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被雨分割的路灯昏黄,斑驳打在商务车窗上,车厢内因为突如其来的插曲,一片沉寂。
崇简试图问闫诺,承潮和她说了什么。
闫诺说没什么。
她不打算把承潮的那些话和他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闫诺不相信在娱乐圈,承潮有只手遮天的本事,能把他们压得喘不来气。
回到家,隔壁依旧在搬运东西,忙忙碌碌,门口还摆了一盆旺盛的雾中情人,粉色的。
像云像雾像一团乱麻,就是不像花,所以闫诺一直不太喜欢它。
不是因为丑,是因为她喜欢简单干脆的花,比如郁金香,玫瑰,桔梗等等,花是花,瓣是瓣,枝叶是枝叶,简单纯粹。
“需要去协商让他们搬走吗?”崇简问她。
闫诺摇头。
别人家门口,爱放什么放什么,与她无关。
崇简送她到家里就离开了,他明天还要去外地谈一场其他艺人的商务。
是娱视娱乐旗下一个两年的男团,谈的是队长季粤的商务,一个音综。
季粤,19岁,在娱视娱乐当了几年练习生,17岁时以朗星团队长出道。
团很糊,但因为秀气的脸蛋和优越的身高,季粤人气一路高涨,现在是准一线的水平。
他的商务很顺利,出道开始就接到不少上星综艺,有自己找上门的,也有崇简去谈立刻拿下的。
简直就是运气的化身。
这次是季粤第一次主动说要参加的,一个能帮他实现梦想的音综。
闫诺换了一衣运动服,练起瑜伽。
但她始终无法静下心来,只是靠着身体肌肉去维持那些动作。
满脑子都是承潮的那些话。
其实,如果明天崇简能谈下季粤的音综,那就说明承潮也没有实际行动,只是打算把《祖宅环》抢了而已。
那就不用害怕了。
毕竟《祖宅环》他们站在同一水平线,事情还没有定论,谁也说不准谭霍更倾向于谁。
况且她还有热搜傍身,谁更适合女一,一目了然。
怕就怕,季粤的合同签不下来。
因为她。
闫诺心情杂乱,稀里糊涂练了近一个小时,身上微微出汗。
她放水泡澡,敷上面膜,将脑袋放空。
半梦半醒之际,接到了许惜的电话。
“宝贝,听说你过几天要去沪城拍一个广告物料?”
闫诺眨巴眼清醒,发现水有些凉了,立刻起身套上浴袍,翻开行程表。
“对,你也在那边吗?”
“在的在的,好消息,当晚有一个局,我之前参加节目都好几个制片人在场,《祖宅环》制片人也在,到时候我带你过去。”
得来全不费工夫。
闫诺揭下面膜,按着脸颊让它吸收,沉了一晚的心情,总算找到呼吸的气口。
翌日,闫诺照常去录综艺,忙碌的通告,让她脑子暂时扔掉关于承潮的事情。
下午回到休息室时,桌上多了一杯热巧和巧克力蛋糕。
这两样东西,她早就不碰了。
但看见还是会分泌口水,尤其是在密集工作之后。
“谁买的?”闫诺站在桌子旁边问。
助理和执行经纪跟在后面,摇摇头。
“诺姐!”一个清脆的男音从门口传来,“下午茶,我请的,人人有份噢!”
闫诺看过去,一个寸头男生,跟上学时最后一排不好好学习的小混混头子似的,五官要英气些,身后跟着好几个工作人员。
他们正热情给她的工作人员分咖啡和蛋糕。
闫诺起了警惕,眉头轻轻蹙起。
她对这个男生有模糊的印象,但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了。
男生走到她跟前,笑嘻嘻伸手,“诺姐好,我们见过的,我客串过你上一部戏的男……”
他思索了一会儿,尴尬笑了笑,“咖位太小,我都不记得男几号了哈哈哈哈。”
闫诺想起来,是在上一部戏里演她第一个同桌,后来被男主霸占位置吓走的男生。
好像才……19岁来着?刚进圈不久,没什么水花。
闫诺松开眉头,扬起笑亲切问候:“你好,我记得你,你叫杨劝吧。”
杨劝比她高一个头,毕竟年龄小,稚嫩。
握手之后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诺姐真好,还记得我,上次在剧组,你请了我下午茶,我今天来还的。”
那次好像是杨劝份量最重的一场戏,他只是刚出来的小演员,午餐没吃饱,也没人给他买,可怜兮兮坐在一边,闫诺就把助理准备的下午茶给他了。
居然记到现在。
还挺知道感恩。
闫诺邀请他坐下。
一阵寒暄,闫诺问他怎么会在这儿。
杨劝说他在拍综艺。
这附近除了她参加的恋综观察员,就是隔壁另一档上星的搞笑综艺。
才多久他就能拿到这个资源,闫诺替他开心,夸着他未来可期,期待下一部戏跟他合作。
两人聊得很投机,临走前杨劝还加了她的微信。
休息室又安静下来。
沙发中央,闫诺一边吃沙拉一边看台本。
说是自由发言的综艺,其实剧本上都给了大概的话语,录制起来倒也没有压力。
“刚刚那个小演员真帅,当初咖位太小,我居然一点印象没有,啧,果然人还是得红一点,这一参加综艺,都没播呢,我就记住了。”助理又开始犯花痴了。
习惯了助理的花痴,闫诺眼神打趣看过去,又进入台本里面。
化妆师坐在她另一边沙发上,刷着手机,突然惊呼:“哇去!这小孩牛逼啊,我压他是下一个顶流!”
“什么什么?”助理探头过去。
化妆师朝这边偏手机,赞扬说:“他是承潮刚签的小艺人,难怪资源飞升这么快,承潮这又帅又有战绩的,真是绝。”
啪叽一声,闫诺嘴里的圣女果,如同她的好心情一样碎掉,她看过去,神色沉沉。
手机页面显示,杨劝是先尚传媒的艺人,而且还是两个月前刚刚签到承潮手底下。
承潮。
闫诺怔怔看向那份没有人动的热巧和巧克力蛋糕,毛骨悚然。
那似乎不是食物,是摄魂的猛兽。
她以前最爱吃巧克力类的东西,后来为了控制身材,才强行戒掉。
知道她这个爱好的不多。
“孙思,”闫诺心里察觉到一丝危险,她喊一声执行经纪,“下午行程几点结束?”
孙思翻了一下本子,“六点左右。”
“崇简那边呢?”
“八点左右签合同。”
“结束之后去一趟公司,买点吃的去看看朗星的孩子们。”闫诺扔下沙拉的勺子,没有任何胃口。
不是担心承潮对她怎么样,而是害怕因为她季粤丢了一个综艺,要怎么办?
娱视娱乐是一栋不算高的办公室楼,正方形,四周全是单面玻璃,周围空旷。
闫诺抵达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门口没有几个人,只有路灯在雨里朦胧亮着,空气氤氲水汽的寒凉。
男助理打着黑伞,闫诺捂紧外套下车,苗苗和孙思大包小包跟在身后。
进了大门,闫诺脱下口罩和帽子,露出淡淡妆容的精致五官。
这里不用担心有狗仔,她也不用伪装了。
男团的练习室在六楼,正准备下一张专辑,所以在紧锣密鼓排练,舞蹈室灯火通明。
闫诺一走进去,六个男生立刻双眼放光。
“诺姐!”
“是我们美丽的诺姐来了!”
“我的天神,你终于来救我们了!练舞好累啊诺姐!”
……
一个个累瘫痪的声音传来,闫诺忍俊不禁。
舞蹈老师说刚好今天就先练到这儿,下班了,里面也就只剩下闫诺和苗苗和他们了。
朗星的几个人跟饿虎扑食一样冲到苗苗和孙思跟前。
“我看看诺姐又给我们带了什么了!”
“炸鸡!披萨!”
“诺姐太棒了!”
……
苗苗也无奈,笑着打趣:“你们几个饿鬼投胎啊!”
一个个跟饿了三天一样。
季粤也是,他拿着鸡腿和可乐跑到闫诺跟前,开心呲着大牙张手。
“诺姐!我都好久没吃了,就算为了这一顿,今晚加跑一个小时,也值了!”
说完咬了一大口。
在练舞室明亮的灯光底下,少年汗涔涔的刘海往后倒,露出一整张隽秀稚嫩的、满是胶原蛋白的脸,无忧无虑吃着金灿灿的大鸡腿,手里加冰的可乐往外冒着泡,闫诺看得又庆幸又担忧。
庆幸他还年轻。
担忧他今晚的心情。
此刻,距离他知道自己能不能签下综艺合同,还有一个小时,闫诺似乎预见了结果,不太能笑得出来。
季粤家里的条件不算好,父亲几年前车祸离世了,虽然拿了不少赔偿金,但母亲因此患了精神疾病,还在治疗中。
他能从练习生里杀出来,似乎全靠自己的运气,还有上天给的外形条件。
“季粤,你跟我过来一下。”闫诺沉声将他叫到窗边。
季粤嘴里塞着一口肉,不忘给队友嚷嚷:“再给我留两块披萨!”
然后稀里糊涂跟过去。
“诺姐,怎么了?”季粤察觉到闫诺心情不佳,他调皮往她跟前递咬了一半的鸡腿。
闫诺笑了笑,伸手帮他清理落在领口的残渣。
“音综,很想上吗?”她错开他眼神问,有些心虚。
“当然,那可是我两年来第一个音综,之前都说我还太稚嫩,今年我长大了,声线和技术也成熟了,肯定能上。”季粤眼神天真又笃定,充满了期待。
这像一根刺扎在闫诺心头。
她收回落在他领口的手,若有所思看向窗外。
这场秋雨断断续续下了好久,天也在慢慢变冷,外面行人慢慢从薄外套过渡到毛衣了。
而舞蹈室里,朗星的几个小孩还是短袖,汗水浸了衣裳,头发被打得一缕一缕的,因为吃到一块炸鸡就心情大好。
殊不知,如果这次是季粤,那下一次,就是他们了。
“季粤啊,如果你上不了音综的话,考不考虑演戏?我带带你?”
她想尽最大可能,给他补偿一些。
季粤用力咽下嘴里的鸡腿,小声问:“姐,公司不是说我不走演技路线吗?这能行吗?”
闫诺点头,笑说:“当然,你想的话,我可以帮你。”
“那我上完音综,可以去演戏吗?”季粤嘿嘿一声,有些不好意思。
他觉得要两头,太贪心了。
闫诺听出来他对音综的渴望,毕竟一开始他就是靠唱歌走到大众视野里的,就像当初的她一样,靠着唱歌维护梦想。
可有时候,总事与愿违。
嗡-
闫诺手机消息震动,她心弦一紧。
没曾想,等来的却是另一个消息。
崇简:【看热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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