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的世界 第9章 第 9 章

我的内心终于开始忐忑起来。我想，现在的时机再好不过啦，就算根本不清楚究竟会得到怎样的答案，我必须得说出口。这个世界残酷无比，却仍然给过我些许温暖，自己的心中总还保留着那么一丝希望的，而且，我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进入到这个房间，从开始谈话到现在，我对这位父亲挚友的看法，从失望到赞赏，从觉得冷冰冰再到无法言喻的真诚。这使得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开始接纳他，喜爱他。在我看来，他就同拉吉普特奶奶、米莉一样，让我开始感到安心与值得信赖。自己和他呆在一起，同和她们在一起的时光一样轻松愉快，但我又体会到，他又较她们更加富有智慧、情趣与远见。我相信父亲的眼光，也相信自己的判断，即便自己刚成年，可从小因为孤单而默默饱读名卷的我，早已拥有了一颗较她人也许更加成熟与理性的心灵。我爱一个人，便会把自己除思想以外的所有，交付于她，而在我面前的这位，他不正是一位值得信赖的朋友么，不，是父亲，亲如我的父亲！

我便再无保留，把自己心中目前最关心的契约及费用问题，一股脑地提了出来。我拿出那份契约，将保存如初的它展示在他的面前。拉吉普特奶奶自我打小起，就把这份父亲与杰特先生彼此签订的契约交给了我。它不知早已被我翻看了多少遍，却因我对其视若珍宝而未曾受到过哪怕丁点损坏。我还拿出了两封信，全都一一地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我一直写信给拉吉普特奶奶，您知道的，我们那没有电话之类的，通信全靠信件，我很久才收到回信。虽然，她在信中没有说，但显然，她的状况并不好，信是马特医生——一位机器人代笔的，说明她手抖的毛病还有视力一定都越发糟糕。马特医生瞒着她也寄给我一封信，它说她的日子不会超过四年了，所以，先生，我打算三年后离开。”

他听完我的诉说，愣在了那里，表情严肃，显然陷入到深思中，久久没有说话。

“费用，关于费用，我知道的，我会偿还的，”我直接了当地说，虽然可能有些冒失。

“这只是个小问题，如果能够，我不会要求偿还，无论从友谊角度或内心来讲。”

“不，我很清楚费用问题，按契约要求，如果我离开，必须还清您的资助费用。”

“你父亲坚持如此，他担心你提前离学，无所事事。”

“抱歉，我并不想冒犯您......”我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我发现了自己的一大缺点，当被爱我之人误解，并不得不伤害她们时，自己总是如此。

“好啦，我的小家伙，你就像只激动不安的小鸟！你年岁尚小，也许有很多你并不知道的事实呢，比如，关于进入安全区许可证的办理难度。即便联盟宪法规定，联盟所有公民应当享有自由、公正、平等之权利，但，却又赋予各邦以律法制定自由之权。就拿我们Ind邦来说，除了那些诸如健康、无犯罪等一般规定，还有关于许可证获得的特殊规定。”

他开始一条条默背起那些规定：“安全区内有近亲愿收留的、能获得至少3年期工作者、财产达到50万世界币的、一次能获得区内受教育机会的、受过高级教育者、政府特准人士、法理上的机器人，哦，还有其它安全区的人。”

“至少必须满足其中的一个条件。如果你坚持离开，将很难再得到回到这里的机会，而我给你父亲的承诺是须让你读完大学，契约上写明着呢，你须得呆满至少六年，”最后他说。

“如果我在三年内学完所有课程呢，先生。”

“这不可能！”

“拉吉普特奶奶需要我。”

“你需要静下心认真考虑，况且，即便你能拿到中学毕业证，你也几乎不可能拿到大学的，无论你再怎样聪慧！”

“您说的是‘几乎’？”

“我一向说话严谨。”

“那意味着并非没有机会。”

“哼，即使有，就如风中的一根发丝，你别想抓住。”

“您能帮忙收集相关资料吗？”

“什么？”

“我想您一定有办法的，拜托啦。”

“唉，同你父亲一样，你这个顽固的小家伙，”他沉默地看着我，许久后叹了一口气。

我们都陷入到沉默中。

我沉默是因为我的命运已交由他人，唯有等待判决。他沉默，是因为他将决定别人的命运，我想，这对一个虔诚的信奉者来说，是很难接受的。

“你的命运并非我能决定，就如这契约不能由我单方面改变一样，它们代表主的意旨，须由主来决定，”果然，我听到他这般回答。

“看来还是自己想得太过简单，”我的情绪一下跌落到谷底，几乎已经打算接受“死刑”的判决，“当事人父亲早已离世，而对我像我这种非信徒来说，主就如虚无缥缈的事物，毫无用处，”我在心中暗想。

“走吧，我们去教堂，我们会在主的见证下更改契约，对我来说这是必要的，对你来说也并无损失，”可是他站起身来突然说道，“然后我带你去看望米莉。”

我随他一起来到了老德里大学那座美丽的教堂。感谢艾希瓦娅小姐，我依然对这里的事物感到新奇，这毕竟才是我第二次来到这里呵。然而这次，紧张感却超过了对各种美轮美奂的桌椅、壁画或是天花板欣赏的兴趣。教堂大厅里的光线很暗，除了一位管事外并没有其她人。教堂最里的当中，正是主的三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化身雕塑，她们端坐于宝莲之上，随着宝莲的缓缓旋转，每隔三秒向每一个虔诚的祷告者投来严肃、悲悯又轮流的目光。我一向对自己独立于环境之外的能力深信不疑，但也许是我怀着不同的心情，亦或是看见了杰特先生。他在踏入堂内的一瞬间，所流露出的那份真切的宁静与虔诚，让我的灵魂都开始震颤起来，让竟生出些莫名的敬畏。啊，总心怀鬼胎的我，头一次不敢直视她们的眼睛，而是低头看着她们那胸前，那分别有着的三个不同象征物什：卍字、星月和十字架。我发现，它们正闪烁着神圣的光泽，于是很羞愧地将自己的那些不太敬重的想法，从脑海中强行驱离。我看见杰特先生缓缓走向了那位管事，同她低声交流了几句后，那位管事露出了严肃的神色，看了看我，然后转身走入内室。我知道这一定同我有着莫大的联系，我那紧张的心越发跳得厉害，却被自己强行压抑着，不愿在此刻表露丝毫，但，这些都没逃过杰特先生的眼睛。他走了过来，轻轻地拍拍我的肩膀，表达了安慰，让我尽管放心。我向他投去了感激的微笑。

随后发生的事情，恐怕将使我一辈子都难以忘怀吧。那天的事，对于一个小女孩来说实在太过于奇幻与难以想象，以至随后的多年，我都对神灵的存在将信将疑，甚至一度产生彻底皈依于主的念头。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很难去得到解释，就像当我看见从后堂缓缓走出来了一位令人惊奇的太太，却对她的神秘之因完全无从解释一样：她穿着宽大的神袍，通体黑衣、黑帽，看似单调、无趣，但其全身却无不散发着神圣、高贵的气息，在昏暗的教堂内好似光芒四射、生机勃勃！她的手中应该拿着一份契约，只见，她微笑着示意着身旁的管事，让她将杰特先生手中的那份契约查看完毕，随即将自己手中的那份递给杰特先生。杰特先生看了看，确认完毕。

她开口了，眼睑低垂着看着那三尊雕塑，她说：“契约乃主之所赐，给予我们和平与友谊，其之更改必在主之见证下。”

她的声音无比轻灵优雅，我从未听过如此美妙的嗓音。她让我看着主的化身，看着她们的双眸。我乖乖服从了，我知道，自己在这一刻已然失去了自我的心智，然而却并不慌张。我遵从着权威又带着温柔的意志，感受着从未有过的服从后即得身心宁静的快乐。让我感到心神都震颤起来的是，我竟突然在一个雕塑的眸子中，似乎看见了一丝一闪而过诡异无比的金光！我惊诧无比地转过头，意图向几位真正的信徒求助，突然便看见拉吉普特奶奶缓缓地走向了我，无比慈祥地看着我。

我听见她说：“来吧，我的小乌衣，信主即得幸福。”

“啊，拉吉普特奶奶！我亲爱的奶奶，是您吗？真的是您吗？”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我紧紧搂住了她。

“您该为我感到高兴的吧，我终于见到了杰特先生。他是位和善、睿智的先生，您瞧，他就像我的父亲那样。啊，可您放心，我可记得您的嘱咐呐，我不会给他增加什么麻烦的。虽然才已经离开您几个月，可我和以前不一样啦，我变成能够独立生活的大姑娘了，您真该为我高兴呢！啊，可我没法失去您呵，我从小是那样地依赖您。您记得么，好像您不在我身边哪怕一刻，就总觉得自己，会立刻被这个冷漠的世界所抛弃似的！即便得幸上了小学，我也总是那样弱小、孤僻，充满了对身边事物的畏惧。”

“我记得，自己总是默默地一个人躲在某个角落，透过窗角寻找您的身影。您若不在一刻，我便全无心学习。您知道的，没有您在身边我总无心吃饭，甚至不敢睡觉时，您便为我带来了小狗波比，它成了我除了您以外唯一的朋友。”

“那时，我总是哭泣，敏感而忧郁，因为那些女孩、男孩总嘲笑我丑陋，即便在她们的心中也许并无刻意，然而，她们又怎能因为我那从小孤僻的性格，就毫无顾忌地将我污蔑为不可靠近的女巫！”

“啊，我多么难过，我因而总是感到自卑。您却安慰我说：人啊，最美丽的是心灵，何况我们乌衣也不难看哦，比奶奶好看多啦！”

“当我终于学会忍受着欺辱，可她们却转而欺负我的小狗波比，它多可怜呀，它瞎了一只眼，却仍要代我成为大家的出气筒，您总气鼓鼓地瞪着眼，怒视着那些毫不在意的父母们。”

“有一次，我终于忍不住，去质问您：为什么不像《真理经》中的歌莉亚一样，为了自己的孩子冲上去，去为小乌衣狠狠教训、教训这些混蛋们呢？可是，您只是流下眼泪叹息着对我说，奶奶老啦......于是我便发誓再也不看它了，转而去看《战争的模拟》。”

“那时，我最喜爱看着那些，在学校破旧楼下的那片高大树林里，举行的每周例行格斗赛。即便从未奢望过自己能够哪怕上一次场，但心中的羡慕，如同小镇西北外的那片疯狂生长的翠绿茂林一样，再难以抑制。当她们发现了我的渴望，便以教我格斗的名义，指使我去为她们效劳。您认为这会侮辱了作为伟大的杰拉尔德之女的我，可我却愿意为此去做任何事情。我替她们拿毛巾，替她们端茶递水，为她们呐喊助威，以获得她们的片刻欢心。可我总不愿听从她们去欺负汤姆老师，不久，她们就开始瞧不起我了，又开始嘲弄我，威胁我甚至不再允许我观看她们的比赛。啊，那对于我是多么地痛苦哟，每每，我只好悄悄地提前爬到树上等着偷看，可不久便又被发现了，她们把我从树上弄下来，然后狠狠地揍我。”

“啊，可是，我终于醒悟了，因为那个人，您不知道的那个人，我突然不愿再忍受一切。而是挥起拳头对那些暴徒加以最微弱的反抗，可是，他却欺骗了我，因为他再也没来过！而我，却因遭遇到了更加残暴的对待，发誓再也不去成为一名斗士了。我转而一心刻苦于学业。她们可不知道呐，我的父母的确早早离我而去，所给予我的亲情却从未远离。母亲给予了我丰富的书籍，父亲更留给我那份宝贵的约契。”

内心波涛似乎海的我，此时唯有无尽的伤心涕淋，终于陷入到完全的回忆与麻木之中，对后面教堂中所发生的事几乎全然失去记忆，只依稀记得那几个字：契约......同意......更改。

关于书的一些说明：这一系列计划共写三部（前提是能偶写下去的话，哈哈），此为第一部。因为是自创的文学性的软科幻风格，可能会看起来不太像科幻，额，渣作者觉得，看作未来幻想也是可以的，但书的根本是立足于科幻，这点我可以拍胸脯保证！

第一人称视角下，世界观铺起来会慢些，到后面第三人称后，一个自觉还算庞大的世界会逐渐展现出来。

谢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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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