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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衣巷 第49章 拨云

作者:乾凌踏月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3-05-19 06:40:03 来源:文学城

洞玄后山,清明前后这里一贯湿冷,兀自疯长的绿草在春日拔高了个,竖在山路两侧,晏闻在山下拴马一路上去时天已完全黑了。

他全身被山露打湿,气也喘不匀,却依然穿过山道上石砌的功德碑往将军陵一步一步走过去。

半山道上有个白发守墓人穿着一身旧道袍在等什么人,他沉默地看了晏闻一眼,似乎早有所料,提着灯转身示意晏闻跟他走。

荒山孤月,旧冢衰草,原本是极为阴森的地方,晏闻浑然不觉,他知道这老头多半是王伏安排的人,也就跟着他一路过去。

约莫半炷香后,眼前出现一座巨大的汉白玉石碑。

这是祝家最为奢靡也最为弘大的墓,上面是先帝亲手所书西北将军定侯祝公之墓,前面放着新鲜的供奉。

其后,祝氏墓群巍然立在百里山脉之中,在夜风中与他对视。

晏闻顿住脚步,攥紧了拳头,守墓老道也停了动作,陪他在祝豫墓前伫立。

晏闻掀袍下跪,先是在黑夜中对着祝豫之墓行了跪礼,磕了三记头之后,那守墓老道似乎叹了一口气,带他绕过一座稍小的石坟,指了指一处。

守墓老道未置一词,他放下那只防风灯笼,重新退回了黑暗中,将这一处完全留给了晏闻。

他在夜风和黑暗中走到石坟旁边,看清上面未曾冠夫的周皎二字,又将目光放在了盖着新土的墓坑旁。

呼吸都变轻了许多,晏闻半蹲下身子,用十指挖开了湿润的泥土,素日里的文雅洁净全被抛诸脑后,一颗心仿佛被提了起来,又仿佛被一只手紧紧攥住,他预感这坟里的东西不会寻常。

这是祝约给自己准备的墓,尚且年轻的小定侯,为什么在此时为自己准备一座墓?又是什么东西能让他珍视到拿来陪葬?

晏闻十指变得脏污,他毫不在意地擦了一把脸上汗与夜露混杂的湿意,然后手指探下去时触及了一处硬木。

就着灯笼黯淡的光,他从墓坑里抱出了一只红木匣子。

他认得此物。

是梅里老师傅的手艺,拂去尘土后光洁如新的雕花漆面,连锁扣都未曾生锈分毫,“啪嗒”一声脆响惊起山坳间夜行动物悉悉索索的声音。

七年前湖东学舍,他恶声恶气丢下这只匣子,撑着那点清高与自尊离开,半点眼神也没分给身后根本不善言辞的祝约。

那个时候他是存了坏心思的。

他自尊有损,于是非得让祝约看着自己与旁人射柳高歌,看着自己与公主谈笑风生,然后变着花样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幼稚行径不过是争少年人心中一口气,天皇贵胄都与我交好,纵你是侯府高门又如何?

可他失算了,祝约依然安静且孤独,彻底断了与他们出去游玩耍乐的同窗情谊,日日居于自己的桌案前做自己的事,话比从前更少。

像一尊无悲无喜的神仙道像。

他并没有赢了的感觉,反而愈发难受,后来只能强迫自己不再去想。

日子流水一样过去,冲淡了他的情绪,在小侯爷那儿碰了壁的他依然左右逢源,有了新的知交,遇上了还未堕入权势的烂漫少女,从太湖一路到金陵问鼎魁首,恣意纵情,一路都有人夸赞他,讨好他。

这些年走过来,他似乎真的很少再记起少时书院竹影飘摇下的清俊身影。

而眼前的盒子里躺着一柄长箫,箫下压着陈年的书稿,无一不再告诉他当年又或是现在祝约疏离他的缘由。

他强忍心间震动抽出了那叠纸,新旧都有,旧的是梅里惯用的浣花笺,有的是随手写就分发给同窗赏玩的小诗文,有的是他二人尚且要好时自己求祝小侯做课业的讨好之语。

那时他总是随意写了揉成一团丢过去,眼下却被人展开压平精心收着,这些年过去也只是有些泛黄。

新的则是他入仕以后走过场写下的拜帖公文。

那时他与祝约早已疏远,每年不过同科宴或春闱有寥寥交集,因此遣词客套,不见半分亲近,而祝约依然将这些他瞧着都羞愧的东西与少时之笔放在一处,视若珍宝。

晏闻忽而意识到这些年,他从来不懂祝约在想什么。

自己让他去折桂楼看那扇枫屏时他在想什么?后来他自作主张劝祝约成婚时又在想什么?又为何要在他面前承认自己对朱端有情?

而他居然也信了,随后一把一把钝刀子捅在那人身上,换来的居然是他在洞玄观的舍身一箭。

再想来与此相关,居然是望江楼宫道上祝约绝望的一眼。

“你为了什么啊......”晏闻自言自语道。

他一路奔波,又埋头挖了半天土,早已累极,此刻呆滞地坐在地上,浑身狼藉,唯独紧紧抱着红木匣子不知该哭该笑。

发现这东西时,他心头涌上一阵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狂喜,可惜这阵狂喜很快消弭,成了莫大的空洞和怆然。

他收好那些书稿和长箫重新放入红匣,放进衣间隔去尘土,踉跄着起身,后对着满山的祝氏先祖再行一揖。

灯笼幽黄,他提起,守墓老道似乎早已睡下,抑或是懒得参和尘世间的贪瞋痴怨没有送他。

这洞玄山已经见了太多情债,月老祠香火终年不败,连山上的榕树都被披了满身红妆。

无非有所求,所求不得才寄于空幻神明。

有人终日惶惶求财求运,有人看破荒唐浮生舍弃尘缘,只不过这世道若真如他们所愿就不是世道了。

一条青石巷子蜿蜒至深处,穿过白墙黑瓦左数第二家的灰檐下挂着一盏朱色的风灯,在黑暗和幽静中幽然飘摇。

湿润石砖上似乎还残存着雨后的气味,一步一步引着他踏上归途。

晏闻抱着匣子在门楼下看着侯府的朱门许久,他浑身都是脏的,泥土和露水让他像是一只游荡了多年的孤魂野鬼,这处就是他魂兮归来的所终。

这个时辰已经没有几户人家还醒着,他收回了想要扣响门环的手,循着记忆绕至东边一条窄街,然后踩着一块废弃的板车的爬上了墙头。

书房里亮着盏灯,祝约并未睡着,这几日他的肩膀已经好了许多,虽然还是拿不起刀剑,至少可以动一动笔给西北回了信。

祝襄的消息这回来得很快,不曾过问他成婚一事,只叫他保重身体。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在意这场赐婚究竟是为了羞辱他还是羞辱秦王,眼下时局,或许去往云滇反而是最好的选择,那里有北境最善战的秦王府军和这些年可望不可及的自由。

不苛求自己做个圣人之后,许多事情仿佛豁然开朗起来。

屋外传来一声瓦片松动的声响,他搁下笔,随手取了绒氅走了出去,暗卫守在府中各处,这么明显的响动却无人出手,他已经隐隐知道来人是谁。

今夜晏闻先被长公主扣下,后又被王伏请走,他还以为这人会早早回晏府歇息,但看见屋檐下垂下来的一截衣袍,他隐隐觉得晏闻是不是被关出了失心疯。

若不然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举动。

侯府多高墙,墙下置有太湖石笋和青竹小坞,祝约抱着手臂看着那人费力翻过来,踩着石笋落到地面,还当自己行动隐秘不为人知。

好笑之余,祝约也见到了他一身沾了尘土湿哒哒的衣袍,和一张花得瞧不出人样的脸。

“怎么?长公主扣你在宫里打扫花田了不成?”

他骤然出声,晏闻似乎没想到这个时辰祝约还未睡,听到他的声音先是踉跄了一下,下意识护住怀里,一双眼睛直直透过夜幕看过来。

祝约不过一句玩笑,此时却被那双眼睛中淌出的复杂思绪看得毛骨悚然。

这些年他早已学会藏起心中所想,不论是在朝中还是面对晏闻。

他自觉自己最近没有招惹到他,也不知这兴师问罪的眼神是何意,只好道,“不论何事,晏大人要不先换身衣服?”

晏闻这才低头看自己沾满泥污的衣服和手,自见到祝约那刻起他脑海中已然一片空白,平日里的能言善道像是一瞬间哑了火,听他问只能点了点头。

侯府的侍从做事都分外安静,热水和换洗衣裳送进里屋时还带着春日淡淡的桃香,屏风后,他不肯放下红木匣子,依稀认出那身雪青底的道袍从前祝约穿过,脸上微微发烫。

祝约没有问他为什么弄成这样,更没有问他怀里奇怪的方盒子是什么,从喊了下人备水开始,他就回了书房,不动声色地成全他的体面。

他觉得这是关心,又好像有哪里出了岔子。

等他梳洗一新用旧衣将红木匣子包起去书房找人时,祝约神情依然平淡地有些过分,他坐在书案后,给他到了杯驱寒的热茶,“晏大人深夜造访,是不是柔仪殿那位又提了什么无礼要求?”

听他提起长公主,晏闻并不高兴,但此时他不想瞒着眼前人任何事,在旁边坐下回答道,“她要我陪她在你的婚宴装作琴瑟和鸣,此后天高海阔,两不相欠。”

“应该的,你和她,说穿了是皇家的颜面。”

祝约得到答案,不置可否,又补了一句,“另外,你大可告诉她,婚后我会去曲靖,自此生死有命,再不会碍了他们兄妹的眼。”

“我不是来和你说这个。”晏闻突然觉得头疼,他不想和祝约说旁人,于是他站起身,将那只红木匣子孤注一掷般取出来放在桌案上道,“我来问小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祝约目光缓缓落到那只匣子上,即刻就明白了他浑身脏污从何而来。晏闻撑着桌面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些情绪,也在问出口的瞬间立刻就后悔了这句像是质问的询问。

然而祝约却未曾他想象中那样慌乱,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他靠在椅背上看着晏闻,毫无波动,“是我疏忽,忘了加一句,离京之后也不会碍了你的眼。”

小狗(脏兮兮版):刨土,翻墙

祝豫:盯——这孙子干什么呢?

周皎:我忍不住我这巴掌,爹别拦我。

祝家其他先祖:哇,他胆子好大!

小侯爷:长本事了,挖老子的坟?

(明后天出去开大会,所以继续加更,爱你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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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拨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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