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这黑乎乎的“老禾”又要张嘴施展幻术攻击,陆百姓一个受身操作爬起来,抬手就是一梭子弹。
然而这具身体本来就是皮囊,子弹打穿了“老禾”,他也只是停顿片刻,又继续张嘴。
“我来,你去对付查理!”时夜喝道,两人交换位置,她一把拽住游蹿中的小蛇的尾巴,将它甩出去,小蛇直接从“老禾”黑洞洞的嘴里钻进去。
然后奇异的事情发生了,“老禾”的身体如同被加热的巧克力,逐渐融化,他一步步往前走,张嘴还想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发出“呵呵”的挣扎。
而此时,查理的身形忽然缩小至正常,以极快的速度一面奔跑,一面向陆百姓射.出子弹。趁陆百姓闪避,他又掏出短刀,直刺其要害,陆百姓格挡,查理立刻后撤抬腿,一脚踹在陆百姓脑袋上,陆百姓飞出,查理的子弹立刻跟上,如果不是陆百姓反应快,这一串打在洞壁上的子弹,说不定就有一两颗能打穿陆百姓的脑袋。
查理变回原来的体型后,出招更快,一招未竭下一招已至。陆百姓仗着反应速度和力量加持,勉强能与查理僵持,但坚持越久,他越落下风。
此时,时夜到了。
她与陆百姓联手,一个攻面门,一个攻背部,查理力图拉开距离用木仓,两人就一个远射一个近身,不让他有机会腾出手来换弹匣。查理看准时夜体力较弱,以她为主攻,陆百姓就上前当盾牌,好让时夜有机会在他背后放冷qiang。两人一前一后,配合默契,查理渐渐体力不支,身上中弹,脸色渐渐变得更差。
时夜一刀紧贴他的颈动脉,把他按在地上,厉声问:“龙山铜简到底在哪,说!”
“当然在赞多帕那里啊。”查理桀桀地笑,忽然抱住她往祭坛中滚去,时夜手腕一动,一条血线飞溅,查理的鲜血立刻浸染了整个祭坛。
祭坛中,那些被朱砂蒙住的阵法痕迹,忽然发光,仔细看去,是某种红色的藤蔓植物在快速生长,它们原本就是休眠状态,受到血液滋润,立刻发疯般快速长高长大,缠绕住查理。
时夜一惊,立刻要退,查理却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按住她。
“你想换我的血?赞多帕答应把借命蛊种到你身上?”时夜一口唾沫啐他脸上,又是一刀扎下,“别做梦了,你不过是他相中的培养皿而已!”
查理却像毫无所觉,反扑过来将她按在地上,嘴里在汩汩冒血,他却像被屏蔽了痛感一样,在她耳边得意炫耀:“呵……铜简上的内容,你也不算一无所知。也对,毕竟、毕竟是你阿婆的宝贝,但是你不知道吧,母蛊,也是可以拆分的!”
“忘恩负义的狗崽子!”
忘恩负义?查理大笑:“你阿婆把我捡回来,难道不是为了给你续命?没有了我,你怎么活下来的,是你阿婆给你续的命吧,哈哈哈,是你杀了你阿婆!带毒出生的野种,天生不详,该死的是你!”
“去死,去死!”时夜一刀刀扎在查理身上,没有感觉到那些藤蔓植物早已扎穿她的皮肤,吸收她的血液注入查理的身上。
满山遍野的熊熊火光,连片的寨子都被火焰吞没,到处都是中毒倒在地上的村民,小小的她被锁链锁住双腿,只能在地上爬,毒瘾发作时那种钻心蚀骨的疼,她不知道经历了多少遍,望着烈火,她只有一个念头,烧死我吧!
为什么要生下我来受苦呢,现在就烧死我吧!
那个带着铜简消失在黑暗中的少年,在最后回望她一眼,深邃的眼眸里满是幸灾乐祸,他勾唇一笑,扔过来一块点燃的炭火,在干燥的旱季,很快引燃了她身边放着的大堆柴火。
真好,真好,就这样烧死我吧。
她想就这样闭上眼睛。
是阿婆把她拖了出来。
锁链,一直限制她行动的锁链被解开,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阿婆用银刀刺破她的胸口,将含着蛊毒的血液注入她的心脏。随着阿婆的念念有词,那条从沉睡中苏醒的小蛇盘上她的胸口,它只有一条黑环的蛇尾,在阿婆闭上眼的时候,渐渐又生出一条黑环。
“只有两个甲子……”阿婆最后一声轻叹,闭上了眼。
时间到了,她借来的命,已经到了时间。
该走了。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低语,告诉她,你该走了。
“时夜!”
有人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一口鲜血喷在她脸上。
“这藤蔓有毒!”陆百姓一边拼命割开这些枝蔓,一边学着时夜的样子喷舌尖血给她消除幻术,而那些藤蔓割而复生,也刺破了陆百姓的皮肤,吸他的血。
“醒一醒,时夜,都是幻觉!”陆百姓急得大叫。
呸呸呸,谁说她中幻术了?时夜睁眼,和陆百姓四目相对,她说:“别管我!”
什么?
下一秒,她指了一个方向:“子弹朝那招呼!”
陆百姓不知她什么意思,但身体反应比大脑快,一梭子弹毫不犹豫朝着她指的方向打过去。
那些藤蔓就如同被洒了农药一般纷纷退去。定睛一看,陆百姓这才发现,他打的方向有人!那人身披一件褐色地衣,几乎和山洞融为一体,被子弹击中,这才露出他那光亮的大脑门。
不是赞多帕又是谁?
好家伙,原来这厮一直藏在阴暗角落里默默控制这一切。
时夜刚刚正是在以耳力仔细辨析他的位置,她知道到了这一刻,赞多帕一定会按捺不住露出马脚。
果然。
陆百姓一刀砍掉查理的胳膊,把时夜拉了出来,弹匣一换,趁赞多帕反应的空档,又是一梭子弹,赞多帕脱掉破烂的僧袍,露出防弹衣和身上纹身,仓皇躲避,口中念念有词。
“你在操控老禾?”时夜起身,提刀走近他,眯眼望着他满背满胸的纹身,目光闪动,“没用的,他早就是个空壳子了。”
说话间,小蛇从黑色的“老禾”口里钻出,带着一身污泥般的液体,蜿蜒游来游去,想爬上陆百姓的小腿,陆百姓有点嫌弃:“你怎么搞这么脏?”
小蛇嘶他。
随着小蛇离开,“老禾”轰然倒地,如泥偶一样四分五裂。
赞多帕却笑了:“空壳子,也有用处。”
他眼中精光四射,口中念念有词,本来就四分五裂的“老禾”融化加速,就好像遇到平底锅的巧克力一样,碎片们彼此融化又融合,很快变成一大滩黑泥,如同之前在寺庙金塔见到的黑泥一般,有意识地向时夜滑过去,并且十分巧妙地将陆百姓与时夜二人分开。
祭坛上,几乎流干了血的查理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唰”地爬起来,关节以不正常的扭曲程度迅速爬向陆百姓,简直像一只大蜘蛛。
时夜皱眉,举枪,瞄准赞多帕的胸口,略微犹豫了一下,又上移,瞄准脑袋,射.击。
黑泥挡在她面前,阻碍了子弹。
时夜撒出朱砂,黑泥遇朱砂即溃败,但又很快在别处聚合,虽不敢近她的身,但却如跗骨之蛆一般缠着她。
没有小蛇在身,着实有些麻烦,时夜转头看陆百姓,他正与蜘蛛查理缠斗,这一次他占上方,被操控的查理并不灵活,他夺过查理的短刀,将对方的四肢一条条砍断。
见她那边局势焦灼,他将邋遢的小蛇捏起来,喊了一声“去”,将它扔向那团黑泥。
黑泥遇蛇如同见了克星,迅速四散开来,时夜左右手各持一枪一刀,疾冲向赞多帕。
她要割下他的头颅。
然而此刻,对方却不闪不避,朝她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
什么?
时夜本能感觉不对,刚要后撤,已被先前所见的那种红色藤蔓再次缠住手脚,那滩黑泥似乎是这种藤蔓的养料,在它快速生长间,黑泥被藤蔓迅速吸收干净。
赞多帕取出一把通身刻着符纹的银色小刀,几乎是欣喜地快速朝她走来。
“砰!”
一.枪打中赞多帕的胳膊,小刀落地,他惊愕抬头,望向提着查理头颅走来的陆百姓:“叶,我杀了她,你就自由了!”
他大概根本想不明白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种傻子吧。
陆百姓根本不听他说话,再次举木仓,这次瞄准他的面门,赞多帕不再犹豫,口中又念,那些缠住时夜的藤蔓迅速退去,聚拢在赞多帕身前,替他挡住这一木仓。
时夜落地,挥刀,砍去藤蔓的主根,藤蔓没有根系,迅速枯萎化成灰,而藤蔓之后,赞多帕消失了。
只有水中余波,还有一丝丝红色的血迹荡漾开来。
时夜低头看四周地面,那把银色小刀不见了。
“赞多帕人呢?”
“跑了,”时夜将手探入水中,感受水的流向,“水里有暗道,通往洞外。”
老狐狸。
陆百姓准备脱衣服:“那我们追!”
时夜摇头,往水里一点:“不好办。”随着她抽出手来,两条牙齿尖利的鱼追逐她的手指跃出水面,又有几条白森森的手探出。
水里热闹得很。
骷髅架子有小蛇在,倒是不怕,但是这些食人鱼,却并不怕这蛇。
赞多帕不知道有什么手段,可以安全避过食人鱼而离开,但他们却没有。
陆百姓将查理的头颅往水中一扔,立刻有密密麻麻的鱼群涌过来簇拥着头颅,头颅下沉,再次浮上来,已是一个干干净净的骷髅头。
“就让他这么跑了?”他不甘心。
时夜蹲下来,抹了一下地上未干的血迹,侧头看他:“你不是想知道我怎么驭兽吗,现在教你。”说罢,冷不丁拿匕首割破了陆百姓的手指。
嗷嗷,痛!
他的指尖血滴落在地,小蛇立刻游过来围着血液转圈圈。
时夜握住他的手腕,示意他将指尖血抹在唇边。
“我念一句,你念一句。”
“鬼神祗祗,无耳无目。”
“鬼神降临,东方来牡。”
“……”
她每念一句,脸色就白一分。
陆百姓隐约感觉到某种奇异的联系在自己和一群莽撞的生灵间建立,它们因为同伴的死亡而愤怒不已,亟待有人为它们指明方向。
这种短暂的合作建立在鲜血之上,如若不成功,他需要付出代价。
什么样的代价?陆百姓并不清楚,他的灵魂像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在现实,一半在它们之中。
“如果这样都不成功,你就……”时夜如一片枯叶一般轻飘飘落入他怀里,尽最后的力量低声嘱咐着他。
陆百姓仔细听着,将她冰冷的手按在他的胸口:“我的命是你的。”
时夜仿佛没有听见,她昏迷了过去,手从他的掌心滑落。
这样都不拿走,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陆百姓感受到一丝隐秘的喜悦,但更多的是心痛和难过。可是没有留给他思考的余地,因为脑子里和那群生灵的牵扯联系,一时间又有些意识恍惚,他本能将她抱起,顺着它们的指引,一步步走出山洞。
彼时,带着装备赶到山洞前的李队等一队人马,顺着记号找到了瀑布后的山洞,忽觉山地震动摇晃,大家以为地震,有人大喊一声:“我去!”李队回头,看见一大群野猪从林子里蹿出,集体朝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它们赶着干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