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高悬的骄阳,不遗余力的散发汹涌热意。
蝉鸣喧嚣,繁密枝叶间光斑簌簌撒落内室矮榻一方。
地面砖石亦倒映清亮日光,更称殿内处处通亮宽敞。
岑栖倒着茶水暖手,缓和思绪出声:“阿樱妹妹病弱休养,大多吃的清淡,又忌荤腥油腻,所以可不要怪宋管事。”
柳樱小脸禁不住晒的泛红,两颊鼓鼓,小嘴泛着油光,稚声应:“姐姐放心,我知道,宋管事虽然严厉,但是感觉她老人家其实不坏的。”
比如上回被诬陷,至少宋管事愿意给自己辩解冤屈的机会。
假若换成那位胖胖的周大厨娘,恐怕自己就没那么好运咯。
岑栖葱白指腹轻点茶盏,漆黑墨眸看向心思单纯的女孩应:“是啊,这时节的热伤风最难痊愈,极易反复发作,若非你听话治病,恐怕没那么容易康复。”
“其实只是受凉而已,姐姐不用太担心,我身体可好啦,还是留给中暑的胡轻红吧!”柳樱弯眉笑道,心里一想起胡轻红中暑就觉得太搞笑了!
那日肚子疼多次往返去茅房,柳樱见胡轻红跟踪不放,察觉来者不善。
便有意趁胡轻红在茅房外面监视,柳樱偷偷从另一处狭窄小窗爬出,偷溜转移。
本以为胡轻红总会察觉自己不在茅房而放弃守株待兔。
结果胡轻红竟然真就傻的一直守在茅房外面曝晒。
“胡轻红她的暑热早就痊愈,只有你今日才下床出屋见风。”
“啊,她好的这么快嘛?!”
真是祸害遗千年啊。
岑栖见女孩嘴角的小得意骤然僵停消散,墨眸浅笑的应:“怎么你不希望她痊愈吗?”
柳樱尴尬的摸了摸鼻头,低头咬住炖的软烂大棒骨,含糊的应:“没有,只是没想到她身体恢复这么快。”
唉,按照胡轻红不饶人的性子,肯定还得找自己的麻烦。
自己不能总是麻烦美人姐姐,只能以后只能少出主殿了。
岑栖见女孩不提风波困境,便索性装做无事发生,自顾浅饮茶水。
不多时,柳樱干净吃完大棒骨汤面,随即拿起手帕擦嘴,满足念叨:“哇,吃的好饱啊!”
柳樱看着美人姐姐静默不言饮茶的清雅模样,颇为赏心悦目,便有样学样端起一旁的茶盏。
可柳樱发现茶水实在烫手的很,哪敢下嘴啊,只得连忙呼呼吹气散热。
好一会,柳樱才敢小心翼翼的撮着喝茶水,生怕烫的舌头生泡,茶水哗啦,声响突兀。
岑栖闻声,视线落在女孩滑稽的饮茶方式,忍俊不禁扬起嘴角,暗想这哪里是世家贵女,分明就是三岁顽童。
看来让她背宫规只是第一步,宫中礼仪亦是不能疏忽啊。
“姐姐,这么热的天,难道一点都不觉得茶水烫么?”
“我向来体弱泛寒,所以还好吧。”
柳樱见此,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有一口没一口的耐心喝着茶水。
岑栖目光轻掠过女孩鼻尖的细汗,猜想她应该是热的不行。
“对了,这几日你卧床养病,所以月俸放在我这里还未领。”岑栖从一侧柜中取出银袋,有意提醒,“现下你养病有空,打算什么时候去府库一趟?”
柳樱接过银袋,指腹解开绳结一看,两眼泛光的应:“明天我就去!”
这么热的天气,冰块无疑是柳樱此时最想要的东西!
岑栖一听,方才松了口气,从容说:“上回你提及去找府库管事买私物,我才想起从入宫至现在,还没有给你添置新的衣服,所以让宋管事去绣纺准备几件时新样式,这会应该已经让人送你屋内,就当祛除病邪,你待会可以试穿看新衣合不合身?”
柳樱感激的看着善良体贴的美人姐姐,连忙端起碗筷,雀跃的应:“姐姐你人真好,我这就去沐浴洗掉满身药味,待会试新衣服给你看!”
语毕,柳樱端着碗筷茶盏,脚步噔噔地离开内间。
岑栖都来不及多交代几句,无奈的看着女孩发间俏皮摇晃的半截发带,不禁感慨,她还真是个孩子心性。
新衣服而已,就这么开心么?
现下既然已经放出西苑察觉探子的存在。
而胡轻红又是怀疑目标,对方得知消息的话,至少可以放心些柳樱的潜伏吧。
所以岑栖自然要表现对柳樱的宠信独特,所以她的衣食住行必须是众宫人之中最好,决不能显露寒碜怠慢。
如此这般才能让幕后之人,真正以为柳樱已经混成自己的心腹。
这样才会毫不保留的实施对西苑的计谋。
现下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午后黄昏时,热意并未消散,柳樱哼着歌在浴桶里沐浴,目光看着摆放几件的漂亮衣裳,简直移不开眼。
西苑主殿内里岑栖执笔作画,忽闻内廊传来急切脚步声,动作微停。
心想自己亲手挑的衣物样式,女孩穿起来应当会更像个精美人偶,不由得亦生起几分期待。
可急切脚步声却没有如往常一般擅自入珠帘内里,而是停留在外。
“怎么不进来?”岑栖故作冷静的不去看那方,暗想女孩向来大大咧咧,莫非这会是太高兴,所以不好意思了么。
心思急切的常黎于珠帘外静立,面露意外,方才迈步入内行礼,出声汇报:“主子,胡轻红先前独自出西苑,奴查到她跟外院一侍读私密来往。”
语落,却没有立刻得到应答,常黎抬头,只见栖亲王神情略显凝重,还以为她是因胡轻红不忠而动怒,一时不敢妄言。
如果因为多说错说,而丢失对付胡轻红的大好机会,常黎绝对会后悔不已!
岑栖瞧见是常黎,心间微沉,一时亦察觉自己方才分神失态,继续提笔作画问:“胡轻红跟哪一宫里的人私自会面?”
“回主子,那侍读是芙清宫苑二皇女今春挑选的侍读唐溪秀。”
“你确定是二皇女的人?”
常黎颔首应:“绝无虚假,奴特意派人去查探。”
岑栖将画笔缓缓提起,而后落在水面混浊的笔洗摇晃,墨汁晕散而开,思索道:“真是稀奇,芙清宫与西苑各自在皇女院所的东西角,现下暂且不动胡轻红,先观察她们二人往来。”
“是,奴唯恐打草惊蛇,现下胡轻红回西苑,应当并未察觉。”
“你办的很好,此事若查清,往后你的月俸跟宋管事同等份额。”
常黎窃喜不已,叩身答谢道:“谢主子!”
岑栖偏头幽幽看向常黎,心间迁怒的应:“这阵子你多有劳烦,自然要有重赏,只是往后入殿规矩不能忘,疾步而行若是宋管事查究,可是要重罚的。”
常黎神情微愣,谨慎不安的应:“主子教训的是,奴这就去罚抄宫规,再不敢忘!”
栖亲王的心思,真是令人难以揣摩。
方才还好言夸赞嘉奖,一转眼就变了脸色,让常黎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本来常黎还想制作假证诬陷胡轻红,现下突然不敢乱动。
若是弄虚作假被抓,以栖亲王的心性,非得活活玩死自己不可!
先前胡轻红勾引冒犯一事,自己以为栖亲王早就息事宁人。
谁想,现下一番动作,看来栖亲王并非宽容,又或是软弱,反倒更像伺机而动的隐忍不发。
若是坐实胡轻红吃里扒外的卖主罪证,按照宫规到时仗毙她都算从轻发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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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