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 第6章 撞鬼

“白小姐，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还未平复。但是我们现在多耽搁一分钟，对人质的性命就会多一分威胁。如果得不到及时的治疗，受害者可能会失血过多，也可能会遭受细菌的感染侵蚀，无论如何都很危险，所以请你能尽量多提供我们一些线索，帮助我们尽快找到人质。”贺归尽力按下心中躁动的情绪，用平和的语气向他对面的这位报警人劝说着。

时间已经到凌晨四点，想着自己宝贵的几小时睡眠时间都白白地耗在了警局，白昕不禁心头火起。“贺警官是吧，我也很想帮忙。但是第一，我有夜盲症，那时候又黑灯瞎火的，我当时打开手电筒走路都能被那只断手绊倒，你若是指望我能注意到什么线索，你真是太高估我了；第二，我又不是刑侦专业的，我怎么知道什么东西能称为线索，而你要的是什么线索？第三，我只是一个报案人，我把我该知道的都已经全部告诉了刚才那位做笔录的警官。虽然你认为我可能目击到什么，但是事实上我并没有。你也不用再以什么人质的安危来道德绑架我，救出人质是你们的工作而不是我的；第四，我又不是你们的犯罪嫌疑人，你们没有权利一晚上把我扣在这里一直不停地问吧！”

这莫名熟悉的画面感，贺归有一种正在跟嫌疑人律师较劲的错觉，看来律师无论是处于代理人还是目击证人的位置都是一件很让人头疼的事情。贺归腹诽到。

贺归平复了一下内心焦躁的情绪，直接略过了对方的一二三四点，不答反问到：“我们的同事在那只断手附近发现了一组车辙痕迹，推测应该是一辆中型面包车留下的，请问你当时有没有注意到任何车辆的经过？”

“听你这么说，当时倒的确有一辆车经过，如果不是它晃过的车灯，我还摸不到自己的手机。”白昕压下心中不快说道。

“那你有注意到那辆车的任何特征吗？”

“特征？我没仔细看，当时只顾着找手机了。而且那辆车肯定不是你们要找的车。”

“怎么说？”

“我清楚地记得当时一晃而过的是汽车的前车灯，车经过的时候是从巷口从右往左开的，而且司机开的是远光灯，不然我也不可能借助那光线看到我的手机。可你说你们是在断手附近发现的车辙印，断手又是落在巷子的中途，那么车就应该是从我前面开走的，如果我看到的车是你们认为的嫌疑人的车，那我只能看到后车灯不是吗？”

“白小姐，不瞒你说，那个巷口现在没有车能从右往左开。”

“你什么意思？”

“那个巷口的右侧是一个新修的小区生活垃圾转运站，前阵子还因为垃圾异味被业主闹上过新闻。这个垃圾转运站朝着巷子的那侧是被铁皮封死了的，它前面紧挨着的就是你所在小区的围墙了。当时你看到的车只可能是从你左侧拐进巷子里或是从巷子里往左侧拐出去。所以白小姐，你要不，再仔细想想？”

白昕瞬间感觉到一股冷意直接从她的后背串了上来，激起了一身的白毛汗。按理说，如果自己出现了记忆偏差也不是不可能，毕竟科学研究表明：人会有记忆断层，而缺失的部分往往会被自己的主观想象所填充，或是在别人的刻意引导、暗示下自行脑补进去。但是记忆断层往往容易发生在长时记忆中，因为当记忆在人脑中经过一段时期的沉淀，记忆中的许多细节会被人忽略遗忘，很多自以为是真实的细节往往都是自己凭空捏造出来的。

而白昕刚才回忆的明明就是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自己摔了一跤是真的；手机被摔掉是真的；自己因为看不见到处寻摸手机是真的；有车经过巷口是真的；自己借助灯光看清手机的位置是真的；自己再借手机的光看到的断手是真的。按照逻辑推断，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夜盲的自己不借助光源的话是无法看清自己的手机的。因为巷尾的路灯坏掉了，当时是凌晨，公园里没有灯，隔壁的居民楼也没有灯，如果有灯的话，在当时黑暗的环境里一定会非常显眼，自己一定不会忘记。那么当时的光源只可能是经过的那辆车提供的，可是当时自己离巷口还有一段距离，那辆车也的确是开走而没有开进巷子里，如果那辆车没有开远光灯的话，自己不可能看见手机的位置。况且汽车尾光灯是红色的，而自己看见的灯光是黄色的，所以当时看见的绝对不可能是汽车尾灯。综合所有的情况分析，那辆车只可能是从右往左经过巷口开走的。但是这个警察却信誓旦旦地说右边的路是被堵死的，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撞鬼了！

虽然当代人从小到大接受的都是唯物主义教育，很多人都坚定地认为自己是无神论者。但其实人的内心对鬼神却始终存有敬畏，毕竟现在的鬼神都被划拉到宗教信仰里，阴差阳错地不但没被唯物主义赶尽杀绝，反而还多了一层合法的宗教身份。所以寺庙道观还是随处可见，很多人的长辈也常常烧香念经拜佛，自然对子孙辈也会有很大的耳濡目染的影响。还有很多人即便不信宗教，也信风水运势，生活工作中遇到不顺也会想去买一个转运符或转运珠戴戴，企图消除自己的霉运。所以，人们对于别人身上发生的诡异事件可能会不置可否、一笑置之，但是当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第一个念头绝不是去寻找什么科学依据，而是觉得自己撞鬼了。

白昕觉着今天的黄历上写的绝对是不宜出门，否则自己一晚上不是见着断手就是撞鬼，这还能不能好了？

贺归倒是不清楚白昕心里掀起的惊涛骇浪，只是看人没有立马回呛过来，而且脸色在听到自己的问话后又白了几分，猜测这位律师肯定又自动脑补了些什么才能把自己吓成这样。所以到底是为什么一个律师能随时随地脑补这么多自己吓自己的东西？还是说女人的想象力都是这么丰富？

本来就艰难进行的询问，现在更是难以为继。因为对面这位白小姐坚称她看到的那辆车就是从右往左开的，并且还说了一遍自己的逻辑推论，最后得出结论：她今晚多半是撞鬼了。这让贺归非常的哭笑不得，当了这么多年的警察，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被鬼神之说糊弄过去。不过考虑到当时的情况，记错车辆行驶的方向也实属正常，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也却没必要。贺归决定换个问题。

“那辆车是什么颜色的，你还记得吗？”

“应该是白色吧！我只扫了一眼。”

“你说你借着车灯的光看到了你手机，那你拿回手机后有注意到上面显示的时间吗？”

“时间？我想想，好像是2:15分。”

既然知道了那辆车离开的时间，又知道颜色和车型，那个时间点路上也没几辆车，不管那辆车往哪个方向开，通过路网监控排查比对也能锁定嫌疑人的车辆。贺归在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抬腕一看时间，已经快凌晨4点了，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把这位白小姐折腾得够呛，心里不禁涌上一阵歉意，说话的语调也随之缓和了下来。

“白小姐，我的问题就这些，谢谢你的配合，你等会儿签完笔录就可以离开了。现在时间也挺晚的，需不需要我派人送你回家？”

“需要，谢谢！”白昕说得颇为怨念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