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宅秘事 第3章 叁

邬夫人寿辰将至，这几日府中不时有人上门，后院也比往常要热闹。

“近日府里人多，看好瑞哥儿和华姐儿，免得出什么岔子。”

“是，小姐。”

正说话，见苏映贞带着圆儿从前院过来，“弟妹。”

苏映贞遥遥冲邬茗钰笑了笑，带着丫鬟走过来了。

邬茗钰示意丫鬟替她斟了杯茶，笑道：“弟妹也是来这躲清静？”

“随意走走。”

两个孩子由丫鬟带着在亭子前的花圃里玩耍，小孩玩闹起来自是无拘无束，欢声笑语。

见他们玩得满头大汗，边上婆子怕小主子受凉，不时替两人擦汗。

“这几日也难得见弟妹出门。”

“前些日子得了本诗集便在院中看书打发时间。”

邬茗钰赞了句，笑说：“我们家几个都是不爱读书的性子，不过我瞧笙哥儿日后倒像是个读书人。”

苏映贞平日话不多，邬茗钰说了这么多，她也不过温柔地笑笑。

孩子们眼尖，见笙哥儿在廊下，便张嘴喊道：“笙哥哥！笙哥哥！”

笙哥儿见弟弟妹妹，又见亭子里两位长辈，同张典说了声，小跑着去同邬茗钰和苏映贞行礼。

邬茗钰对梅应如无感，但很疼这个侄儿，“还未下学？”她将桌上装着果脯的盘子递给他：“饿了吧，拿些去吃。”

笙哥儿伸手抓了一把，笑得眼不见缝儿解释道：“张先生还在等侄儿，侄儿先行告退。”

“去吧。”

张典果然一直等在原地，见邬茗钰和苏映贞向他投来目光，便朝两人拱手行了礼。

张典一身青衣素袍，气质清雅，接着他便着带笙哥儿离开了。

瑞哥儿此时也跑到母亲身边，缠着要吃果子。

邬茗钰一面照看孩子一面对苏映贞说：“弟妹还未见过张先生吧？这位张先生十五岁便中秀才，去年中了进士，却不知什么原因没有留在京城，跑到我们这地方教书来了。母亲费了好大力才将他请到家里给笙哥儿开蒙。”

苏映贞垂下眼帘，淡淡道：“不曾听说。”

“弟妹你平日都在自己院中自是不知。”她将孩子给在旁侍候的丫鬟，拉起苏映贞的手：“走吧，咱去前院看看。”

邬夫人寿宴还未真正开始，府里已经来了不少亲戚。

长媳薛氏安排各方亲戚已是忙得脚不着地，连喝口水的功夫也没有，见邬茗钰同苏映贞一道前来笑着引两人坐下。

一同坐着的是邬家几个旁支的儿媳妇，素日也常来往。

坐薛氏手下的是邬柏侗六叔的三媳妇，今年年初才进门的新妇，娘家姓王，是莞洲有名的富商，她为人嚣张跋扈，眼高于顶。

说起她，她与邬家那个死去的四爷还颇有些渊源。

四爷邬柏清曾与她有过婚约，不过他尚未及冠就染重病，医治了好些年始终不见好，最后王家主动上门，将这桩婚约作废了。

后面邬家买了个媳妇来冲喜的事在莞洲也不是什么秘密。

苏映贞甚少出现在众人面前，此时见了她，少不了探究的目光。

“这位便是四奶奶了吧。”有人好奇问道。

“是，映贞鲜少露面，嫂嫂弟妹们怕还不认识罢。”薛氏说。

“四奶奶真是好样貌！”座下一位妇人道。

此话一出，众人脸上神情各异。

再好的颜色，也不过是枯落在孤院中。

便对她更添几分同情。

可对她的惋惜也只占一瞬。

丫鬟奉上茶，众人又说起新妇王氏。

王氏端起茶盏好不得意，斜睨着苏映贞，想她不过一个乡下穷酸秀才的女儿，也配她们提起。

前院传来一阵嘈杂，原是几位爷回来了。

薛氏带着众人出门，见邬柏侗带着几个兄弟从外回来，后面一群小厮抱着东西鱼贯而入。

有人笑道：“有大爷这几个孝顺孩子，寿宴做得比过节还大喽。”

几个妇人七嘴八舌地附和。

薛氏和邬茗钰上前说话，苏映贞被众人落在后面。

她是不爱热闹的，瞧几眼就想退下了，一个没留神撞到人。王氏紧贴着站在苏映贞身后，待她往后一退，两人便相撞了。

苏映贞回头。

王氏和丫鬟站在她身后，似笑非笑，“四奶奶走路都不长眼睛吗？还是四奶奶一向不把人放眼里？”

苏映贞这才反应过来，新妇王氏是故意针对她的。她不愿惹事，便想快快离开这是非之地，王氏却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王氏拦着苏映贞，旁边两个夫人注意到，不想生事，纷纷劝道：“四奶奶给丹雯赔个不是，这点小事便也过去了。”丹雯是王氏闺名。

不等苏映贞表态，王氏见有人帮衬，态度越发嚣张起来：“方才一声不是便过去了，如今却是不行。”

苏映贞迎着她的目光，问：“你想要怎样？”

□□雯做出一副好奇的模样：“听闻你们渔县人人擅长洑水，并将此发展为一种行业，专表演供人逗乐。过几日老夫人寿筵，不知四奶奶可否为我们表演一番，也算对邬夫人尽一番孝心。”

这哪里是要苏映贞尽孝，分明是要借此羞辱她。

圆儿在旁气红了脸，“四奶奶，咱们出来久了，也该回去了。”

“好没规矩的丫头，主子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王氏伸手拦住两人去路。

“让开。”苏映贞平日不爱说话不代表她就是任人欺负的性子

王氏一怔，她居然敢用命令的语气，正要发作，苏映贞已经一把推开王氏。

王氏踉跄几步，得亏身边丫鬟机灵，伸手拽住她，不然她定要摔个跟头。

“你……你站住！”她嗓音陡然拔高，苏映贞却带着圆儿已经走远了。

众人看过来，王氏忿忿道：“好没教养！”她仗着娘家地位，嫁入邬家也一直被夫家客气礼待，但此时与她一道来的长嫂也觉她有失礼教，深感丢脸。

走至后院，圆儿回想方才的事仍是忿忿不平，却见苏映贞丝毫不将方才的事放在心上。

圆儿咕哝，“四奶奶，真不知有什么事情是您能上心的。”

“什么？”苏映贞未听清。

圆儿叹口气，“咱们还是离那些人远些吧，您次次露面次次吃亏。”

“连你也觉得我无用了。”

“不是不是，”圆儿头摇得似拨浪鼓“奴婢只觉得那些人过分，处处欺负您。”

苏映贞哼笑一声。

未至院中，便听有人喊住苏映贞。

“嫂嫂且慢。”

是梅应奇。

他一袭宝蓝色锦袍，腰间配两块玉佩，打扮得翩翩公子模样，凑近看才见他双眼浮肿，眸中晦暗，不过是被一身华服包裹的下流胚子。

见他上前，圆儿护在苏映贞前面。

“梅少爷。”苏映贞伸手拦下圆儿，回应他一声。

梅应奇微眯着细窄的长眼，一副十足受用的模样：“几月未见，嫂嫂越发温柔可人。这大热天，嫂嫂去哪热得一身汗？”

午后日头毒辣，从前院到后院不过几个园子便走出汗来。

倘若在旁人面前这样失了仪态苏映贞早早便退下了，偏偏这人是梅应奇。

她从圆儿手中拿过帕子拭汗。

梅应奇见四下无人，在苏映贞眉眼流转间早酥了半截身子。

他越发放肆，上前两步，可又忌惮这是邬府，只敢虚虚抓住苏映贞的腕子。

“嫂嫂身上好香。”

“登徒子。”苏映贞将绣帕往他脸上一蒙，甩开他的手，带着圆儿走了。

后几日映园又恢复如常，不管外面如何热闹，苏映贞再未出过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