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种玫瑰 第89章 第十一章 雪落成哀（5）

草浪一浪高过一浪，吹得人衣衫在风中烈烈做响。

北歆微侧着头道：“为什么你不跑呢？”

“如果我也跑，歆姐姐就会追上来了。”小女孩子的声音清脆而悦耳。

北歆看着她：“你真的长大了。不过，为什么不好好的待在安全的地方，却要跟着地下高原的人到处乱跑呢？”

杨瑁低头，看着手中的图集，再抬起眼睛，用那双坦荡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北歆：“杨瑁不想一辈子都被人保护着，不想一生都躲起来！杨瑁，要证明我虽然只是个小孩子，一样可以做许多的事情！”

“那么，你现在在这里是要做什么？”北歆饶有兴趣的问道。

杨瑁的声音震得她耳里轰鸣：“我在找回声草！有了回声草，海澈哥哥就能开口说话了！”

“海澈？”

北歆的眼神有一刹那的动摇：“你说海澈？”

她记起妹妹北程的军报中提到黑狼谷一役，败得很惨，但是倪佳似乎还是得手了，林飒与海澈都有伤在身。

杨瑁在这里，那么那两个身系地下高原的未来的人也必不远，但是，杨瑁居然说是来找回声草，海澈他无法开口说话吗？

身子有些微微的颤抖着，竟然距离的如此之近，最丰盛的果实竟然就在眼前！叶天，海澈，这两个人一旦全部拿下，大陆的归属权就要重新分配，竟然唾手可得吗？

杨瑁看着她不加掩藏的欣喜表情，更加握紧了拳头：“我，我不会让歆姐姐你从这里过去的！海澈哥哥和阿飒哥哥，不会交到你们手上！”

北歆吃惊的发现那小小的少女的眼里竟然也有淡薄的紫色掩映上了漆黑的瞳眸。

即使知道杨瑁的身世，北歆和径若寒都是沉默的，但是从没想到这孩子长大之后竟然会有这样的一双眼睛，就像是盛放的花朵娇艳极了。

北歆轻笑道：“你不过是个孩子，以为能挡住我吗？”

向前走一步，再一步。

杨瑁死死的握拳，细白的牙齿紧咬着红唇，默默的数道：“一、二、三、四……”

当她数到十五时，北歆与她距离已经不足三步。

北歆已经站在了她最近的距离。

杨瑁突然松开了一直紧握着右拳。

是花，是花瓣，是不属于草原上的花属。

剔透晶莹如同雪花的嫩黄色的小朵的花瓣。

北歆一愣，向后退开的同时伸手挡在面前，手背一痛，立刻给扑面而来的花瓣切上，空气中除了花的香气，便也微微带了血的腥甜。

“徘徊？！”

“是徘徊花……”

北歆看着划破自己手背皮肤的花瓣，分明娇弱却锋利无比。

是黄昏玫瑰，是海澈的五种玫瑰。

竟然将这五种玫瑰中仅次于“王者”的锋利的黄昏拿来做为杨瑁的护身，可见那个男人是多么的重视这个小小的少女。

“五种玫瑰”，其实在地下高原玫瑰的含意才是真实的，才是最古老的神话中流传的与徘徊花融为一体的神子的力量：黑色的徘徊又名王者，在传说中几乎见不到；黄色的徘徊又叫黄昏，锋利锐利，无坚不摧；蓝色的徘徊叫做梦幻，如梦似幻，可以活人也可以取人性命；白色的徘徊又称含雪，是海澈的护身花属，如同天然的防护；红色的徘徊又名真红或是真情，热情似火，却可以焚尽世间无情。

这五种颜色的徘徊花（玫瑰）只有份属花神秘传传人的人才可能拥有，否则，于旁的人不过是可赏玩罢了。

而海澈竟然将黄昏相赠杨瑁。

北歆紧盯着那自主形成为“风华雪舞”的黄色的点点花瓣，深感头痛。

世上有无数名为“玫瑰”的杂交品种，其实都是月季，真正的玫瑰只有徘徊。

真正的徘徊只在地下高原。

就像是神子花蕾只绽放在芷兰大陆。

杨瑁瞪着北歆，北歆也瞪着杨瑁，两下里竟然因为这不足一米开外的由花瓣组成的小小的阵势而僵住了。

独属于徘徊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微微的甜香，并不觉得发腻，只是薄薄的一层，润了心神。

这是于别种花香不同的味道，杨瑁在浪屿的聆涛阁附近日日都能够嗅到，她其实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看上去那么娇小的花朵竟然能盛放到那样惊人的程度。好像是拼尽了生命的绽放着，每一朵，每一瓣，每一枝叶都张扬着生命。

它们并不是顶顶美丽的，可当它们盛放时的风采却是独一无二的。

所以当海澈亲手将一枝嫩黄的花蕾递到她的手心里时，看到那将开未开，半掩着面的娇小的花蕾，看着那支撑花蕾的叶瓣上细密的小刺，杨瑁却不怕痛的握了握它们。

微微的刺痛，代表着于生俱来的自我保护，那么多，那么多的刺，一不小心就给刺伤，但是避开那些丛生的小刺，娇小而明丽的花朵便在掌心吐露风华。海澈哥哥的眼神很是了然，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林飒哥哥却是一头的雾水。杨瑁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花开？

那时的海澈哥哥只是浅浅笑着。听见他的声音在自己的脑子里回响：“小瑁，这株黄昏认你，便做你的护身好么？”

清清浅浅的笑意在海澈的脸上浮现，看得人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杨瑁发现自己真的很喜欢看海澈的笑颜。

那枝黄昏现在就在面前，那小小一枝便形成如此之强的“风华雪舞”，原就不在杨瑁的意料之中。她以为她只能挡下北歆一会儿功夫就心满意足了，却不想竟真的截住了北歆的去路。

小型的“风华雪舞”像是明白杨瑁的心意，并不进攻只是防守，纷舞的花瓣间卷着小小的气流，心思向转它便相转，半点不给北歆空隙。

北歆看着给阵势阻拦住的明黄色的火焰，脸上的表情是让人难以捉摸的。

这粉嫩的花瓣有多少年不曾见过，原以为再也见不到了，如今却因为个不相干的小孩子与之再会。

秦泠啊秦泠，你若是有知，是该笑还是该叹呢？

你所珍惜如同半个生命的花属与如今的我，哪个才是你心头最爱？

这个问题当年没有问出口，如今更无从去问了。

眼角猛得一跳，掌心跃出了明黄色的火焰！

别以为我的容忍便是退让，我的退让便是可欺！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

明黄色转成了刺眼的金黄色，那不是凡间的火焰，那是心中之火，灵魂之火！

这小小的娇柔的花瓣，怎么可能挡下我的前进方向。

秦泠，就看看是你半个生命强过我，还是如今的我远强过你！

海澈，哼，你以为一枝小小的黄昏，就可以保护得了这个小小的少女吗？

你以为天下间真的没有可以破除这“风华雪舞”的人吗？

你也太小瞧了我！

火焰像是怒涛一般，微小的变化，但的确是在蚕食着娇嫩的花瓣。

与生俱来的特性便是水火，强大如黄昏徘徊也得退让。

杨瑁并不打算也没想过能够凭自己微小的力量阻拦住北歆，所以当北歆的火焰不断的压缩着小型的“风华雪舞”时，站在阵势中间的小少女出乎北歆意料的收了势。

突然失去了目标的火焰立刻席卷向杨瑁，金黄色的火舌毫无容情！

北歆一惊，掸手，收的匆忙，几乎伤到自己。

小小的少女就那么倒下来，落在自己的臂弯里，皱着秀气的眉头，像小时候摔倒受伤要人安慰一样，扁扁小嘴：“歆姐姐，我疼呢。”然后昏了过去。

终究还是伤了她。

看她手指尖紧紧掐着的那一枝黄昏，花朵娇小却挺拔，不过是一枝小小的黄昏……

北歆抬头，看向远方。

如果这徘徊是海澈予杨瑁的，那么那个人也能感觉到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吧。

他会来么？

为了怀里这小小的少女？

可能吗？

爱怜的为杨瑁理顺给风吹乱的头发，却发现小少女的短发只够勉强扎起个小辫子，于是甘脆伸手扯开了她束发的缎带，一任那漆黑的柔软的发披了自己满手，细柔的发丝虽然不长却已经开始微微打着卷儿，这也是为什么杨瑁小时不留长发的原因，为什么又会留起来了呢？

北歆看着怀中少女初初长成的幼嬾脸颊，像是跨越了时空在看着少女时代的自己，耳边有个声音在清脆的回响：“你头发这么长，总是盘着！什么时候披下来看看？一定很好看啦……”

秦泠，你是在看着我吗？

抬眼，耳边仍是呜咽着的风声，淡淡的花香，由远及近，散落着的花瓣，给火焰焚烧过的长草……天空好蓝。

天空真是蓝，连一片云也没有。

是他！

竟然真的是他！

没有想到，时隔多年，还能看到他！

没有丝毫变化的模样，就那么顺意的站在那里，花香盈袖！

再一眨眼，会消失的吧，不过是幻觉罢了。

北歆却只是痴痴的瞠大漂亮的眉眼，舍不得闭上眼的看去，直盯着对方看着，像是要将对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牢牢的深映进脑海中。

她贪看不够，永远都不够！

曾经失去过的永不会再回来，但是纵然只是须臾幻像也让人不禁得想要得更多。

你不肯回来，我便来可好？

北歆方待踏出一步，身后传来了慕凯急切的呼声：“大小姐！”

幻影刹时消失，什么都没余下，除了怀中沉睡的杨瑁。

北歆的眼里的柔情一瞬全都消失不见了。

她头也不抬：“怎么？”

语气淡淡的。

慕凯一愣，他是察觉到北歆的气息突然很乱而狂暴，于是一边在叶天囚身的囚笼周围下了更深的泽封，一边急着追了过来。

看到的却是北歆冷淡到极点的眼神。

那一瞬间，慕凯觉得连灵魂也能冻结，而就在自己出声唤她之前，她看着远处虚空的眼神还是那样的温柔，她唤的是：秦泠。

掩饰着自己的失望，慕凯道：“因为大小姐您的气息突然乱了，所以……杨瑁？！”

他这一惊吃得不小！

北歆随手将杨瑁抱起：“回去了。”

“杨瑁她，不是在地下高原的么？”慕凯眨着眼一脸不解。

北歆道：“你没看军报还是糊涂了？北程不是很清楚的写明林飒身边跟着的小姑娘就是她么！”

慕凯突然想起之前看过的军报，道：“是……二小姐已经到了。”

“哦？”

北歆挑高了眉：“是吗？真好。”

风轻轻的拂动着，风中送来花的消息。

那么远那么淡，就像是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北歆抱着酣睡的杨瑁款款而行，渐去渐远，慕凯却只是站在原地不曾动弹。

大小姐的眼睛里完全没有自己的存在。

她虽然说了一句“回去了”，眼睛却根本就没向自己望过来。

慕凯弯腰，捡起一瓣落花，鹅黄色的小巧的花瓣，柔嫩的像是刚从花枝上落下。

花上淡淡的幽香，似曾相识的幽香。

慕凯突然很想大声的叫住北歆：“看着我吧！看着我就好了！那已经是一抹幽魂……”却说不出口。

那花香与北歆的红玫瑰那般的相似，与倪佳之前腕上的白琉璃珠熏染的暗香也完全一样。

大小姐的那个秦泠，必然也是与地下高原相关的人。

而且，这花，这花气……那个男子竟然拥有可以与海澈比肩的力量吗？

那么，是不是可以解释为自己这一方的两位大小姐都和地下高原那一方纠缠不清呢？

大小姐……

指尖揉碎了花瓣，淡香缠绕指尖，竟然拂之不去。

由黄昏而生的“风华雪舞”给化解的一刹那，本来一直静静听着柔平的叙述的海澈突然间眉眼一凛。

身子微微后撤，很自然的靠在了粉墙上，一直藏在袖中的左手拇指与食指微扣，一缕花气寻香而去。

那么的自然，浑然不似重伤在身，疲累不堪。

他眉眼间仍然是柔和的，像是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林飒正铺开了柔平手绘的地图，手指画来画去，全没在意这边的动静。

连琚正全神与弟弟神魂相交，也并没在意。

没有连琚的吩咐，一直远远跟随的暗部子弟都离得甚远，竟然也没发现到那一缕花气的脱出。

并不是不在乎那小姑娘的生死，只是与海澈和林飒的安全相比，杨瑁就是个不相干的人等。

暗卫们不想再犯下十年前的过失，那一点小小的失误便是毁天灭地之痛。

北歆并没有走出多远，她嗅到了自前方风中送来的淡薄的花香，与那之前接触过的黄昏玫瑰一般无二的花香。

她蓦得抬起头来！

灰白的衣衫，灰白的发，清丽逼人的容颜，还只是个介于男子与大男孩儿间的少年。

他就那么静静的站在北歆的正前方，脸上的表情却看不分明。

档案看得多了，再陌生的脸孔也会熟悉。

北歆看看怀中的小少女，很自然的将她放在了一边。

然后，她高傲的抬高了下颌，一脸的倨傲和挑衅：“地下高原的――海澈殿下么。”

虽然是问句，却是用的肯定的语气。

这世上，能够有一副少年身形，中性容貌，却有一双深似海浓似墨的眼睛的人还真不多见。

何况这个人除了过分的消瘦之外，与那档案卷宗上的绘影图影并无多大的区别，更何况，他长了一张堪比当年径若寒给事故毁去了的容颜，更何况那一眉一眼，便是月前在面前傲然而立的少女的另一种气质。

北歆轻笑，然后眼光变得怨毒而狠辣：“海澈！把秦泠还我！”

“秦泠……”

海澈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天生便微微上翘的唇角在不经意间勾起更加清浅的弧度。

他左边脸颊上的梨涡因此而显得更加的醇美，甚至连天生上翘的嘴角都带着笑意。

北歆和随后跟到的慕凯都清楚的听到了海澈的“声音”：“丽晨小姐，别来无恙……”

那声音微微带着熨烫人心的沙哑，像是最清的泉水瀍瀍流过，像是最醇的风声在耳边掠过，像是水晶清脆敲击却不刺耳……像是所有的自然之声溶合在一起……直直的驻进心底。

慕凯晃了一下，眼神里闪过的是惊疑不定。是什么能让他动摇了呢？

而北歆，她的脸色刹时雪白，之前的倨傲像是给风吹云散。

她只是紧咬着下唇，直到那美丽的红唇给咬得几乎要滴下血来，才道：“把秦泠还我！”

她执着的还是秦泠。

她冷笑道：“就凭你现在这副样子，还想把这小姑娘带回去吗？你给她的黄昏已经凋零了！”

她再咬牙切齿：“已经让你夺去了秦泠，怎么可能让你好好的活下去！”

“所以，丽晨小姐也一直是漠视的么……。不听不看……”

海澈的声音像是遥远的叹息，却听在慕凯的耳中是深深的眷恋之意。

慕凯突然就意识到了秦泠与大小姐，海澈与倪明之间或者有着什么更多的联系，只是之中好像是有什么怎么也抓不住。

他现在却顾不得那么多，再也不愿多想，本能的泽印祭出。

比空气还沉重的风声烈烈！

北歆眼神一寒，却并未出声制止。

于是，慕凯看到了的是与他之前见到的杨瑁收势时的花阵无不同的一副景像。

并不是花也不是零乱的花瓣，而是风中的苇叶。

苇叶，已经枯黄的苇叶如同一根根标枪，一一的架住了泽气形成的利剑，停在空中，停在海澈的面前。然后，片片零落，片片萎地，随之落地还有消弥无形的泽之利剑。

北歆像是知道慕凯会震惊一样，冷声道：“真不愧是海澈，原来你的‘五种玫瑰’并不是单独指的花儿。”

慕凯突然想到，海澈身负的是花神秘传，却并不是只说单独为花。

滨族人本来就以自然为本，以海洋为母，以天地为魂，以徘徊为神，所以每一代的“花神秘传”总有给人误会为是操纵花儿，其实不然，但凡是植物，便是自然，便是武器，只是因为他们生的太美丽太柔弱才会给误读做了花儿。

“不过是一点虚魂也敢来见我！”

北歆冷似冰的声音再次响起：“想取回这个孩子么？你现在可没这个力量，你身上的封印只怕还痛得狠呢！这是，你夺走了我的秦泠应得的惩罚！秦泠已经不在了，丽晨也已经不在了！”

这样说着，北歆露出了残酷至极的笑容，那一笑宛如修罗：“如果你愿意以你这一生命换这小女孩一命的话……”

明黄色的火焰蹿起，火焰中笑容却似寒冰：“便留下你的命，或者让秦泠活转回来！”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的回响在草原上，回声四荡。

海澈的眉间微微一颦。

慕凯顺着他的视线，看到的是睡在长草上的杨瑁。

那小少女不知道正梦到了什么，鼻翼微微抽动，眼角也隐隐有着泪痕：“何朔哥哥……阿飒哥……快来！”

慕凯的拳下意识的握紧。

在他的拳头里握着的是泽力形成的风刃。

北歆却突然将手向后一挥，阻止了慕凯已经蓄势待发的攻击。

慕凯不解的望向北歆，他不明白这样好的机会为什么不能出手？

他可是一击不中之后又蓄满了力的，北歆这一叫停，便好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面，全然使不上力气。

北歆冷笑，几乎是用近乎于鄙视的口吻道：“你这么心浮气躁的，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怎么可能是海澈殿下的对手！”

慕凯的心紧紧一缩，从来没有给北歆说过这样的话来指责，居然第一次听到。

心脏突如其来的绞痛让他煞白了一张脸。

紧紧握着的拳缓缓松开：“她不需要我，不需要我们，她从来就不需要任何人。”

眼睛里像是有一团光，一直一直的刺着目，心上像是有一团火，烧得神识尽失。慕凯突然就明白，也许穷此一生，自己也走不进她心里。

他在想什么，北歆原就不屑于管，她此时的眼里只能看到那个与秦泠同生，却不与他同死的那个男子，为什么秦泠得死，他却还活着？

她只是笑着，却慢慢的逼近了海澈。

海澈也不退，只是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一个冷森森万古寒川，一个却温暖如春阳初升。

如此的怪异，似乎在海澈的心里从来不愧欠着她，所以能坦然面对。

北歆的手一抖，明黄色的火焰弹起，直直的弹向海澈的眼前，那么的近，根本就避不开吧？

海澈却不避，他只是迎了上去，他的声音仍然那么直截了当的进入了北歆与慕凯的脑海中：“你就不想……”

他要说什么？

慕凯无意识的竖起了耳朵，那声音却在他脑海里消失了。

风起！

风呼啸着扑面而至！

北歆一愣，火焰迎风便涨！

却风却打着小小的旋转，一转再转，消弥无形。

俗话说风助火势，火借风威，但是这不过一小股旋风，却活生生吞没了北歆的火焰。

北歆震惊之余，眼角的余光扫到一旁突然出现的身影，美丽莹润的眼睛一刹瞠大，虽然了然，却也惊讶那人竟然会在此时现身，果然一样的是个笨蛋！

后退一步，对慕凯斥责道：“带上杨瑁，先撤！”

慕凯却没动，他只是看着风起的方向，修长的眉眼紧颦在了一起。

北歆知道他受惊并不比自己小，当下叹了口气，俯身的同时，左手与右手十指紧扣，如同两簇火焰的手形弹出，两蓬鲜亮明艳的金黄色火焰腾空而起！

风更烈，却紧裹住了火焰，不让它扩散开来。

海澈的头微微偏转，清澈深邃的眼波流转，看得来人的心底一片清明。

远远的，传来了林飒的声音：“表哥！”

柔平一边架着风，推动着一行人，一边也大声叫着：“海澈大哥！”

北歆啐了一口，恨恨的望着海澈，身形在火焰中渐渐消失。

慕凯亦在此时终于回神，皱得眉间成个川字，轻轻咒骂着：“痴人！”

在泽印中消失。

小少女给留在了草地间，睡得一派安然。

那只小小的黄昏终于在她手掌中零落。

海澈的身影在阳光下晃了晃，活生生消失在林飒与柔平的面前。

连琚惊喜的叫道：“军主！”

给他抱在怀里的才是海澈的正身。

而那突然而至的风却止了。

柔平狐疑的左看右看。

芦苇依依，草叶间火焰的气息仍在，花香袅袅，清且淡，却不见风的凌厉。

这种操纵大气的手法是那么的熟悉，是不可能出现在此地的那个人。

除非之前自己的判断就有误。

那么又是什么人？

柔平皱着眉头，看林飒小心翼翼的抱了杨瑁起身。

看林飒揉着杨瑁的发心哄她，想起之前猛然蹿进屋中的桑珂与猫咪点点。

那一人一猫狼狈慌张的到了极限，桑珂几乎是连话也说不完整，只一径的说着“小瑁”这两个字，那只已经全身上下毛皮紧粘的汗湿的猫咪亦是紧蹭着林飒的脚边直不起身。

那时，才注意到海澈的一缕灵识脱壳而出，空留下个空虚的身体尚在听着自己与林飒的讨论。

是什么时候那个看似弱不胜衣的少年模样的兄长就发现了事情不对呢？

是什么时候他竟然半点花气分离去救杨瑁了呢？

他这样于北歆对峙了有多久？

如果再晚些发现，又会结果如何？

看林飒将海澈揪着，不顾那人神识归体，还虚弱不堪，在那人耳边急促的教训，然后将那个人死死的嵌进了林飒自己的怀里，全不管是不是掐得他喘不上气来。

那样的表情，很像是小时候自己练功练得过火几乎给风刃绞碎，被天哥救下后揪着衣领痛骂时一样。

天哥，安否？

风的流向怪怪的呢，是什么人？

天花板是翠绿色的藤蔓，花叶清艳。

“咦？”

杨瑁翻身爬起。

她揉着睡眼，环顾四周：“这是哪里？”

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了“风华雪舞阵”撤下之后，北歆温暖的手轻抚上了自己的头顶，歆姐姐在叹息着。

然后，又发生了什么呢？

哎呀，总不至于自己落到了歆姐姐的手上，成了人质了吧？

小少女连忙跳下地，落地的是软软的茸毯。

自己的鞋子就整齐的给放在床头。还有，一团花色，呼噜呼噜的起伏着。

“点点？！”

小少女惊讶的蹲身，摸摸猫咪。

累得半死的猫咪不胜其扰，“咪呜”了一声，摆摆耳朵，将身子盘得更紧，更甘脆的将自己的尾巴压在自己的小脑袋下面。

杨瑁更是不解，分明叫桑姐姐和点点回去送信来着，难道她们也被歆姐姐捉到了么？

她正在疑惑，听到房门“嘎吱”一声轻响。

小少女瞪大了眼，一付视死如归的表情。

林玥推门而入时，看到的就是小少女乱没形象的趴在林飒怀里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的样子。

看弟弟手忙脚乱的哄着小少女，林玥突然想到原来混世魔王也有害怕的时候，终于有人能够互制了么？

阿飒对上小杨瑁，似乎年龄可真是个大问题。

轻咳一声：“阿飒，澈儿找你。”

“混帐表哥！”

林飒立刻转身。

一只小手紧紧的抓住了他：“我也去。”

小少女仰着一张哭得通红的俏脸，声音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眼睛却亮得像是星星。

林飒一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