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折枝 第6章 事发

三人一齐向外走去，期间陆青妩许是今日太过劳累，走了几步便被落在后头。萧循只好停下来等她，让成松先行。

陆青妩不意他会突然停下，一个没留神，撞到他背上。

女郎吃痛地揉了揉红了一块的鼻子，无辜地抬起头看向他。

“郎君怎的也不说一声？”

她语调娇软，竟还带上了几分埋怨的意味。

“……抱歉。”

女郎的皮肤娇嫩，随便碰了一下便红了大片，此事的确是他之过。

“明日我会派人来府上送上伤药。”

陆青妩很想说一句让他帮她把药涂上。可惜她的脸皮还没能厚到那地步。

她只好慢吞吞应下，心中烦恼她引.诱.萧六郎的事进展太慢，思索如何才能更进一步。

陆氏的马车果然还等在外头，只是其余人都已经回去了。只有裁冰被谢夫人留了下来。

暗沉夜色中，陆青妩朝萧循和成松行了一礼告辞，便登上马车。

车内，裁冰忙为她披上一件披风，心疼地看着她：“姑娘的鼻子都吹红了，想必吹了一下午的冷风，这萧郎君，未免也太不怜香惜玉了些。”

傻丫头，这可不是吹红的。陆青妩心中暗道。

她摸了摸披风上的仙鹤纹样，觉得样式陌生，问道：“这是哪来的？”

“是那个萧郎君的侍卫送过来的，”说起这个，裁冰又是有不少抱怨，“这个萧郎君，身边难道连个侍女都没有么？非要叫个臭男人来送衣服，若不是今日出门时没带上披风，奴婢才不会接下。”

陆青妩被她话语中的嫌弃逗笑：“你说的不错。”

裁冰不明所以，陆青妩却不再说话了。

就萧六郎那个清心寡欲的样子，大抵真的会出门时连个侍女也不带。

-

深沉夜色中，太守府灯火通明。

谢夫人端坐在正堂之上，面上时不时闪过隐忧。

屋内，陆太守、陆珏、陆宜桃都在，陆珏早在回来时便已经告知了陆太守和谢夫人今日发生的事情。陆宜桃却是后来才以担忧妹妹的名义进来候着的，因而她什么也不知道。

她心头半是疑惑，半是难言的快意。

莫非是二妹妹意图攀附高斐口中那位贵不可言的公子不成，反招了人家厌烦。当时在场的士族郎君不少，说不得此事已经传遍了。若是她名声有损，想必同薛澹的婚事也成不了。

陆宜桃对薛澹无意，但薛澹已是江州士族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她不觉得谢夫人会给自己安排比薛澹更好的亲事。

她试探性地开口问道：“父亲，母亲，二妹妹究竟是怎么了，怎的这么晚还不回来？”

谢夫人都懒得搭理她。

陆太守皱了皱眉：“阿桃，不要多问，你早些回去歇下罢。”

他对家中的两个女儿素来宽和，只是不喜她们被牵扯上外头的事情。

陆宜桃暗中掐了自己手臂一把，眼中带上些许泪意：“今日见不到二妹妹，我晚上如何能够安寝？”

陆太守的神色缓和下来，不再说她了。他先后娶了两任妻子，最担心的事便是元妻留下的子女会与后妻所出的子女不合，因而见陆宜桃如此担心妹妹，心中不免大感欣慰。

谢夫人在一旁冷眼看着，颇为无奈。

陆太守这个人，做官倒是做的不错，可惜于后宅管家之事上，却是一窍不通。

此时，门房进来通传，道是二姑娘回来了。

陆青妩披着湖蓝色绣仙鹤纹样的披风，发髻整洁，不见有狼狈之色。

陆宜桃心中竟隐隐有些失望。

陆太守和谢夫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陆太守叹了口气，道：“阿妩的确是长大了，今日之事，做的很对。”

若非陆青妩当机立断，向那京城来的萧氏郎君告发了此事，等到幕后设局之人派人揭发，夹在书中的那张纸条，便成了陆家的催命符。一旦有了舞弊的名声，整个陆家都会遭人唾弃。

“女儿所为，恐怕还不足以洗清陆氏的嫌疑，”陆青妩摇了摇头，“今日那萧氏郎君查出有多人夹带进场，想必还有更多进考场前就把诗背下来的人，”

“若是要彻查，必会查到将题目流出之人头上，届时所有同那人接触过的人，都会有买题的的嫌疑，”陆青妩面色凝重，“女儿只怕，这个将纸条夹进二哥送来的书中的人，就在咱们府上，”

“想必那幕后之人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若是咱们府上的人同泄露题目的人有了联系，到时陆家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闻言，在场的几人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还请父亲彻查府中上下。”陆青妩正色道。

“咣当”一声，陆宜桃面前的茶杯猛地被带倒在了地上。

“女儿有些被吓到了。”见众人纷纷循声向她这边看来，陆宜桃忙道。

她的脸色发白，似乎是真的受到了惊吓。

陆太守没有多想，他是个思想十分传统的男子，觉得女子胆子小些是常事。

陆青妩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她在心底幽幽叹了口气。

希望不要是她想的那样。

从正堂出来后，陆青妩刻意放慢脚步，果不其然，几息之后，身后便有人跟上了她。

“二妹妹……”陆宜桃的神色变幻不定，随后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开口道，“我可以同你一道回去么？”

“自然是可以的。”

两人一齐向前走去。陆青妩的院子同陆宜桃的是挨着的，离正堂有一段距离，因着陆太守怕平日里外客来访，会惊扰到她们。

陆宜桃沉默地走了大半段路，才低声道：“二妹妹今日为何回来晚了？”

“我无意中从薛郎君那听说了此次书院考核的题目，发现和前几日，你托我从二哥哥处带回来的那本书中夹的字条上写的一样，便向主持此次考核的萧郎君告发了此事，今日一直在萧郎君处配合查案，”陆青妩顿了顿，继续说道，“这本书也经了大姐姐的手，大姐姐不如好好想一想，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碰过。”

“……”陆宜桃没有说话。

陆青妩几乎又要叹气了。

她大概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该说她是大胆呢，还是蠢呢？

“大姐姐，我们是陆家的女儿，我们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代表陆家。若是做了什么错事，便会牵连家里，你说对吗？”陆青妩闭了闭眼睛，有些烦了。

陆宜桃听到这里，只觉浑身冰冷。

“你、你知道了……你知道了是不是？”她的声音激动起来，“你是不是要去告诉父亲？”

陆青妩看向身边跟着的丫头，示意她把手中的灯笼给她：“你们先下去吧，我和大姐姐有话要说。”

待丫头们都走了之后，她才缓缓开口：“我知道大姐姐对我素有不满，可大哥哥是你的亲生兄长啊，你此时还要隐瞒，是想害他吗？”

陆宜桃脸色青了又红，红了又青，几经变幻，方才还想要看陆青妩笑话的心情此刻已经荡然无存了。

最后，她按住自己颤抖的手臂，道，“我会如实告诉父亲的。”

她做错了吗？

陆宜桃觉得自己没错。

前几日，陆太守才当着众人那样不留情面地训斥了陆珏，她若是不为自己、为哥哥争一争，那往后这太守府里可还有他们兄妹二人的容身之处？

“你自然是不会懂的……”她目光黯淡下来，口中喃喃道。

“姐姐似乎总是觉得我和母亲想要害你，想你和大哥哥过得不好，”陆青妩的声音很轻，却有一种气势，“可你仔细想想，我和母亲真的有做过这种事吗？如今在府上给大哥哥授课的老师，还是母亲亲自写信，让外祖父帮忙找的。”

陆青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相比起说教陆宜桃，她更宁愿把时间花在找出到底是谁一直在背后针对陆家上。她不欲再与陆宜桃多说什么，说完这段话便转身离开。

次日晨起，去向谢夫人请安的时候，只有她一人在。谢夫人的神情说不上高兴。

“到底她也还是个孩子。”

陆青妩这才知道陆宜桃被关了祠堂禁闭。她自言为了陆珏能考入云中书院，才做出此等糊涂之事。

陆太守严厉盘问了她事情的经过，将那替她和泄题人接头的丫头连夜发卖去了岭南。

听谢夫人的意思，短时间内，陆太守不会放她出来。

“家宅和谐的美梦破碎了，能不生气吗？”谢夫人淡淡讥讽道。

在谢夫人看来，陆宜桃会变成这样，陆太守功不可没。男人不需要自己生孩子，对子嗣的关怀，全然来自对子嗣母亲的看重，尤其是不能出将入相的女儿，就更加被他忽略了。

他什么也不管，甚至不能做到一碗水端平，却指望这孩子能孝顺继母、友爱弟妹。

“不说这个了，”谢夫人把手中把玩着的佛手一掷，兴致勃勃地看向陆青妩，“好阿妩，快同母亲说说，昨日同薛郎君相处的如何？”

谢夫人自认对陆宜桃已经是尽到了继母的本分。只是因着此事，想起自己幼时经历，有些感伤罢了，一想到女儿的婚事，瞬间便又将之抛之脑后。

陆青妩面露难色。

“薛郎君自然是处处都好。”她绞尽脑汁，终于想出来一个对谢夫人来说极具说服力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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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事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