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媛想,承潮向来善于隐藏情绪,现在居然失态到上赶着夸她。
所以崇简没骗她,这首歌对承潮和闫诺很重要。
关心则乱啊,可惜,闫诺应该恨死他了。
她挑眉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塞回承潮手里,“是承大经……哦不,是promise.写得好。”
承潮嘴角无动于衷,手指却克制不住紧了紧。
原媛笑出声,“承大经纪啊,尊重一下自己情绪吧。”
她捋了捋头发,举起手,手指挥了挥作拜拜的样子。
原媛前脚刚走,后脚,承潮手机响起,来电显示,崇简。
“承大经纪,今晚真是精彩啊。”像是宣告胜利一样,崇简的笑声有了微醺的醉意,“喜欢我送给你的礼物吗?”
接二连三的冷嘲热讽,承潮眼底波澜不惊,他只想知道一件事。
“崇大经纪走这一步的时候,有考虑过闫小姐么,她好不容易起死回生的口碑,因为你,又摇摇欲坠了。”他问。
“不用我考虑,我相信你会保护她的。”崇简说得轻飘飘,话语间笑意明显,“我知道承大经纪就住在2602,你现在回去让她扇几个耳光,跟七年前一样,在你脸上划一刀,今晚这事儿两清,今后你们就各走各的路了。”
承潮拧眉。
所以,明知道闫诺情绪会失控,口碑会崩盘,但崇简还是这样做了,甚至没想过怎么收场,只是为了对付他。
压抑的怒火在眉心炸开,承潮掀起眼皮,眸光犹如利刃,劈向观众席外,灯光照不到的黑夜里。
“崇大经纪别忘了,我也说过,等你回来,会送给你一份大礼。”承潮想了想,又补充,“现在变成两份了。”
-
另一侧。
窗外落雨,冬雨,打在窗上窸窸窣窣,不大,但冷入骨髓。
公寓内,客厅里,茶几上两支空荡的红酒瓶,横七竖八。
沙发上,女人一袭红色吊带裙,吊带滑落,露出白皙的精巧的肩膀,卷曲的头发散开,盖在胸前,美艳风情。
闫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演出厅回来的,像是行尸走肉,哭过之后,对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知觉。
她脸颊微红,怀里抱着半瓶红酒,手里端着装满的高脚杯。
她勾着嘴角,仰头,一喝就是半杯,然后自顾自哼笑着,笑自己怎么会这么傻。
后方,门锁咔哒一声,门打开,男人走进来。
皮鞋染了水渍,鞋面斑斑点点,大衣肩膀有几条折痕,湿漉漉的。
脸上却是笑吟吟的模样,似乎刚刚跑出演播厅,猛踩刹车回来的另有其人一般。
知道来人是谁,闫诺沉了一口气,好笑道:“承大经纪来这儿干嘛?看我笑话吗?但你来晚了。”
我已经不哭了。
她话里有话。
但她鼻音很重,声音暗哑,尽管脸上没了眼泪,还是听得出哭过。
男人喉结滚动,站在她身旁,眸光满含心疼。
但薄唇微张,说出的却是冷冷一句:“闫小姐,怎么喝闷酒不叫我?”
闫诺听得一顿,哼笑。
怎么不叫你?敢叫你吗?叫过来挺我哭?
她撑着桌子起身,转头刹那,男人那道柔情似水的目光,瞬间变得凛冽,他面色冷峻看向对面人。
冷峻到闫诺对上他视线的时候,还以为今晚过分的是自己。
本就藏着一股气,这一下,闫诺脸色彻底沉下去。
笑话,到底谁才是背叛者?
她呵了一声,甩手一泼。
男人闭上眼。
瞬间,酒精扩散,男人白色衬衣领口,染出一朵红花。
多余的酒沿着他锋利的下颌,滴答滴答落到地板上,冰冷无情。
承潮只是抿了抿嘴唇,掀起眼皮,“闫小姐请人喝酒的方式,还真是别致。”
英隽的脸被染湿后,不但没有狼狈,反而像是带上一层淡淡的滤镜。
搭配他轻飘飘的打趣,闫诺看得更气了,她提起一口气,举起高脚杯。
承潮又闭上眼,屏住呼吸,站在她跟前,一动不动。
他神色轻松,像是做好了准备接她的愤怒那样。
闫诺想狠狠甩在他脸上,砸烂他那张扯不下的面具,看看面具下的心是什么做的,怎么会这么狠。
但一刹那,她脑子里闪过七年前的画面,他在她跟前,眼泪和鲜血在脸颊糊做一团的画面。
好像身份换了,这次歇斯底里的,是她。
所以他当初也是这么失望的吗?对她彻底失望,恨不得她永远消失。
啪-
闫诺将酒杯砸在男人脚底。
她还是没办法伤他。
她蹲下去,捂住脸颊,眼泪再次决堤。
“满意了吗?报仇了吗?看得开心吗?”
“我就不该抱有希望的,承潮,前两天我以为……我以为我们回来了,你是关心我的,我以为你听到苗苗说我……”
闫诺哽咽着,手背胡乱抹过脸颊的泪水,又将头发往后捋。
她吸了吸鼻子,眼神没有聚焦,扯着嘴角。
“许惜提醒过我,你不简单的,我一开始也觉得你不简单,你现在是大经纪,是笑面虎,能杀出这条血路,你一定是不择手段的。”
雨打窗户的声音稀稀疏疏,飘进客厅,像是给失魂落魄控诉的话语伴奏,听得人心底沉沉。
闫诺咽了咽口水,喉咙如同玻璃划过,疼痛难忍。
“许惜说,你不是以前的承潮了,我们现在是对家,你怎么可能会对我心软呢?”
“但我就是管不住我自己啊,我活该是吗?我信了你一次次的甜言蜜语,信你每天给我发自己的动向,说是什么所谓的报备,信你给我煮饭,劝我吃晚餐,信你是在照顾我。”
“我想啊,至少你对我还有感情吧,不然光是报仇,怎么能这么面面俱到的呢?怎么能如此关心,如此体贴呢?”
她扯了扯嘴角,眸光暗下去,“但承潮,人怎么可以不念旧到这种地步,你扔了就扔了,恨我就恨我,你让它消失也好,为什么要侮辱它呢?”
雨打窗户的声音在回荡,抽泣的声音在回荡,无奈的叹息在回荡,一并灌进男人耳朵内。
他像是带上了面具,像没有情绪的躯壳,嘴角的弧度,脸上的笑意,一层不变。
多年的磨砺,让他学会把情绪落在手上。
口袋里,那硬朗的手血脉喷张,用力握拳到发抖,用力到指节缺血,从白色变成紫色、深紫色,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深到一股血腥味冲出口袋。
好在她刚刚泼了他一杯酒,盖住了气味。
他喉结翻涌,声音暗哑,挤了半晌,才尽可能平静问:“所以,闫小姐希望我怎么做?”
“怎么做?从我家里滚出去,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带着《创夏》一起,有多远滚多远。”
闫诺呵了一声,拿起酒瓶。
承潮弯腰,扼住她手腕。
“闫小姐,红酒虽然好喝,但贪杯不好。”他不合时宜地劝着。
闫诺甩开他,仰头喝下一大半,喝得太猛,呛到了,她趴在桌子上咳嗽,咳得满脸通红。
承潮抽出握拳那只手,落在她后背,想替她拍一拍,但掌心早已血迹斑斑,怕是会染了她白皙细腻的后背。
他蜷了蜷手指,收回去,换了一只手,轻抚在她脑袋上。
空酒瓶哐当一声,在桌上滚动,闫诺醉意上来,靠在桌上,闭上眼,缓一缓。
趁她没看见,男人眸光暗下去,眼尾泛红,脸上席卷着心疼。
许惜说的没错,没有背景,想从娱乐圈的资源库爬出来,确实需要心机,他也以为自己练得足够强大了。
他确实想让她尝尝被抛弃的滋味,尝尝他之前经历的痛苦。
可这一幕真的来临时,他好像比分手那天还有难受,宁可被她甩个百八十回,也不想见她变成现在副模样。
“闫小姐生气么?”他看着她,冷漠的语气和爱意的眼神割裂。
闫诺忍不住冷笑,“承大经纪觉得呢?”
“恨我为什么动手,我就在这里,难道说闫小姐下不去手?”
闫诺攥紧拳头,她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又被他挑起来了。
承潮还在继续,“之前总说想给我一巴掌,怎么临了了下不去手,我也没想到,闫小姐对我的爱如此之深。”
闫诺咬紧牙关,握拳到身子发抖。
承潮用手掌盖在她手背上,“不打也没关系,闫小姐这么瘦,之前打起来就跟**一样,要是现在打,不合时宜**……”
啪-
一巴掌落下来。
英隽的脸颊留下清晰的红印,男人被打得偏头,肩膀却松了下来。
让她发泄出来,比忍着的要好。
他勾起嘴角,“过瘾了吗?闫小姐可以……”
啪-
第二巴掌。
承潮往另一边偏头,心底的石头落地,他彻底松了一口气。
闫诺醉醺醺拽着他衣领,眼底噙着泪,“分手之前我就该知道的,你消失的那一星期,到底去做了什么,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你去找原媛的对吧?”
“承潮,别在我面前装了,就因为是我先提的分手,所以我内疚了七年,那你呢?难道不是你逼着我提的吗?我不提的话你要做什么?一边享受原媛送给你的资源,一边跟我上床?”
她呼吸变重,嘴角颤抖着。
“我看见了,承潮,我亲眼看见的!看见原媛扶着你从酒吧出来,看见你们一起上车离开了,那晚你们去做什么了?你敢说吗?!”
眼前人哭得梨花带雨,承潮心脏疼得快要爆炸。
他知道她说的是哪件事。
当时崇简和他说,有资源青睐闫诺,让他去试试。
他刚出院,但这个机会,对于连连碰壁的他们来说,太重要了,所以他还是去了,没想到原媛也在。
后来,酒喝多了,他的胃承受不住,当晚又进医院了,仅此而已。
不过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闫诺要恨他,这样才能长痛不如短痛。
承潮想说,既然这么恨他,以后就别轻易相信他。
还没开口,闫诺仿佛骨头被抽走,双手撑在他肩膀上,额头冒汗,身子一抽一抽,蜷缩成一团。
“闫小姐?”承潮拧眉。
闫诺捂住嘴巴,指着垃圾桶。
承潮迅速递过来,搂住她。
闫诺趴在垃圾桶上,干呕,但她没吃东西,根本吐不出来。
一边是干呕带来的疼痛,一边是胃部如同刀绞,还有醉酒的天旋地转,她五脏六腑快要裂开了,她彻底失去力气,往旁边倒。
“诺诺?”承潮接住她。
怎么回事?只是喝酒,应当不会这么难受。
“诺诺?”承潮搂住她,心脏抽起,满眼担忧,“诺诺!怎么回事诺诺?”
见她的手颤颤巍巍伸向抽屉,承潮快一步打开,拿出一罐白色的药,他脑子嗡了一声,瞳孔颤动。
他太熟悉这类药了,那次住院之后,他吃了很久。
苗苗不是说,闫诺不吃东西,是出道时候的事吗?为什么到现在还在吃药?
听到怀中人痛苦的低吟,承潮顾不上多想,将药摆在桌子上,起身。
“别急,我先去拿水。”他抹掉她的冷汗,叮嘱。
刚起身走出一步,又停下来了。
承潮回头。
看见她一口酒混着药咽下去,男人嘭地一声跪在她跟前,双手抓着她肩膀,嘴巴张了又闭,愣是说不出话。
他记得她最讨厌吃药,得混着糖水,还得哄着才能喝下去。
“诺诺……”
他搂着她,轻拍她脑袋,眼泪落在她发梢,声音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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