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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昭 第10章 轮回

作者:Cranelet 分类:仙侠玄幻 更新时间:2023-12-09 21:57:35 来源:文学城

虚境晃动细细,到此刻呈一片虚白,如同一滴水洇入静潭深池,一圈涟漪后再无响动。

诏丘一时没作声,只抬眼朝易明珠处扫了一眼,然后向左迈开一步。

随着他的动作,被遮掩起来的人露出来,他委顿在地,见着身前没了遮挡,咬紧了腮帮子想撑手坐起来,哆嗦了几下却没成功。

现下因由分明,这是两人之间的仇怨,诏丘不好插手更不想插手,这一避让就是不做理会,让他们私了的意思。

易明珠当即拎着农夫破旧肮脏的后脖领,将他拖到石棺边。

死人的血是没有用的,但要以身为祭开启一个法阵,不止以血画就这一种办法。

农夫手臂处的伤口从没有愈合,正好省去了划拉的功夫,他一个普通人,三魂七魄能被留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效力也定是比不上有修为的修士,但孤注一掷也勉强够用。

易明珠努力回忆着生前苦求来的法诀,嘴里念念有词。

有晕白烟雾状的魂魄被抽出来,丝丝缕缕环绕在棺顶,农夫已经痛到昏厥,倒地的干枯身躯蜷成了常人难以达到的扭曲姿势,易明珠的脸色更加苍白,十指发颤,却因为非人是鬼连一滴汗也流不出来,只能死熬着。

等到法诀念完了,她大松一口气,却不敢立刻睁眼,指尖掐进肉里,手指摸索上棺壁,细细感受着。

等了许久,期冀的声响没有传来。

她猛的睁眼,眸色里满是不可置信,攀着棺沿想凑近了去看,脸上凄楚痛苦神色让人于心不忍,诏丘背过身去,正好瞧见齐榭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棺上的符文,不肯挪开眼。

他似乎在犹豫,片刻后还是抬脚走过去,指腹在棺顶暗红的符文上抹了一下,立刻抿紧双唇:“子游敢问前辈,除却保尸身不腐的符文,这上面是还有守阳术?”

易明珠漆黑的瞳仁望过来,其中生出一丝希冀:“对,你知道这个术法?”

诏丘跟着望过去。

守阳术,应该是宣殊门的独门法术,有守魂重生之用,只有历届掌门和接任弟子才能学习,连他也只是在机缘巧合下,听一位故人提起过。

可那时齐榭还未入山门,后来宣殊门满门皆殁,要想听闻都很难得,他又是如何知道其中细节?

齐榭眼神只留在符文上,闻言点点头:“我有幸在太山派见过这个术法,学了一二。”

宣殊门老门主之女曹婉,正是太山派前任掌门的发妻,也是易明珠的师姐。

“师妹死后,我便拜别宗门,以散修的身份在外游历,门内事务一概不知。”易明珠语声落寞,“后来听闻嘉州城遭逢大乱,师姐受了重伤被送到太山派避祸,其余师兄弟则尽皆亡于救灾途中,想来仅剩的那些书籍册宝,都被挪出宣殊门了。”

曹婉所嫁的云见山当时还不是掌门,但在门派内也是受人敬仰的掌门亲传弟子,按照这位的性子,与妻子一合计,将大部分卷宗书册放在藏书阁供弟子修习,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守阳术必定不在可广而告之供门人修习的心法之列,既然是宣殊门传世秘术,哪怕门派覆灭,秘术转交他人之手,太山派内能见到法术的人必定多不到哪里去。

齐榭并非太山派门人,竟然也能学这样被列为秘辛的法术,诏丘低笑:“他们两口子对你倒是大方。”

齐榭想解释,堪堪张口,眼神落在他描摹符文的修长指节上,只含混着“嗯”了一声。

易明珠已经没有别的办法,走到如今更是没有退路,如今唯一的希望便是齐榭口中的那“一二”,后者见她眼中隐隐有希望呼跃,似火焰跳动,终究不忍地别过脸:“此法对这个女修,无用。”

易明珠眼中火焰霎时熄灭,满是惊惶,只问:“为什么?”

齐榭却听得出来,她是在说:“我不信。”

他耐心解释:“守阳术要以血气为引,修习之人的内力相助,为亡者画路引魂归体,羊血不比人血,前辈你……也已经不是修习之人了。”

易明珠大退一步,眼神飘忽慌乱,“可我用的是她仇人的魂魄,这样也不行吗?”

“为农夫死是因,为前辈你而赴死才是果,仇人魂魄能激她仇恨,相助聚魂是不错,可大概在她心里,恨本不是最重要的。”

换而言之,她甘愿赴死,没想过再回来,更何况守阳术之于鬼修,两道相悖,何其困难。

易明珠双手撑在棺盖上,泪如雨下,“没办法了……”

当年她本就重伤,连累一干师兄弟为了挽救她奄奄一息的性命耗费颇多,而之后为了救回师妹,她试过太多其他办法,也耗费太多内力,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即便如此,她也在临死之前用了个偏激的办法,走向了为正道弟子不齿的邪门歪路,只为将师妹的魂魄拉回来。

没想到世事无常,她拼尽心力走的鬼道,偏偏成了最大的阻隔。

她有些哽咽:“我没有办法了……”

诏丘最见不得姑娘哭,易明珠虽然是个女鬼,可是流着泪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还是很能戳人心坎,呜呜咽咽响在这片,凄楚又瘆人,诏丘暗叹一声,最终还是开口。

“其实也不是毫无办法。”

眼泪犹挂在睫毛上,易明珠转头:“什,什么?”

“重生之术确实罕见,但要定魂,也许,你可以试一试其他办法。”

齐榭瞥过来,眼睑惊跳,嘴唇微张,似乎对他这句“重生之术”十分忌讳,但并不多嘴,眼风扫过他手腕,又无异挪开。

“算了……”有人先他一步开口,“算了长溟。”

易明珠禁不住似的摇晃好几下,撑着棺身才勉强站定,扯出的笑可谓牵强,“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诏丘说的没错,重生之术复杂罕见,生死轮回才是常理,强留亡人本就代价高昂,定魂之术不是没有,可是除却她用过的,其他法子,她又哪来的心力去找到,达到?

“先前几番挣扎,用了生前在门中习得的法术,耗尽了身上的最后一点阳气,我是个无心修行的鬼修,若非要为师妹护法,连半吊子的金丹初期也做不到,撑到现在也算运气好。”

虽然痛恨此人,但她一开始并不想走这些歪邪的路子,十多年来求拜无数秘法却收效寥寥,也只觉得自己运气不好罢了,至于最终还是到了这一步,大概是因为心智不坚,生出心魔。

事到如今,她想起被自己背弃不顾的师门。

宣殊门门训为“澄”,意为净且坦然,向外无私,向内无咎,最忌弟子其心不纯。

只是二十多年远离上界,几载为鬼,她已然忘却这些教诲了,这已然是大罪过。

被抽去魂魄的农夫已然死得彻底,连六道轮回也无法再赴,他蜷成一团,骨肉坍塌下散,这是易明珠造的业孽,也是因果。

她道:“我有悖训诫,上愧于大道,下愧于师门,死得其所,能被你们收走,已经是幸事一桩。”她没有了存活的念想,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槁下去,内力化作黑雾向外逸散,不知道是真的撑不住,还是自求死路。

“师妹被我多年叨扰,想来折磨。”她从怀中递出一块干净的白玉珏,被摩挲得抛了光,边缘发亮,正是虚境中佩在小师妹身上的那一只,“劳烦二位为我师妹护法,让她得以肉身完好地入土。”

诏丘接过玉玦,点头道“好”。

左手刚被手帕包好,他懒得拆,索性割破右手,鲜血蜿蜒滑落,又洇入土中,明明隔着一点距离,齐榭还是能看到血液在瞬间成了冰霜。

诏丘神色郑重,在脚下画出血阵。

血色蔓延,到最后成了长达三十丈的金光细线,覆盖了奄奄一息的易明珠,盖过古朴的木棺和在其中沉睡了多年的女子,甚至蔓延过姿势怪异的农夫尸身,线色明亮,铺卷长达二十五年的仇怨因果,将血色墨色尽皆同化。

符文跳跃,在法阵尽头相融成一片,落地成圆,流转生辉,华光大胜,风声骤停。

符文画尽,诏丘猛的合并十指,掌心相扣发出“啪”的一声,他眼睑低垂,手势变换飞速,最后掌心对地猛的落下,灵力骤然发散如丝线缠裹住三具躯体。

“魂起!”

灵力勾连着玉玦,让后者得以虚悬在空中,氤氲了小半刻,被重新勾画出的层叠人影落在易明珠眼前。

有一声短唤,尾音空灵,缓缓而来:“师姐。”

易明珠几近崩溃,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连连点头应声,伸出的手就要碰到魂体却直直穿过,虚白魂魄散出一点,在她指尖停留片刻,又缩回去。

她离世太久,魂魄麻木,眼神空洞,连那一声呼唤,都只是记忆最深处没能说出的话,如今道尽了,魂魄也该散了。

诏丘拧眉,运力拖延,蓝色的灵力强行束住她的魂体,让易明珠能多看一眼。

易明珠好不容易压下情绪,双手捂住嘴巴,语句都是从指缝里蹦出来的,颤抖不止,呜咽不停:“去吧……”

脱离了破败腐朽的尸身,银白色的魂体更接近小姑娘年少时的相貌,乖乖巧巧,一笑就在左侧脸攒出一个小酒窝,只可惜这魂体笑不出来,易明珠也就见不到。

送人轮回的本事易明珠不会,劳得诏丘出手,这毕竟是个费力气的活,纵她是个外行人也晓得不可延误,抬手深揖伏下身子久久未起。

诏丘即时收手,念完下半段的口诀,齐榭也收了护法的手,再抬眼时法阵正一寸一寸向内收缩,就要到易明珠脚边时,她俯首更低:“明珠深谢。”

因缘之事各有去处,轻重不同,但若有生死大事,便是轮回也抹不平。

宣殊门讲究顺其自然,心境平和无波澜,易明珠是其中翘楚,又因宗门与佛家有缘,更加看清生死和前后世,她也曾以为自己大道无边,坦荡磊落。

却因为这一场意外,被困在了一场噩梦里难以挣脱。

现在也算结束了。

法阵勾着三个人的魂魄散得干干净净,易明珠的尸身枯败得很彻底,在一瞬间就只剩一捧灰,棺木倒是没有损毁,其中女子依易明珠所言被新的术法护着尸身,从头到尾没有见过天光。

齐榭问:“师尊,尸身该当如何?”

诏丘道:“就葬在这里吧。”

生死同路,才能生死同归,前尘起于此也终于此,轮回术助人轮回,需得先收走她在世间的脚印,但对于这种不曾造有罪孽的前人,搜寻她的魂魄遗迹消除前尘,就如同揭下一张纸一样简单。

既然魂魄是干干净净入的轮回,想必这一具承载旧事的肉身能睡得安稳。

诏丘从芥子袋里找到一个小布囊,细心装好地上易明珠的骨灰又默念一声叨扰,发力让木棺得以重眠地底。

一阵响动后,尘埃落定。

农夫的肉身本就是易明珠法力维持,如今后者消散,他自然也跟着化成灰了,诏丘拎着两包被玉玦系带绑得死紧的骨灰袋子:“我记得有人和我说过希望易明珠落叶归根,我们送她去嘉州城。”

“至于这位……”他指了指手中一袋骨灰,“下山后送到他亲眷手里,就不归我们管了。”

山上没有旁的东西与他们相干,诏丘揣好了两个骨灰袋,大发善心的把那农夫爬出来的土坑填平,把一堆失了半魂的羊赶下山,任它们横冲直撞地寻找主家,确保某处的小姑娘不会被叨扰,才带着齐榭下山。

他在前面带路,齐榭就在两三步外不远不近的跟着,此行不算波折,结局也算圆满,诏丘心下惬意,脚步悠哉,视线在山上环绕,却愣是没见着一个招人喜欢的什么野花,好不容易见着一根还算茂盛的野草,诏丘那点玩性上来,当即弯腰要去拔。

他顿步得突然,料想齐榭离他几步远,刹脚也来得及,却不料弯腰到一半,什么东西撞上来,他一个趔趄,被一只手捞住,才没落得个狗啃泥的下场。

要说生气也算不上,诏丘单手撑腰,回望始作俑者。

齐榭满脸通红羞愧难当,连连后退,努力将脸埋在相叠的手后:“师尊恕罪!”

他强作镇定的模样莫名取悦了诏丘,后者佯装气愤踏步上前一步,齐榭眼神慌乱,再退一步,避之不及:“请师尊责罚!”

诏丘就没再往前。

他心道这孩子也忒胆小,被吓成这样。

悻悻转身继续走,又想到他与易明珠缠斗时丝毫不见惧色,看着要多靠谱有多靠谱,可见胆小是个谬论。倒是他这个当师尊的十五年不见这徒弟,两人生分了才是正理,不由得惆怅起来。

小时候的齐榭可是很黏人的,如今这样一副“你别过来否则我就上吊”的模样,多是师徒二人分别太久闹的。

看来避世这件事也不尽是好处,高低养了几年的小崽子长大了不认人,真是让他这个老人家心酸。

诏丘乱七八糟的想了很多,心思不在行路上,猝不及防被一颗石子绊住脚,又是一道趔趄,然后身后又撞过来一道肉墙,诏丘“哎嘿”一声,自己先稳住脚,然后伸手抓住齐榭。

齐榭不过被他抓一下,像是手腕被烫伤了似的,急急缩回袖子里,耳廓比朱砂子都红。

诏丘这次是实打实的疑惑,要晓得,他不看路是心中有事,齐榭跟着凑热闹又算什么?

被他的目光盯上一小会儿齐榭就招架不住,当即垂首,恭敬得不得了:“师尊,你的手……”

诏丘这才想起来,自己两手负伤,却只有左手被胡乱裹了一层,用的还是齐榭的帕子,想来是觉得满手泥泞血污遍布,手帕被糟蹋得心疼。

他才不是矫情矫揉的性子,利落扯下手帕,颇为潇洒一递,看齐榭一脸惊诧,登时福至心灵收回手:“回去洗干净还给你。”

齐榭连连摇头,从芥子袋里掏出一卷白布作势要往他手上缠。

原是养过的小崽关心他这个糟老头子。

诏丘被感动得一塌糊涂,伸出手任他给自己包扎伤口,然后听后者悄悄舒气,心下欣慰,正要无比舒畅地继续赶路,又想到不知齐榭受伤没有,不妨关心一二,一回头却愣在原地。

齐榭这次倒没扑过来了,眉头微锁,眼风掠过地上一块颇为眼熟的石子,脚尖抬起,作势,然后一踢,石子飞出去几丈远,咕噜噜滚到不见。

他试探开口:“阿榭?”

后者立刻佯装无事:“师尊?”

诏丘不解,但好在并不多管闲事,“我只是想说山脚就在不远处。”他假咳掩饰,压低声音,“莫要告诉你晏清师妹我受伤的事。”

叫她们两个姑娘去小镇另一侧蹲守本就是缓兵之计,就是怕她们受伤,然则诏丘自己好本事,毫不客气挂了彩,且一挂挂俩,要是被晏清眼泪汪汪瞧上半个时辰,再自责半个时辰,那可太要命了。

第一支线的主要部分差不多就说完啦,比较短,芜湖,等我叨吧叨吧把这一章的坑填平就开启第二支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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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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