职守的军人，韩呈栋也多么渴望守护住自己的幸福家庭。然而，一旦接受了木星护航任务，他便再也无法两全其美。他既没有认为寒玉的警告过于耸人听闻，也未信服那样的灾难会有朝一日无法避免。他最终选择尽忠职守，为木星实验付出了对家庭的十年陪伴，换来的却是眼前这场毁灭星球级别的灾难。而弥补灾难的唯一方案，是他们的再次牺牲，而这一次，代价将是他们的生命！这令他，以及飞龙舰队和第一舰队的全体官兵，感到深深的失落，甚至质疑他们之前所有付出的意义。

"喔，我们真的，没有其他的选择了吗？"韩呈栋心里叹道。他缓缓闭上双眼，似乎在下定一个决心。

当韩呈栋终于再次睁开眼睛，瑞德勒又看到了他眼中那道熟悉的锐利锋芒。

推开指挥椅，韩呈栋缓缓起身，他环顾四周，中控室内立刻沉寂下来。招手叫过作战参谋，韩呈栋开始下达命令：“从现在开始，全舰进入一级战备状态。飞龙舰队将在今晚20:00于小行星带展开部署。各部门从今日起准备，七日后开始进行大规模的登星变轨任务演练。我们将准备在没有远程控制机器人的情况下执行陨石拦截任务。注意，这一次，所有的舰员都可能参加登星变轨任务。”

韩呈栋停顿了一下，目光坚定地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柯云埔副舰长，你立刻开始调配人员，组成大约1000支三人登星小队。我们目前的计划是不依赖远程自控设备。每只小队安装好推进装置后，就留守在陨石上，人工控制陨石航向，直到它的航线修正完毕。在接下来的两个月内，这些三人小组都要配合演练，每位队员都必须掌握全部的操作和航线制定技能。大家也看到了，需要拦截的陨石数量众多，所以我们舰队的每一个人，都是一道屏障。就是我们飞龙舰队只剩下一个人，也不可以退缩。”

他提高了声音，“通告所有舰员，不论接到什么任务，都将其视作生命中的最后一次任务去完成。如果我们失败，地球将面临毁灭，我们和我们的家人都将无家可归！”

韩呈栋此话一出，中控室内的空气仿佛刹那间凝固。他冷峻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位军官，尽管他们中的许多人脸上闪过了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在星空之间开启一场与自然的较量，是没有退路可言的。

韩呈栋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转向萧天桦，“通讯部，立刻启动我们在木星至小行星带航线周围释放出的所有可工作的自动穿梭机。今明两天，根据这些正在传来的实测数据，我们必须尽快标定这些陨石流的准确飞行轨迹。”

"是，舰长！" 萧天桦唤过来他的两个副手，交代他们立刻执行这个命令。

“工程部，你们负责制定陨石的拦截次序。”韩呈栋显然早有准备，低头开始从自己的指挥台推送一份星图到全息图中，随着星图徐徐展开，他指向几条标红的细线，解释道：“至于拦截区的划分，从这里和这里，我们将其划分为ABC三区。B区将分为四段，我们的四艘护卫舰将各自负责一段。记住，由于我舰携带的辐射防护装备有限，必须根据各单位所需完成任务的时间来分配防护设备。”

转向医疗部，他微微皱眉，“所以，平谷，你的团队将负责每天向所有单位更新辐射监测结果和辐射剂量评估。协助工程部制定在各小队之间防护器材的最优分配方案！你们的目标是，尽一切可能延长飞行员和登星人员的有效作业时间。”

他望向聚精会神的屋内众人，“工程部将力争在未来48小时内，标定B和C区所有可以拦截的陨石。C区的任务将交给火星舰队。标定后的陨石轨迹和拦截方案，全部上传至学院舰，同时，飞行部，你们准备好四只经过防辐射处理的远程通讯火箭，将以上所有信息加载后，尽快发射。目标定为地球联盟总部，东方舰队，火星基地，和火星第二舰队的地面通讯站。”

他稍作停顿，确保每位在场的人都能理解他的计划：“今晚23:00时过后，飞龙主舰上的四艘护卫舰将由柯云埔副舰长接管指挥权。届时，这些护卫舰将从飞龙母舰分离，前往B区执行陨石拦截任务。徐克铭上校，你将带领你自己的两个飞行中队以及从梅兰达将军舰上调拨过来的飞行中队。所有穿梭机、运输船和维修船也将重新部署到这四艘护卫舰上。你和你的飞行员们的主要责任是运送登星作业人员，务必做好防辐射措施。鉴于我们可用的经验丰富的飞行员并不多，为了确保我们能够将所有登星小队安全运送到陨石上，你必须确保你的飞行员们能坚持到运送任务结束。

韩呈栋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至于飞龙母舰，我将与十名核心舰员留在舰上，我们会在A区启动X球型引力场，拦截标记为A1至A7的陨石流。”

徐克铭上校不禁忧心忡忡地提出疑问：“但舰长，一旦启动引力场，周围的小型陨石也会被吸引过来。这样不仅母舰有被撞的风险，还可能因为这些陨石的干扰而失去拦截其他陨石的能力。”

韩呈栋平静地回应徐克铭的担忧：“飞龙母舰的任务不是拦截陨石。我们将以飞龙母舰为核心，在小行星带中构筑一个新的陨石星球。在火星发现的12台X装置中，我们翔龙母舰上的舰载X装置是除去木星实验所用的那台X装置外，最具威力的一台。这也是为什么，只有翔龙母舰可以执行超高速航行。将这台X装置用于力场生成，便可以在附近空间形成一个陨石陷阱。随着被俘获的陨石质量的增加，这个引力场将会变得更加强大。这不仅能够持续吸引小型陨石，还能令我们可以承受较大陨石的直接撞击。X装置产生的能量空洞将围绕翔龙母舰形成防护罩。身处能量空洞中，翔龙母舰能为这颗新陨石星球的移动提供动力，使我们能够调整其位置，并以最佳角度和速度迎击前来的陨石。火星基地的科学家将为我们实时提供必要的理论验证和计算支持。目前，这可能是改变速度高，质量大的陨石流的飞行方向的唯一方法。”

他接着说，“翔龙母舰将在护卫舰撤离后，于明日8:00至12:00之间，启动引力场开始陨石捕捉实验。如果实验成功，接下来的两个月内，你们将有幸亲眼见证我们如何从无到有，一砖一瓦地构建出一颗全新的星球。” 韩呈栋看到众人投向他那震惊的目光，不由得微微一笑，神情自若，仿佛在安排一次野餐会，“当然，如果这次实验失败，飞龙舰队的指挥权将立刻转交给柯云埔副舰长。届时，你们将依照谢启章上校的建议，在那几颗较大的陨石上引爆核弹。”

他话音落地，中控室内立刻陷入一片寂静。很多人的呼吸似乎都屏住了，大家都被韩呈栋这个大胆到近乎疯狂，且前所未闻的X装置的使用方法所震惊。就连平日里镇定自若的瑞德勒将军，此刻也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脸上的神色在惊诧、不解、愤怒和疑惑之间快速切换，游离不定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韩呈栋那英俊坚毅的面庞上。

韩呈栋多年征战，已深谙如何应对紧迫而严峻的局势。然而，当他看到部下对他提出的这个极为大胆且看似不着边际的计划露出极度震惊的表情时，心中不禁悄然涌起一抹少年时恶作剧得逞的狡黠快感。这让他不由自主地微微扬起了嘴角，思绪也在这一刻飞回到了那些无忧无虑的大学年华。在最为枯燥的天文物理课堂上，他遇见了古怪精灵、号称“校花损友”的楚寒玉。两个人从热衷于彼此的相互捉弄，到最终的深情相依，那些轻松甜蜜的画面在眼前一闪而过，让他的眼神中带上了一丝温柔的迷离。

韩呈栋低下头，一边稳定心神，一边抓起桌上的飞行头盔，端正地戴好。当他再次抬起头时，已是恢复了平日里那副冷峻从容的神态，显然，他已决定就这样结束会议。目光平静地扫过每一位军官，他提高声音询问：“关于各自的任务，大家都清楚了吗？””

“是的！”， “清楚了！”，“我们明白！” 军官们高声回答道。瑞德勒知道，他们已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从他们坚定的声音中，他能感受到军官们对这位舰长一如既往的信任。

“好，那么分头去准备吧。”韩呈栋说罢，轻敲了一下主控台上的按钮，中央的3D显示屏随之收起，宣告着他刚才的部署将正式展开。

随着军官们的散去，中控室的大门缓缓关闭。空荡荡的中控室会议室内，便只留下站在舰长指挥台前的韩呈栋和端坐一旁的瑞德勒，沉重的气氛很快笼罩了两人四周。片刻之后，指挥台上的警示灯开始不断闪烁跳跃，飞龙主机的提示音也时不时地打断中控室内令人窒息的沉寂。各部门关于他们即将展开的行动的进度汇报不断传来，宣告着飞龙舰队已经开始执行韩呈栋刚刚下达的战略部署。

看起来，韩呈栋对他的军官们的反应速度十分满意。转向瑞德勒，他冷峻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瑞德勒将军，我知道您对我刚才提出的生成陨石星球的计划持有疑虑。现在，请让我带您去看看X装置引力场发生器。亲眼见证其功能，或许能让您心中有所安慰。”

瑞德勒将军站起身来，他似乎在极力压抑心头的怒火，质问道：“韩舰长，X装置的不稳定性众所周知，正如这次灾难性的实验所证明的。木星上那个X装置刚刚摧毁了一个星球，而现在，你又要使用翔龙母舰上的X装置，试图生成一个星球。可是，这会不会引发另一场灾难？木星实验筹备历时十年尚且以失败告终，告诉我，你提出的这个计划经过了多长时间的准备？有没有进行过可行性实验？” 瑞德勒将军越说越激动，“哦，您用翔龙母舰在这个时候来测试这个实验是否会成功，那简直是一场疯狂的赌博！而韩将军，您这是在拿您自己的生命作赌注！”

韩呈栋注视着瑞德勒将军那双充满焦虑和悲哀的眼睛，心中涌起一阵感激。“这位老将军，他一定觉得我在孤注一掷。他恐怕承受不了再一次目睹一只舰队的覆灭。”

他放缓了语气，耐心地解释道，“瑞德勒将军，我们共事这么多年，您对我的为人应该非常了解。我行事一向谨慎。这个方案的实施，并非您所想象的那样危险和疯狂。您知道的，火星研究所一直在努力研究X装置的更安全的应用方式。在X装置引力场生成方面，我曾配合他们进行过多次小型验证实验。就在几个小时前，基于我们发送回的陨石数据，设在小行星带的火星前哨研究室已经进行了数千次模拟陨石流拦截推演。最终，他们得出了结论：要在小行星带拦截大型陨石，只有他们三天前提出的这个备选方案是可行的。”

韩呈栋停顿了一下，再次强调道：“如果这个计划失败，最严重的后果仅仅是我和我的母舰被陨石压碎。对地球、火星、其他舰只以及后续的陨石拦截计划，并不会有任何不良影响。”

他稍作停顿，转头望向舷窗外的星空，继续说道：“当然，一旦我们进入由引力场和能量空洞同时生成的环境中，被层层陨石包裹，就无法再关闭力场。因为一旦力场消失，能量罩也会同时坍塌，我们会瞬间被压扁。这意味着，开启引力场之后，飞龙母舰上所有人的命运将被封印。即使实验成功，我们也将永远留在那堆陨石中，成为那颗新形成的陨石星球的核心。

“所以，留在这艘母舰上的人，没有人能够活着离开这里？”瑞德勒将军惊讶地问道。

“实际上，为了执行这一次的拦截计划，飞龙舰队的每一个人，无论是留在这艘母舰上的，还是转移到护卫舰上的，目前看来，我们没有一个能活着离开小行星带。”韩呈栋面色坦然，“不过，您我都知道，生还不是飞龙舰队这次任务的最终目标。地球的绝对安全，才是。保卫地球，是我东方舰队永恒之使命。”

“这个计划，简直是疯狂……即便是埃里克森将军，也未必能想出更大胆的计划。”瑞德勒自言自语道，“如果埃里克森将军在这里，他可能会说，‘韩呈栋将军，他是个极具想象力的军事天才。’ 可我想说的是——韩将军，您和您的全体舰员，是勇敢，勇敢到了疯狂的地步。”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哦，不，我收回刚才的话，我真正想说的是，韩，您和您的舰队……永远都在超越疯狂的界限。我无法相信，你们竟然敢于明确告诉每一位舰员，这个小行星带，在未来两个月内，可能就会成为他们的葬身之地。”

瑞德勒一边踱步一边摇头，他最终停在观察窗前，似乎想从那片深邃的星空中寻找一线希望。“嗨，埃里克森指挥官，他本应和你一起，并肩站在这里，而不是像我这样即将退休的老人，”他的声音中透露出疲惫。“然而，韩舰长，我感到非常荣幸能够见证您和您的舰队，以生命为代价，履行你们东方舰队的永恒使命。”

韩呈栋在指挥台旁转过身，他挺拔的身影在微弱的警示灯光下一点点勾勒成型。“这不正是埃里克森将军对于我的期望？您不会是现在才意识到，我和我的舰员们都愿意为了地球的安全，像埃里克森将军和汤普森将军一样，随时准备牺牲。”他的声音略带调侃，“所以，实际上，瑞德勒将军，埃里克森将军并不需要派您来监督我去完成这项使命。”

瑞德勒沉默片刻，缓缓点头，“韩，您一向对我们第一舰队重信守诺，埃里克森将军他非常的信任您。不过，您和您的舰队刚刚展现出的勇敢与决心，才真正让我看到了地球这一次能够幸免于难的一丝希望。”他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敬意，“无论如何，请相信，我会站在这里，和你们一起面对接下来的每一个挑战。”

“谢谢您的信任，瑞德勒将军。您也一定知道，我对您和埃里克森总指挥官阁下，一向极为尊重。”韩呈栋微微一笑，望向瑞德勒，“请您放心，我们飞龙舰队定当完成我们的使命。”

瑞德勒收敛了笑容，坦诚地说：“不过，我要强调一点，韩舰长。我为何在这儿？哦，在韩将军的心里，多半是因为我被置于我那位老朋友，埃里克森指挥官阁下，他那些不愿公开的计划之中。而实际上，他邀请我是应你当初的要求，派我做好学院舰乘员的心里疏导，这样，你带走学院舰的行动，不至于在学员和学生们中引发恐慌。请相信，我并不是被埃里克森指挥官派到这里，来监督您接下来要做的一切。”

他再次望向窗外，“说起学院舰，我们有什么计划来确保他们能安全返回地球呢？”瑞德勒觉得是时候将话题转移到这一千多名孩子们身上了。

韩呈栋的手指在指挥台上滑动，学院舰的全息影像浮现在中控室中央。“初步决定，学院舰将在今晚19:00至19:30之间与飞龙舰队分离。我们已经为他们规划好前往地球的航线。您看，我已经让我的工程团队在他们的休眠舱外加装了双层防护盾，并安装了两个小型暗物质助推器，以防万一遇到陨石碎片和海盗船的威胁。此外，我还指示武器部门对他们的舰载防御系统进行升级，确保他们能进行相对安全的超长距离航行。” 韩呈栋指向这几天来他们对于学院舰的改装之处，想了想，又补充道，“此外，我们收集到的有关此次大爆炸的所有数据也已经上传至学院舰的主系统。包括埃里克森将军托付给我转送地球联盟总部的一些资料。”

韩呈栋收起全息图，缓步走到观察窗旁，与瑞德勒并肩而立，二人共同凝望向木星方向，那片星空，目前尚且平静。他看向若有所思的瑞德勒，郑重的说，“请您放心，我当尽力确保这些孩子们安全返回地球，不负我们飞龙舰队向第一舰队的同僚们做出的承诺。”

韩呈栋的手臂上传来一系列急促的提示音，他皱了皱眉，转身走向主控室的中央控制台。迅速浏览了传来的信息后，他抬头说道：“瑞德勒将军，X装置的测试实验即将启动，我们可以过去观看了。参观完X装置之后，我还需要您的协助，我们必须尽快确定学院舰上的指挥序列，以便开始安全保卫工作的交接。您看怎样？”

瑞德勒将军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点点头。

韩呈栋立刻开始向飞龙智脑下达了几条命令，“请通知学院舰的学员队长魏安国准尉，他必须在12:30前到我的办公室报到。通知今天参加特种军官考试并通过的学员舰和飞龙舰队的学员们，完成考试后，在中央控制室等候我和瑞德勒将军。烦请柯云埔副舰长，在他们等候期间为他们播放木星实验的视频，并尽量安抚他们的情绪。"

他稍作停顿，然后继续说道，"同时，启动守护机器人卢克，飞龙舰队幼儿园的孩子们马上转移到学院舰，让他们立刻进入休眠舱。他们的转移工作需要在13:00前完成。确保卢克的主系统与我舰主机同步，在登舰前，并在上舰后将所有操作指令转交给它。然后，从12:30开始将学院舰的指挥协议整合到卢克的系统中。我们需要在19:00前让学院舰完全做好出发的准备。”

“好了，瑞德勒将军，”韩呈栋满意地轻敲了几个按钮关闭了指挥台的智脑界面，“现在，让我带您去看看X场发生器调试的效果吧？”

韩呈栋态度中始终如一的尊重，让瑞德勒感觉到，无论他怎样解释，这位将军都会把他视为埃里克森将军的特使。

“埃里克森将军提到过，这一次，韩将军你不仅需要很多的运气，更加需要一个奇迹！我很期待这个见证奇迹的机会。” 瑞德勒的面色终于放松了下来，言语里，便又带上了他惯常的几分戏谑，“我只希望它不会把我们瞬间变成宇宙尘埃。如果那样，我一见到我那两个老朋友，埃里克森总指挥官和汤普森舰长，就会指着你对他们说，‘看，你们两位不过是先行了一步，但我和韩将军，显然也并未落后你们太多呢！’”说完，他不禁哈哈一笑。

韩呈栋一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一边笑道，“瑞德勒将军，请放下您的担忧吧。您即将见证的，是我的岳父楚凯明老先生一直倡导的，更为安全的X装置使用方式。虽然从军事角度来看，相比于制造暗物质驱动的超速飞行器，引力场生成和他伴生的能量空洞防护罩可能看起来并没那么震撼。但请相信我，这些设计和制造无疑是天才之举。面对即将到来的陨石灾害，这可能是我们唯一的救星。” 韩呈栋冷峻的脸上露出了一抹不常见的温暖笑意。那些话是他两天前从他深爱的妻子那里听来的，现在重述这些话时，他依旧能感受到她当时那难以言表的深切忧虑。她的话总是能在他人生尽暗的时刻，为他带来一丝难得的光明和安慰。

二人并肩向转运舱走去，脚步声在静静的走廊中回荡。瑞德勒凝视着这位受到埃里克森指挥官极度信任的，声望正如日中天的空天军将领，心中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想到这位年轻有为的将军，以及他引以为豪的旗舰翔龙，即将被永久封存在沉重的陨石中，在寒冷荒凉的小行星带中漂流至死，永不见天日。而他那只骁勇善战的飞龙舰队也可能在执行这次拦截陨石的任务中被彻底摧毁。即使是最勇敢的人，在面对这样不可避免的灾难性结局时，也会感到脆弱。然而，从参加早会到发布命令，韩呈栋自始自终保持着非凡的平静，心中似乎并未掀起过一丝波澜。

瑞德勒暗自思忖，“看来，韩呈栋将军对即将到来的结局，似乎早有准备。”这让他回想起几天前，老友埃里克森将军的一番话和交待给他的这项任务——领导名为“飞龙舰之访”的行动，确保第一舰队的所有未成年子女安全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