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雨绵绵 第40章 40.决心

这个时期的孩子会因为一些看似不大的问题而引发争论。就因为自己说女孩比男孩更好，就因为自己愿意和班上所谓“怪胎”的赵霖成为了亲密的朋友，而就这么碰巧地以歪曲的理由猜到了与他人不同的性取向。

即使根本对朋友根本没有那种想法。但是没有人听，甚至包括我最珍惜的、唯一的朋友。

“赵霖……你相信我的吧？我们相处这么久，你一定知道的，我没有那种想法，我们，我们不是一辈子的朋友吗？”

“……”

直到现在也不会忘记她当时的眼神，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但是任凭如何绞劲脑汁也回忆不起来。直至一切的普通被湮灭，直至赵霖离开，去到了其他地方。

思绪回笼，擦干身体穿上衣服，走出浴室只见何临夏刚好把最后一道菜摆上桌，“刚刚好，我们吃饭吧。”

餐桌上俩人坐在对方对面，气氛尴尬，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这种情况京雨绵只能顾着刨饭，最终还是何临夏率先打破这份微妙。

“不好意思还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就随便做了几道菜，合胃口吗？”

京雨绵在家里没怎么做过饭，对于她自己来说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厉害了，更何况家里一般都是父母带盒饭或者吃隔夜饭，所以桌上的菜算得上非常美味了。

“很好吃，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爱吃的。谢谢你临夏。”并不是恭维，不管是味蕾还是心灵都很满足。只不过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就是我们要谈的事情，临夏你可以坦率一些吗？我们好好谈谈心，袒露彼此内心的真实想法好吗？”

京雨绵低着头等待着对方的回应，却始终没有任何动静，这让心中的石头落不下去，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抬起头。却见何临夏一脸不知所措，满脸忧愁的表情。

也许是注意到了京雨绵的视线，她偏过头去语气支支吾吾，“对不起唯独这个……我做不到，之前对不起，现在也是……”声音越说越小，甚至感觉要哭出来了一般。

“那之前，我们一起去水族馆的那次，你--”

“忘了吧。”话还没说完，就被何临夏那微弱却又急促的声音打断，“那时的话忘了吧……”

“对不起雨绵……”

尴尬的晚饭时间结束了，碗筷堆在洗碗槽里。京雨绵坐在沙发上，而何临夏以一种近乎蜷缩着的姿势，背靠着沙发屈膝坐在地上。

“临夏你为什么不坐上来？坐在地上不冷吗？”这个视角自己只能看见何临夏的脑后勺，完全看不见她的表情。

“这样就好。”

“好吧……”

京雨绵抿了抿嘴，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

“临夏对不起今天是我有些自以为是了。”

“今天早上我不该那么说话。”

俩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出口。

何临夏有些诧异地转过头，俩人视线对视上后又立马转回去把脸埋在膝盖里，“为什么你要道歉？”声音闷闷的又小声，听不清其中情绪。

“其实我也没有明白临夏你为什么要道歉。”京雨绵侧过脸看向窗外，天早已黑了下来，“早上是我没有考虑到你的处境，用我的思想去质疑你，可这本就是无稽之谈。因为我们是两个独立的人格存在于这个世上……”

“所以对不起……”

她想从漆黑的天空中看见些什么，尽管那无尽的黑暗令人有些发毛，但依旧努力睁着眼，却什么也看不清楚。此时却不敢去看何临夏的表情，尽管确实看不见，但连转过头似乎也做不到。

“为什么？”何临夏带着哭腔，“为什么雨绵你总是这么温柔？我该拿你怎么办……我真的太差劲了……”

这一下子可把京雨绵吓得不轻，也顾不得什么内心的羞耻和自责，赶紧转身挪动到何临夏身后。此时的情况京雨绵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犹豫了半天从何临夏身后轻轻环抱住了她。

“临夏对不起，不要哭都是我的错，对不起……不要哭……”这下能清晰的感受到对方在颤抖的身体，愧疚感席卷全身。

啊……糟糕了。这样下去，我的眼泪也要掉下来了，所以不要哭了啊临夏……你有什么错？

京雨绵闭上眼，最终还是没有忍住无声地哭泣着。

“真的对不起……”

都是我……我又伤害到他人了……

“为什么？！”京雨绵只感到怀中的人猛地一个转身，下一秒自己的肩膀被按住，随着她的力度就这样靠在了沙发靠背上。“雨绵你为什么！总是道歉！你没有错，为什么要道歉！”

随之映入眼帘的是何临夏那美丽，却因哭泣而破碎的表情。让京雨绵一时有些恍惚，不是因为美貌而是不懂她在说什么的愣神。直到几滴冰冷的泪滴落在她自己脸上，这才缓了过来。

“这是什么意思？临夏，我不太懂。”

何临夏低下头，她那双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收得更紧了些。“不管是你和你父母的事，还是你初中的事我认为那都不是你的错，我甚至觉得是他们的自私，而你全盘揽在自己身上。”

“我心疼你，为你打抱不平。但现在，我不也和那些人一样了吗？”

这样的回答让京雨绵有些意外，明白后随即摇了摇头，伸手为何临夏擦去泪珠。“不是这样的，你和他们不一样。临夏是你接纳了那些，连我自己也不愿面对的事，也是你带给了我温暖。他们让我感到我是独自一人在活着。”

提到从前的事果然还是忍不住哭泣，京雨绵哭地更厉害了，但心情却比刚才轻松不少。而那不是谎言，至少现在，完全不觉得孤独。

“临夏，你是特殊的。我们现在说开了不就好了吗？所以别哭了……”

何临夏的声音变得颤抖，脸上的表情却笑了起来，“你也是我最特殊的人，太过相似我想着只有你能理解我……真的太好了……”

“所以……别离开我……”

何临夏将脸埋进京雨绵的肩膀处抱住了她，京雨绵同样也回抱了过去。此时的客厅十分安静，只能听见微微的抽泣声。隔着衣物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和心跳，理所当然也能察觉到那逐渐平稳的气息。

“雨绵。”何临夏率先开口。“谢谢你。但是我依旧没有办法坦诚地去跟你说我的全部……”

京雨绵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等待着何临夏的下一句。“不过我也明白了，雨绵你是不一样的，或许我需要心理建设，但是具体我也不知道需要多久……”

京雨绵安抚性地拍了拍何临夏的背。“我理解你，每个人都会有一些不愿说出口，或者是没办法说出口的事。”像是想到了些什么接着说道，“包括我的那些事，如果不是误打误撞，我可能永远也无法说出口。”

“包括现在，我也有无法坦诚相待的话。是我太心急了。”

何临夏：“我会努力的，你可以陪在我身边吗？”

京雨绵：“我会，而我也会努力。”

“谢谢你雨绵，能认识你真是太好了。”

“我也是，遇见你，太好了……”

……

等俩人都平静下来后夜色已深。客厅的灯光依然打开着，两位少女坐在沙发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气氛轻松且和睦。

“离考试就快要到了，过得真快啊。”京雨绵感叹着。

“有把握和我考一个班吗？”

“嗯，擦线过分应该是没问题的。在那之前就拜托何老师教我啦~”

何临夏被逗笑了，“那京同学可不要辜负老师的教诲哦。”说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雨绵，我还是想证明一下我自己。”

“证明什么？”

何临夏的眼神坚定地看着京雨绵，这让她明白了是件很重要的事，用同样的眼神回应着对方。

何临夏感受到了她缓缓开口：“……下次，你陪我去心理咨询吧，在期末和分班考试之前我想我还是再多去几次才好。”

“欸？心理咨询？临夏难道你……”

何临夏点点头，“不过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最主要的还是这些年来，我一个人在家，也没有真正能谈心的人，所以去需求帮助是我认为对的事。”

“只不过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包括我妈妈。也是因为监护人不知道的原因，资金方面需要我自己来攒钱出钱，所以也不会很规律的去，但是这样也足够了。”

京雨绵面露担忧，想到上次在社团白茜说临夏去看病了，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上次没来学校你也是去看心理咨询了吗？”

“是的。”

虽然之前猜到何临夏十几年来一直独自面对着许多，但是听到“心理咨询”四个字时心还是揪痛了一下。

“别露出那种表情嘛。”何临夏的语气颇有些无奈。

“但是！这真的太令人揪心……”

何临夏看向京雨绵，温柔地笑了，“果然你愿意接受我的全部。”

“所以这就是我的决心。我迈出的第一步，我们再也不是孤身一人。雨绵，你看我做得好吗？”

好幸福。被依靠着，被认可着，被无条件相信着。京雨绵认为不会有比今天晚上更满足的日子了。“临夏，你一直都做得很好，这十六年你一直都做得最好了。”

“雨绵……”何临夏的语气十分感激。“那两个好孩子是不是该睡觉了，已经很晚了，明天还要去学校。”

“啊！都已经这个点了！碗筷还没洗呢！临夏你先去休息吧，以后你做饭我洗碗，家务活我们俩分摊着做。”

……

这个夜晚，不算差。并肩走过心灵的路程，很长，但再也不会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