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音绝 第6章 活人之术

鼻涕虫知道自己说漏了嘴，想继续装死，不过它睡了大半天，此时犹如哈士奇附体，精神得很，根本装不了半点。

孟音死死盯住它，一副它不说话就要跟它死磕到底的架势。鼻涕虫叹了口气，“算了，反正早晚也要告诉你。这是我偷听到的信息，你们来这里是带着异能的，你是活人术，他的能力我还不知道。大概你是医学生，有救死扶伤之任，所以给了你近乎起死回生的能力，”它眼睛往地上一瞥，“死的人没用，伤得轻的没有，这种半死不活的最有用。”

孟音一时间难以消化这个重要信息，她看着这个已经谈不上完整的人，如果是现代社会，这种该躺在ICU里的伤者或许还有生还希望，然而在古代只能失血过多而亡。若自己真有这等奇术，简直就是比肩神仙的人物啊，还不得被供起来，万人景仰！

越想越激动，孟音当下决定，一定要试试这活人之术！

“快告诉我怎么做。”她非常急迫。

“你真的要做吗？”鼻涕虫还是很担心。

孟音听它这么说，心里一时也没了底，“难道这个活人术会有什么危险吗？”

鼻涕虫摇摇头，“我不知道活人术有什么后果，这就是最大的危险。”

“我会死吗？”这是孟音最关心的。

鼻涕虫摇头，“这不会，你能用好几次呢。”

“那你害怕什么，有什么后果等试完了不就知道了吗。你也说了，这人最合适，正好眼下没别人看到，此时不试更待何时。”孟音一步步劝导鼻涕虫，它差不多快要动摇了。

它只要求孟音答应一件事，学会以后，绝对不能滥用。

孟音狂点头，这么重要的能力，当然不能随便展示，她自有分寸。

“其实……”鼻涕虫支支吾吾道，“具体怎么使用我也只听了大概，那咱们就……试试？”

孟音听完鼻涕虫所描述的活人之法，心砰砰直跳，不住地深呼吸着，她甚至无法深思，接下来的做法是对还是错，眼前这个人到底该不该救。她满脑子只想试验一番，自己到底有没有活人之术，有没有让人起死回生的能力。她也很想证明，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上，她并不是一无是处。

夜晚具有神奇的魔力，它诱惑人心，又给人不顾一切的勇气，似乎在夜里做什么疯狂的事都应该被原谅。

她心里一横，爬到男子跟前，不在意他还能不能听到，附耳低声道：“我帮你疗伤，至于能不能救你，就看上天的选择，这个办法我也是第一次知道，第一次在你身上用。”

她吃力地翻过男子的身体，让其平躺，双手交叠按在他的断臂之上，冰凉的手掌覆盖住温热的伤口。

男子轻微皱了皱眉头，这种压迫感无异于伤口撒盐，到底是救人还是害人。

“有感觉吗？”孟音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变化。

“……疼……”男子嘴唇蠕动，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重来！”

孟音回忆着鼻涕虫说的话。

将希望赋予力量，你希望被治愈的伤口自然会愈合。

“伤口啊伤口，请你快快愈合，求你了……”

她闭上眼睛，在心里用力地祈求。

突然，痛苦的呻吟传入耳中。

“怎么？”她惊地睁开眼睛，却被眼前场景惊吓到了，地上血液在回流！就像听到某种号令，暗红的血液如同溪流，从伤口处流回到男子体内。

“继续！”

男子开始喘粗气，“你继续……”

他的额头渗出细汗，苍白的脸面显出血色，他大张着嘴巴，以免痛得咬碎牙齿。

孟音知道有效果了，男子的反应已然跟刚才完全不同，她依男子的要求，继续施以治疗术。

这是一种无比幸福的煎熬，伴着凄厉的惨叫，感受血肉的黏腻，做着举世震惊的事情。

努力后的反馈是可观的，血液已经全部回到男子体内，他紧绷的身体也渐渐放松下来，面上不再有痛苦之色。

“好了吗？”孟音的声音带着沙哑，她太紧张了，就像一个新手大夫第一次独立上手术，她慢慢移开双手，再次震惊地发现，断掉的手臂已然恢复原样，只留下一圈浅色的皮肤，正是新生的皮肤。

“我真的可以救人，我真的可以！”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细长的手指，纵横的纹路，跟以往并无不同，却真真实实可以治愈伤口，无论多惨重的伤。

男子起身半坐，浅浅笑道：“对啊，你救了我，你是……神仙？”

孟音还没有从兴奋中走出来，她看看双手，又看看男子，目光在二者之间流连，这种感觉无异于雕刻出了举世无双的工艺品。

男子活动着复原的手臂，好像从未受伤的样子，他细细打量这个姑娘，除了衣着古怪，与寻常女子也没两样。

“我不是神仙，我也只是凡人，只不过竟然比一般凡人多了这个能力，这是我第一次尝试救人，真的成功了。”她眼睛亮亮地看着男子，她太高兴了，或者说太骄傲了。救死扶伤是多么神圣的事，救活一个病人，又是多么难得的幸运。她急忙询问男子的感受，“伤口愈合，是一种什么感觉？”

男子手抚伤疤，回忆着那种感觉，“断处好像有数根针刺入拔出，不断搅动，一开始很痛，一会儿就变得又痒又麻。”

治愈亦伴随着痛，烂肉化无，血肉新生，如虫蚁啮食，既痒又痛。

他突然笑道，“很好，天不亡我，天不亡我。”

孟音立刻紧张起来，冷静下来以后，她开始怕自己所救的人是个恶人。

她心里正忐忑着，男子猛地凑近，吓得她一个激灵。

“第一眼见你没有这么白，你不舒服吗？”他盯着孟音的脸，那张脸原本稍有血色，现在却惨白如纸。

“感觉……有些乏力，可能是想得太用力，头有些痛，脚也麻，其他的感觉……没有。”

“我先带你离开这里，找个能落脚的地方。”男子伸手将孟音拉起。

孟音感觉自己还没使劲，整个人就被提了起来，正要跟着走，却停了下来。她忍不住看了看不远处那个惨烈的战场，数十具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偶有几只乌鸦盘旋停留。

第一次见到这般惨烈的景象让孟音多少有些于心不忍，毕竟几个小时前都还是活生生的人。

“他们……就这样吗……”

“你又不认识他们，管他们干嘛。”男子冷言，“给野兽猛禽果腹，就是他们的归宿。”

而夜色里似乎有光点闪动，散发着凶狠的气息，慢慢靠近尸体。

孟音也是有私心的，救了男子也算救自己，她怕还没找到所谓的主角，自己不是饿死冻死，就是进了野兽肚子，如今身边也算有了一个“向导”。

路上，孟音得知男子叫江时修，是个江湖杀手。

“难怪你要杀那些人。”孟音恍然。

江时修心知她必定想错了，扶额道：“一个杀手如果像我这样以一敌十，几条命都不够，干脆别做杀手了，直接自己做个了解，也好过乱刀砍死。”

“那你干嘛跟那群人打架，他们不是你要杀的人吗？啊！我知道了，他们是你的仇家，一定是你杀人太多，他们来寻仇的。”

江时修摇头，“确实有寻仇的人，得知人是我杀的以后，大多数人就放弃了，那些硬要报仇的，最后也成了剑下魂，白白又添了一笔新仇。况且，这江湖规矩也是要守的，不然谁会卖命杀人？雇人行凶，得找雇主报仇，杀手，不过一把刀罢了。”

他拔出剑，横在眼前。

能看出那柄剑用了很久，剑上有许多划痕，刃上也有几处缺口，似乎不是把好剑，这是令孟音疑惑的，顶级的杀手，不是都配有顶级的武器吗？

“不是寻仇是什么？难道只是因为他们看不惯你才要杀你？”

“是背叛，”他把剑收回鞘里，“雇主背叛约定，出卖了我。

杀手杀人，会因自身的武功和使用的武器，而暴露自己的身份，但他绝对不能透露雇主的身份，这是杀手必须遵循的约定。同样，雇主也不能透露杀手的身份。”

“你的意思是，上一个任务的雇主向人透露了你的身份，才让你被那些人追杀，这不……这不还是仇杀嘛，为被你杀的人报仇。”

江时修轻笑。

报仇二字，看似充满仇恨，血腥，与无止无休，却也最是为情为义，替父替兄替友报仇，哪个不是凭着满腔情义。他很少遇到寻仇的人，这个世道，人都是为了自己而活，又没有十足的把握，谁愿意以命换命呢。

“我受人委托，杀一个人，但雇佣我的人却向外透露出我的身份，并悬赏万金要我的项上人头。”

“悬赏万金……原来，是些趋名逐利之人。”孟音怅然，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古往今来，别无一二。

孟音心中不舒，越走越觉得天旋地转，脑子里“嗡”一下，再也站不住了，倒在男子身上。

“我腿脚发软，没有力气，应该是体力还没恢复。”孟音的意识还算清醒，就是极度困乏，危险一旦解除，睡意就越发浓烈。

“我背着你，你先睡一觉，前面应该有些房屋，我们在那里住一晚。”男子蹲下身。

孟音本想拒绝，趴在陌生人身上睡觉总归是件羞耻的事，可她抵挡不了困意，只要一闭眼就能立刻睡过去，最终，理智被打败，她趴在了陌生的背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