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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衣巷 第11章 栽柳

作者:乾凌踏月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3-05-19 06:40:03 来源:文学城

灯笼虚晃了两下,祝约额角突突跳着疼,他觉得天底下怕是没有比晏闻更难缠的人。

晏三公子驰名湖东靠的就是人美嘴甜和不要脸面,明明年节过后就已经虚算十八,对着比他小半年的祝约都能将一声“哥哥”喊得脸不红心不跳,还抱着手瞪着他,仿佛他说个不字,就要从四楼跳下去。

方才一场文斗武斗祝约大致已经摸清这人是个犟的,要想得清净不能逆着他的意思,只能顺着,还得服服帖帖地顺着,但他心中又实在不想和晏闻多呆,捏着灯笼竹柄的手都汗津津的,不知如何回答。

见祝约无动于衷,隐约又有要发怒的意思,晏闻梗着脖子,理直气壮地补充,“我眼睛疼,看不清山路,你要是不送我,我摔下去,明早起来我定然被人发现横尸......”

“闭嘴!”祝约打断他,一言不发地拎着灯笼转身。

晏闻站在隔间里叉着腰,心道果然又生气了,这回竟然连灯笼都不打算给他了,想来想去竟然觉得有些凄凉,祝小侯爷平日里实在是个太过冷静的人,今夜连着将他惹毛两次,怕是以后都别想和他吃酒耍乐了。

“怎么?你要睡这儿?”

心里头七上八下地思索着,门口祝约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一根半臂长的竹竿,看着是从哪个灯笼上刚拆下来的,朝他晃了晃,“抓着。”

灵岩山山道窄长,原本四周是有石灯的,但梅里吴氏崇尚简朴,藏书阁夜里少有人来,渐渐的管事和仆役都被遣空,为了省一笔香烛钱灯也不点了,只剩下一个耳聋眼花的老头看着山门,眼下老头那间茅屋亮光也灭了,想来已经入梦,只剩下满山悉悉索索的春虫破冰声和树叶的沙沙声。

确实黑,晏闻走在后头,离前面打着灯笼领他下山的人半步远,有轻微地颤抖沿着竹竿传到手上。

祝约止住脚步,他皱眉回头看,光从下面打上来,照的晏闻有几分滑稽,但害怕是真的,竹竿抖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大。

“你抖什么?”祝约问他。

“我......”晏闻像是被他问得有些不好意思,嘀咕道,“我上来的时候还没这么黑啊......”

“现在是三更。”祝约提醒,语气不自觉地放缓了,疑惑道,“你就这般怕黑?”

这个年岁的少年大多天不怕地不怕,要是被人知道怕黑肯定会矢口否认,生怕丢了面子跌了份,但晏闻不是常人,他老实巴交地点点头,“怕。”

祝约没有说什么,更没有借此嘲他一番,只是了然道,“那你打着灯笼走前头,我殿后。”

说罢,那柄灯笼兜兜转转还是被塞到了晏闻手里,晏闻道,“你不怕吗?”

祝约像是十分无言地瞥他一眼,推着他上前,不耐烦道,“我不怕。”

于他而言,黑确实没什么好怕的,小时候夜里有爹娘陪着,就算在西北战场最苦的时候,抬头也能看见漫天星斗银河。

人所畏惧的东西各不相同,本就没什么好嘲讽的。就像晏闻怕黑,而他怕的是一个死,只不过不是自己死,而是看着别人逝去。

他走在山道上胡乱地想着,过去几年西北捷报频传,举城欢呼,奉天殿设宴,上至百官下至百姓都是高兴的。

此来梅里,圣上更是龙颜大悦赏了祝襄金银无数,祝约却敏锐地觉察出他爹兴致并不高,就算是从前打了胜仗回来,他爹也是这一副平淡模样。

小时候他不懂为什么,直到在凉州卫的一天,他看见揽江军副将满身是血地被抬回来,不到半刻便咽了气,

祝襄半跪在担架旁,低头握着副将临死前仍然紧攥的拳头,一言不发。

是夜操办完一切丧仪,祝约回到屋子里,祝襄正坐在那儿,怔怔地看身侧桌上一只染了血的玉坠子,不是什么上好的玉,却能看出被人精心呵护过许久,泛着莹白温润的光。

祝襄见他过来,许多年没抱过儿子的人突然多愁善感起来,伸手就把祝约抱进了怀里,语气似悲似叹。

“孙进从十二岁就跟着你爷爷打仗了,长我几岁一直跟兄长一样,憨厚耿直的,一辈子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如今怎么说没就没了。”

祝约那时候已经懂事不少,他环住父亲,冰冷的铠甲贴在脸上,上面还能嗅到血腥气,祝襄埋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他,哀声道,“这坠子是他夫人送他的保平安用的,循如啊,我是真不知道要怎么还给她了。”

军中皆知孙进是个大老粗却有个温柔的夫人,二人成婚的时侯孙进还只是个小小参军,没有大操大办也没有十里红妆,一块成色普通的玉坠就是全部心意,被孙进贴身带了许多许多年。

其实揽江军中这样的人并不少,藏在铁甲战衣下的有时是张求来的符,有时是一条帕子,有时是一根簪子。祝约知道就连祝襄的护心镜下也藏着东西。

当年侯府婚事虽然办得轰轰烈烈,但周皎和祝襄都是不在意那些花哨场面的实在人,成婚后没有什么海誓山盟,也没有什么信物定情,非要说也就是侯府里时不时飞出来的青花碟子。

他原本以为祝襄也不能免俗,会带着他娘从洞玄观求来保平安的符,直到后来才知道,护心镜里面其实是周皎新婚之夜裁下的一缕长发。

结发,结发。

祝襄不信鬼神,但他信周皎,也知道走上这条路,战死实属是平常宿命,那么即便死也要死在一处。

沙场上死去的人无数,他见了无数,那些捷报看似风光,字字都是血。埋在凉州的枯骨是别人的夫君,也是别人的爹。

他不能免俗,有时连战马耗尽力气折亡,他都会难受无比,故而平生最恨一个“死”字。

可晏闻偏要往他痛处上撞,才走了几步就提着灯笼不肯挪了,有理有据道,“你站后面,山上精怪肯定先吃你,你没了我怎么办?”

“不吃你就行了。”

祝约推了他一把,自己站在后面,语气不善,“闭上你的乌鸦嘴。”

晏闻不做声了,老老实实地往前头又走了两步,然后突然甩了竹竿,一手扣住祝约手腕往前一拉,身后的人踉跄一步,撞在了晏闻的后背上。

动作并不逾矩,寻常书院打闹勾肩搭背也是常有,晏闻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还火上浇油,低声交代道,“离我近点,这样后面有妖怪吃你,我还能扛起你来就跑。”

儒衫上有山间的草木气和书院的笔墨味道,耳朵边上还残有状似亲昵的低语。

祝约这一撞撞了个脸色通红,但天黑没人看见,他想后退手腕却被牢牢牵着,只能咬着牙忍受浑身针扎似的不自在。

平日里上山只需两刻种的路被晏闻走了整整半个时辰,等到了山下,罪魁祸首才长舒一口气,笑道,“到了。”

晏闻不知道他的难处,一脸阴谋得逞且笑得坦荡,“可算把你骗下来了,藏书阁那地方也是能睡人的?你不怕冻着?走吧,回书院了。”

他料想祝约这般脾气,得知被骗肯定会再次生气,但今夜他已经惹了小侯爷许多次,不差这一次,能把人哄下来不睡那凄凉地方比什么都强,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左眼再挨一拳的准备。

谁知祝约心不在焉地抽出手,收了灯笼,不看他,也不和他说话,往自己屋走去了。

“欸!”晏闻在背后喊他,“你别生气,我不敢一个人下山是假的,但我怕黑是真的!没骗你啊!”

祝约脚步不停,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告诉你个事儿好不好!”晏闻急了,上来两步抓住他,照祝约的本事,现在转身给他一掌都是本能,可人依旧没反应。

晏闻终于慌了,灵岩山多年没人,总不会真的生了精怪勾了小侯爷的魂。

他晃了晃祝约,那人才抬起头,满脸淡漠得有些刻意,冷冷道,“你说。”

晏闻反而松了口气,幸好,还是那个不给他好脸子的祝循如。

“我怕黑真不是骗你。”他不知道如何讲起,只道,“我爹那人吧...我行三你知道吧,我长姐十七就嫁了人,我二哥是个生意户,他就把所有宝压在我身上,小时候读书但凡错个字儿都要被关进祠堂,也不点灯,对着一排黑漆漆的牌位换谁不害怕?”

“后来...长大了没那么怕了,但还是怕...哎,怎么说呢,这毛病改也改不掉了,所以这个真的没骗你!”

晏闻想了想又道,“我爹那个人心比天高,晏家多少年没出读书人了,常州府那位大人来说亲的时候他给挡了,我当时虽然没有嫁娶的打算,但说了一嘴人家姑娘挺漂亮的就被他给揍了,说我满脑子儿女情长不知上进,我后来才知道他推了婚事不是因为我不上进又没入仕,而是老头子嫌人家官小,不愿意结亲呐。”

祝约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他直觉晏闻要说出什么他不乐意听的话。

果然晏闻眨眨眼,“他们送我来湖东,就是因为听说金陵有大官在此修养,盼着我能攀上高门,我过来一瞧,果然是高门,定侯府啊,多风光,可小侯爷总是出乎我意料。”

刚才山麓上那点心动彻底冷了下来,祝约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凉了。

晏闻却笑得真诚,叹了一口气,“你真不像金陵来的纨绔,这几日我邀你赏花游乐,你全给推了,也不好女色,我回去跟老头子说祝小侯爷油盐不进,结交不了,又被打了一巴掌说我无用。”

“我本来想着再试试,可今夜见你抄书的样子,我突然觉得你要是不想搭理我,那就不搭理吧。”晏闻拍了拍他,“好了,回去睡个好觉吧,对不住啊,我发誓,往后不吵你了。”

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轰然倒了,祝约举着还带着温度的灯笼在夜里深深地盯着他。

晏闻也不躲,任他看,他知道自己这话说开了小侯爷对他从此不会再有什么好感,但就是说了。

因为祝约生了一张让人不忍心骗他的脸,哪怕是看他踌躇不安的样子,晏闻都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这是个从战场上下来的孩子。

前三年于他而言,“清净”二字怕是从未有过,好不容易到了梅里还被百般纠缠。若是得了清净能让他舒坦几分,那他违逆亲爹的意思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晏闻静静地想着。

祝约最终骂也无,打也无,只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晏闻站在原地看他屋子里的灯亮了一下又彻底熄灭才默然离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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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栽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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