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酒在宿醉中被颠倒翻滚,肠胃搅成一团,里面的酸臭也搅成一团,一团复一团,如同纠缠成结的纺线,非要用剪刀才能将它们破开。
就在闻酒几乎适应了不时的晃动时,突然一个大颠簸袭来,闻酒胃里翻江倒海,干呕不止,他想吐,但是他昨晚一夜没吃东西,只喝了两壶酒,什么也吐不出来。
干呕变成了止不住的剧烈咳嗽,闻酒感受到身边人动了动,随即自己的下巴被人抬起来,温水送入口中,灌溉了干裂的喉舌,闻酒逐渐放松下来,耳边听见了对方的声音:“闻公子,慢些喝,莫要呛到。”
这人的声音……闻酒猛地睁开双眼,看见了章衙的脸,他不是盛月国的使臣吗?怎么会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他似乎是在马车上?而且还被绳子绑住了?
水囊离开嘴角,闻酒终于得了空闲,当即高声嚷道:“你要干什么,快把我放开!”
他头痛欲裂,本该撒在步成戈身上的气尽数撒在了章衙身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绑架一个大活人,没想到盛月国的人全是这种鸡鸣狗盗之辈!让我这等小国子民大开眼界!”
闻酒这话并不粗鄙,奈何他说话时语调升高,掩不住语气里的火爆愤恨,从气势上就压倒了章衙。章衙耐不住闻酒的责骂,赶紧给自己做辩解:“闻公子您误会了,我这是想要救您脱离苦海啊,北吾国君对您图谋不轨,您不如跟我们去盛月国,我们保证您衣食无忧。”
什么乱七八糟的,步成戈什么时候对他图谋不轨了?章衙瞧闻酒茫然的表情,赶紧将闻酒昨夜醉酒后的事告知了他:“若不是他那手下及时闯进屋里,只怕您就要成为他帐下臣了!”
“噗!咳咳咳咳——”
闻酒没想到步成戈在章衙心里已经成了好色之徒,而且还是有分桃断袖之类的那种,虽然他也曾嘴上骂步成戈不要脸,可那只是为了逼步成戈一步。步成戈真喜欢男人,和他真的能当文漱雪一样,都是不可能的事!
“章大人,你离开之前没去找大夫瞧瞧吗?”
“瞧什么?”
章衙不知道闻酒为什么突然问出这一句,傻呵呵地反问。闻酒纵然整个人被捆住,但是嘴还是闲不住:“瞧瞧你的眼睛是不是瞎了。我和步成戈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你能不能不要瞎联想?”
闻酒话音刚落,马车里突然传来一人急促的声音:“报!大人,咱们身后有人追上来了。”
章衙赶紧问他:“是什么人?”
士兵道:“好像是北吾国的人。”
章衙有些意外:“这么快就追上来了,通知车队继续向前,务必赶在他们之前进入盛月境内。”
只要他们进了盛月国境内,北吾国的人就不敢把他们怎么样。
章衙吩咐完,忽然扭头看向闻酒,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闻公子,怎么样,你要不是北吾国君的人,他怎么会这么快就找过来了?”
“……”
闻酒这下是有理说不清了,谁知道步成戈究竟是怎么发现自己不见的,想起昨夜步成戈灌自己酒的行径,闻酒更是憋了一股气,步成戈当真是贼心不死,非要怀疑他还是文漱雪,这人总不能暗恋文漱雪吧?
暗恋有没有可能先放到一边,事情大大出乎章衙的意料,没等他们的车队进入盛月国,就被北吾的人截停了。截停车队的不是一群人,而是一个人。
章衙得知消息,赶紧掀开马车帘子,定睛一看,发现步成戈骑着一匹黑色骏马,手拿长刀,挡在了车队面前。
怒发冲冠,煞气四溢。明明是春日,章衙却莫名其妙打了个冷颤。
“把人交出来。”长刀慢慢抬起来,锋利的刀尖指向章衙,似乎如果章衙敢说一个不字,这把刀就会捅穿他的心口。
“不。”章衙没意识到危险靠近,沉声道:“我不知道什么人,我只知道我要回盛月国,国君要阻拦我?还是要与盛月国开战?”
章衙完全闭口不提闻酒的事,直接给步成戈扣了顶大帽子,但是一国之君怎么会被一句话吓退。步成戈冷哼一声,眼中戾气更甚:“那你就去死吧!”
几十士兵如同虚设,眼看步成戈要飞到自己面前,章衙吓得浑身发抖,身体僵硬,连躲避也忘了,就在刀尖碰到他鼻尖的瞬间,一只手拽住他的衣领,将他往后拖,长刀划过章衙头顶,只削去了发冠上的几缕发丝。
闻酒把刚解下来的麻绳扔到一边,一边阻拦步成戈:“国君,住手!”
步成戈眼中只盯着章衙,对闻酒的声音毫无反应,眼见步成戈又要砍章衙,闻酒见马车里已经避无可避,他下意识挡在了章衙面前。
长刀刺破了闻酒的肩头,血液从刀尖上滴下来,步成戈终于看到了闻酒,他的表情一滞,脸上的戾气还未消散,眼中的惊讶复现,两种情绪显现在一张脸上,令他看起来极为妖异。
闻酒疼到想骂人,可当他看向步成戈双眼的时候,却发现他的双眼完全变成了灰色,像是晦暗不明的黑雾,将他眼前遮蔽。
“你的眼睛——”
步成戈忽然扯出一个笑容,张扬放肆,带着遮掩不住的兴奋,闻酒听到他肆虐的笑声:
“文漱雪,我终于找到你了。”
国君正式发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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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灰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