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语 第18章 苦衷

侯六沉默了会儿，看在洛雪眠曾经在监狱里帮过自己的份上，好心提醒：

“时医生是深渊研究所那边安排过来的人，你和他相处还是注意些比较好。”

“……注意？注意什么？”

洛雪眠抱着胳膊，歪头哼笑，不以为意道：“这俗话说得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们两个呢，一个未娶，一个未嫁，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有什么好注意的？自由恋爱懂不懂，少年。”

“……”侯六深吸口气，意识到自己完全是在对牛弹琴，也不想再废话，转身便要离开，却被洛雪眠拦下。

“哎——别急着走呀。”洛雪眠一个闪身，挡在了侯六身前。

侯六眉心微蹙，不明所以问她：“你干嘛？”

洛雪眠先是警惕地扫视了一眼四周，确认没有旁人后，才慢悠悠开口：“礼尚往来，你刚问了我一个问题，我已经回答了，现在，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侯六疑惑，“你想问什么？”

洛雪眠的神色难得正经了几分，她问：“你干了什么被抓进的国际监狱？”

侯六讶异挑眉，看向洛雪眠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和防备。

“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没什么，”洛雪眠随便扯了个理由，“就是有些好奇，这里这么多人，怎么偏偏就你倒霉地进了监狱？”

侯六抿唇，几番思量犹豫过后，还是将实情说出：“一个多月前，深渊研究所那边派了人过来传消息，之后老大便让福七蛇四他们几个劫了一架飞机，目标是彩虹市的天子大楼。”

洛雪眠追问：“什么消息？”

侯六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只知道老大劫机撞楼的目的似乎是要销毁掉什么东西。”

侯六的说法跟当日司无枫所说倒是基本吻合。

“那你是怎么被抓的？”洛雪眠继续问。

侯六的脸掩映在阴影里，回想起了那天的惨烈，神情有些动容，低声说：“当时现场很混乱，整栋大楼都被撞成了废墟，我的异能可以听声辨位，所以老大让我留在废墟里找东西，没来得及撤离就被抓了。”

“找什么东西？”洛雪眠的神情忽然变得紧张，一眨不眨地盯着侯六，心里某个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活人。”侯六说。

洛雪眠瞳孔紧缩，霎时面沉如水。

果然……

这些日子以来一直笼罩在眼前的迷雾终于被拨开，之前觉得蹊跷的地方也有了解释。但她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喜悦，反而沉默了下来，紧接着心里升腾起一股无端被戏耍的怒火。

该死的，司无枫这只老狐狸果然有事瞒骗了她。

侯六一直留意着洛雪眠的反应，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狐疑地问道：“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惊讶？”

“惊讶什么？”洛雪眠收起眼底的情绪，揣着明白装糊涂，淡然问道。

侯六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蜷了起来，黑白分明的眼睛注视着她，笃定地说：“你似乎知道我当时看到了什么。”

那天，侯六按照哈里的吩咐，施展异能寻找废墟之下还活着的人。当时他便觉得奇怪，这么严重的火灾和坍塌事故怎么可能还有幸存者。

心里带着疑惑，废墟之上，侯六凝神细听，确认废墟之下已经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正当他要告知哈里这边的情况，还没来得及离开，国际刑警便赶到了现场。他们动作迅速，将现场围得水泄不通。五六只高大凶猛的警犬扑在废墟里搜寻，随着深埋于废墟之下的遇难者被逐一挖出。

躲在别处的侯六，目光陡然定住，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数十具已经丧失生命体征的年轻男女静静平躺于担架之上，这些男女皆容貌清丽，身上不仅没有烧伤的痕迹，也没有看到其他致命的伤口，这与一旁被挖掘出来已经烧成黑炭，面目全非的其他遇难者形成鲜明对比。

但这完全不符合常理，如此严重的事故，怎么可能不留下任何的伤痕？

侯六立马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正要悄声离开，却不小心被警队中一个身材高大精悍，肤色黝黑，警衔不低的男人发现。只见男人右手虚空一握，不待他反应，一条紫色雷电凝聚而成的电鞭便将他捆了个严严实实，之后他便被带到国际监狱关押了起来。

“你知道那些‘人’是什么，对吗？”良久，侯六缓缓道。

他十分肯定，废墟下被挖出来的那些男女根本就不是正常人。

洛雪眠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她望着侯六，眼前的少年眉目纯澈无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她才轻声问道：“侯六，呆在这里并非你的本意吧。”

侯六愣了下，听洛雪眠继续说：“那天会议室里的中年男人是你父亲吧，他用你的母亲来威胁你留在这里，是吗？”

侯六垂下眼睫，默然不语，只是拳头倏然握紧，青筋凸显，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洛雪眠叹了口气，拍了下少年的肩膀，擦身而过的时候侯六突然开口发问。

“你呢？你真的是自愿留下来的吗？还是说——”

侯六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你有什么别的目的？”

洛雪眠的脚步一顿，再回头的时候，脸上已经换上了平时那副嬉皮笑脸，对一切都毫不在乎的的表情，自嘲道：

“目的？我一个被判定了终生监禁，对这个社会一无是处的阶下囚，能有什么目的？别把我想得太高尚了，国际监狱也好这里也罢，对我来说，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躺平摆烂，然后继续当个没用的废物而已。”

侯六皱眉，洛雪眠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说出这种自暴自弃的话的人。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竟然如此轻视自己。

然而洛雪眠没有给侯六追问的机会，径直离开了原地。

**

深夜，洛雪眠辗转反侧，各种思绪涌上心头，烦躁不堪。她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试图把自己混沌杂乱的大脑放空。

时希帮她处理好伤口后便去了实验室，至今都没有回来的迹象。

洛雪眠无聊地抬起左手，在黑暗中打量着被精心包扎的伤口，眸光闪烁，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不经意间被触动。

说来可笑，自从三年前那场惨烈的事故发生后，她成为了众矢之的，已经很久没有被人如此珍视对待了。

就连昔日最好的伙伴魏白，如今也离了心，生出了隔阂，不复当初。

洛雪眠呼出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不要再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中。在数羊数到1008只的时候，她终于有了点朦胧的睡意，慢慢合上了眼皮。

……

一夜无梦，洛雪眠起了个大早，准备去小厨房做早饭。

还没进门，她就闻到了从小厨房里飘出来的饭菜香味。

洛雪眠心中惊奇，推开门，却意外地看到了时希。

时希正将一碟喷香的牛排端上桌，听到门口的动静，抬眸一笑。

洛雪眠怔怔地望着时希，头顶的白炽灯微光投射在他的身上，使得他周身笼罩了一层朦胧的光，令周围的一切都黯淡失色。

洛雪眠在门口呆呆站了许久，才确认自己不是睡糊涂了在做白日梦。

时希见洛雪眠站在门口迟迟未进来，笑着喊她：“阿狸，快过来吃早餐，一会儿我们还要出门。”

“出门？”洛雪眠讶异挑眉，在饭桌旁落座，“怎么这么突然，出什么事了吗？”

时希给洛雪眠盛了一碗汤，温声提醒她：“阿狸，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洛雪眠喝了一口汤，鲜美的味道在味蕾绽放，不由得眯起了眼睛，一脸享受，随后才疑惑地看向时希：“什么日子？你过生日？”

时希失笑摇头，“阿狸，今天是旧年最后一天。”

“哦……”洛雪眠恍然大悟，“原来是跨年夜呀，可是这跟出门有什么关系？”

时希拉开椅子，在旁边坐下，动作优雅娴熟地将盘里的牛排切好，推到洛雪眠面前，笑道：

“快过年了，地下室最近物资短缺，哈里之前交代过让我们有空出去采买些回来，今天摆摊的商贩会比平时要多些，我们去街上转转，看有没有需要买的，顺便一起跨个年，以前一直听说不夜城的跨年夜很热闹，阿狸，你不想去看看吗？”

洛雪眠有些心动，略微思索，觉得今天的出行还是很有必要的。

哈里至今未回，她心里总是隐隐不安，加上秘密基地的存在始终是个隐患，她得找机会跟魏白碰面，把消息传递出去。

洛雪眠和时希吃过早饭，便动身离开了地下室。

两人从传送电梯里出来，还是之前那座带庭院的小洋楼，只是出了院门之后，身后景物发生了变化，变成了一间关着门的民宿。

洛雪眠环顾四周，眼前的街道宽阔平整，热闹非凡，行人络绎不绝，吆喝声此起彼伏。

看来这次的传送地点并不是南区的贫民窟，而是北区的富人区。

时希带着洛雪眠在街上挑选物品，洛雪眠对于逛街并没有多大的兴致，神情懒散地跟在时希的身后。

两人逛了一整天，手上大包小包拎了不少东西，但比较重的都是时希在提洛雪眠反倒落了一身轻。

头顶的光影转换灯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变得黯淡，夜幕降临，街道上的行人不减反增，变得更加拥挤。

洛雪眠蹙着眉躲避汹涌的人群，不过眨眼的功夫，前方时希的身影便被人流吞没，不见了踪影。洛雪眠找人心切，没留意身旁经过的一支奇装异服的表演队伍。

“砰”一声响动，一簇火焰腾空而起，洛雪眠猝不及防被惊了下，刚一抬眼，一道熟悉的身影就闯入了她的视线中。

一个身材高挑，浓妆艳抹的女人在人群的簇拥下跳着性感的热舞，洛雪眠在看清女人的面容后，整个人呆立在原地。女人一个舞动旋转的动作，将两人的距离拉近，洛雪眠甚至能看到那张惨白的脸上扑簌掉落的白粉……

洛雪眠深呼吸了一口气，表情变得难以言喻，三观碎了一地。

只因为她认出来，眼前这花枝招展的女人不是别人，赫然是易了容的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