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的世界 第11章 第 11 章

米莉躺靠在洁白的病床上，正慵懒地抱着一把深绿色的镶花边吉他，轻声弹唱着，抬头看见了突然出现在病房的我，并没有很惊奇。

“你当然不会觉得奇怪，”我默想着，觉得有些伤感，冲她点点头，没有显出刻意的笑容。

她看着我的神色，明白了什么，低下头去，似乎很羞愧，然后转头看向窗外，望着南边远处的那片泛着秋黄的森林和其间荡漾的湖泊，轻轻唱道：

远方的那片森林，

泛着秋黄的落叶，

风起呀，

落叶就飘落湖中。

小鸭子在其间戏耍，

鸭妈妈们在岸上闲话。

我多么想啊，

像那些小鸭子一样，

伴着灿烂的阳光，

荡起波光粼粼的浪花！

即便自己并不怎么知晓音律，但也明白她用的是熟悉的和弦曲调，只是那歌词我倒没有听过。我猜想着，也许只是她自己有感而发。我知道，她的另一个爱好就是弹吉他，但没想到，她竟然能弹唱得这般悦耳，歌词虽不是为大多数人所喜爱的风格，但有种独特的意味。当我看着那双作为格斗者特有的粗糙之手，与光滑到泛着白光的琴弦，显出奇特的“交相辉映”，并品味着歌词里所蕴含的某些味道，感到万分感慨时，她又唱起了几句短歌：

昨夜哟，

闪电骤起，

悄然呀，

风来雨来，

一地泪花呵，

是她的哭泣。

是她、是她，

在我的梦里......

她唱完后，就不再留恋于那把吉他，而是轻轻地它把放在床边。我却怔怔地想着，一切都不言而喻了，在刚刚的那首歌里，无一不在诉说着她的悲伤，可是，她究竟是在为谁悲伤呢？

“你来啦。”她开口道。

“还好么？”

“没事儿，骨折而已，花点时间就会恢复。”

“谢谢你啦......”我很真挚地说道，却又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吉他弹得真好......”我想了想。

“还凑合啦，嘿，对你我还不了解么，啥都不需要说，啥也不需要做，你能来我就很高兴啦！我可没指望你给我拿束花来，你真要是那样，我可受不了。”

我们俩都会心一笑，将那些不愉快抛之脑后，又恢复到往日的亲密。我来到她的床前，有些心疼地抚摸着她那缠着绷带的伤腿，问她痛不痛。

“还好啦，杰特——好吧，我那叔叔，不知从哪弄来的特效药，竟让我一点疼痛感都没有！据他说，原本半年的恢复期，现在也许三个月就可以啦。他是医学博士，能弄到这药当然也不奇怪，”她突然有些神秘兮兮地靠近我，“虽然他不肯说，我猜呀，这一定来自于专业比赛的用药，甚至有可能是......”

“是什么？”我有些奇怪，她这说话犹犹豫豫地模样，全然不像平日里自己所熟悉的风格，倒让我有些适应不了。

“SBA，对，说不定来自那里！”

“S——B——A！”

“我就知道你会被吓一跳，”她伴着鬼脸，实在难得见到一次。

我却默然无语起来。

“你不感到兴奋么？”

我摇摇头。

“那可是SBA啊！好吧，即便不如那里的药可以直接复原伤体那样变态，即便只是模仿到皮毛而已，但是药效已足够惊人！”她看着我，眼睛瞪得老大，一副完全不可思议的模样。

我知道，SBA是她的梦想，就如同那些总热血向上的大家一样，它是她们的希望，也许，可以称得上是她们的全部——甚至生命的全部。我理解她们就像了解自己一样，何况曾经的我也曾热爱过，只不过那只是曾经罢了。

“抱歉......”她的脸竟然红润起来，说得直接些，羞红！

今天，她的古怪情绪实在让我大感意外，即便一向在外人面前咄咄逼人的她，对待我已如对待另两位好友一样，总温暖得多，可是，她从未在她们俩的面前红脸。

“我之前有听你说过你喜爱SBA的，便以为我们都一样......”只见她颇为尴尬地解释着，尴尬中又含着真诚，“你是我除了南茜、大蕾外，最好的朋友。我们大体脾性相投，做朋友再好不过，可你给我们的感觉总不太一样，当然，你总是同大家都不一样。但，你知道的，我们真的都很喜爱你，一直以来，我们都很想与你变得更亲密些，可你似乎有很多苦恼，又不愿给我们说。我们想了解你，但总感觉你的身上有一种看不透的白纱，让我们无法接近。其实，我们真的都很想帮你，不愿去伤害你的......”

她低着曾是那样坚毅的头，突然叹了口气，情绪又变得有些低落。

我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把吉他，直直看着它，却紧靠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好啦，米莉，你，还有她们俩，永远都是我的朋友，”我的眼眶又要忍不住要泛起水花来，我已经彻底接纳了她，“那些都不是你的问题，是我，嗯——也许是怪异的性格所致，放心吧，以后我会向大家敞开心扉的，好好生活，好好加油！你也要加油早些恢复才是！”我想到了善良的杰特先生，微笑起来。

“没事儿，我是这样啦，有时候倒还真羡慕你呢。我要么总是陷入到对生活的愤怒之中，要么一旦坠入哀伤的境地就无法自拔。唉，连我那个不靠谱的叔叔都总这样评价我呢，他有一次竟突然对我说，他很惭愧，那可吓我一跳。因为他觉得，现在的我恰同他一样，正在步入冷酷与极端！哈，他的看法也未免太显夸张，但，实际却也符合事实。他希望我能得到些许改变，他可对我夸过你呐，因为他发现，你似乎总能以平静的心对待各种生活。”

她的话让我大为汗颜，我可真没想过这些问题，但我觉得，现在还是把这些尴尬的话题引开的好：“南茜和大蕾呢？”

可一开口，我就知道自己犯了错。

“我同她们商量过，让她们抓紧训练去了，即便今年没啥希望了，但还是得努力......”

她强颜欢笑着，显然心中又开始闷闷不乐。我理解她的心情，参加不了比赛，对于她这样的女孩来说，该是多么遗憾与难过啊，过往类似的痛苦实在让我感同身受。况且，跟据我的那些不多的了解来看，在去年，因为米莉的加入，她们本有机会战胜第三区中学战队，拿到冠军的，但却终究错失，而在今年，大家可势在必得。

也许是觉得气氛有些压抑，米莉突然主动说起了有关杰特先生的一些趣事，这倒正中我的下怀。约莫聊了半个小时后，她突然想起了什么。

“我叔叔在哪呢？”

“刚才差点撞到一辆车。”

“车里是个女人？”

“是啊。”

“好吧，非大闹一场不然上不来了。”

“先生还真是位有趣的人。”

“他呀，有趣是有趣，可也有严肃的时候，像对待他的专业、他的兴趣，他总能做到一丝不苟，”米莉的眼神开始变得明亮起来。

我想，她一定相当尊敬他。

“每当他严肃起来的时候，脾气可就变得不可捉摸了，甚至会发疯了似的，这让我既爱他，有时又怕他。”

她想起了什么，略微沉思了片刻，突然说道：“他要是来了，一定会问你对SBA的看法，我想。”

“啊！？问我这个？”我手中的吉他差点掉落于地，心中的惊诧难以言表，我可很清楚，那种地方对于自己是怎样的遥不可及！

“虽然他没对我说明，但我能感受得到，他应该特别欣赏你。要知道，他的兴趣也就这三个：格斗、性别平等、医学。格斗啦，对他当然是第一位的，SBA曾经也是他的梦想呢，甚至比我还热情。他那些年可参加过UCBA（联盟大学生战斗联赛，英语UNION COLLEGIATE BATTEL ASSOCIATION）呢，可惜因为某些原因错过了继续向上的机会。那些平等啦之类的，排在他的第二位，你知道的，他在这上边可做得有多么糟糕。医学呢，只不过是，当那两个都无法为他带来足够的快乐时，用于弥补空虚的最后依托。好吧，我想，后两个显然与你没有多大关系，所以，我建议，你可以提前想好该怎么回答关于SBA的问题，或者直接些，你会不会因为有成为SBA斗士的梦想，而同意参加同雷迪娜之间的首发争夺赛，去努力成为一名真正的格斗手。这可是成为斗士的第一步。”

“雷迪娜小姐？”我皱皱眉头，有些不愿意再听到她的名字。

“哼，就是那个卑劣又总爱装腔作势的家伙。我们这一中学级别的比赛，每一方六个首发两个替补，也就是四男四女。本来啦，你知道的，之前都是确定的，女格斗手可一直就是我们我们三个加上雷迪娜一个。就‘指挥官’这一角色来讲，雷迪娜可向来不是我的对手，又做不了南茜、大蕾的‘使者’和‘前锋’，一直只是替补而已。她好于脸面，平常都不愿同我们一起训练的。可我现在受伤啦，我们十一区的老德里中学战队，便不得不再重新选出一个首发还有替补来。毫无疑问，她正是最好的首发人选，如果没有你出现的话！”她对自己眼中的厌恶之色未加丝毫掩饰，“那天我回来找寻你，可正中她的下怀！”

我轻轻地抚摸着她那直挺而坚硬背脊，安慰着她，有些漫不经心地缓缓问出了我的疑问：“可为什么一定得是我？”

“哈，除了你，现在可没人会愿意同她争斗了，她可是一向威风凛凛的‘老贵族’们最尊敬的头头呐！当然，也没人有这个实力。”

“难道我有？”

“你当然没有”

“那为什么？”我越发疑惑了。

“他会让你有的。”

“他？”

“当然是我的叔叔杰特。”

我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在杰特先生那魁梧笨拙的身躯下，的确有着那样专业、漂亮的格斗身法。

“好吧，不过，我还是不太明白，这究竟从哪可以看出同我有联系的呢？”我的情绪并没有因这些话而变得有些许起伏，我很清楚自己，问，只不过仅仅是因为感到疑惑罢了。

“如果他真的想做某件事情，他一定会愿意付出自己的时间，要知道，陪人来医院并不是他的风格，”她突然自嘲着笑了起来，“要知道，我的这个药可都是托人带来的呢！”

“他还没来看过你吗？”我大感意外。

“他不是马上要来了吗？同你一样。”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