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墓园氤氲着淡薄的雾气,一片死寂,背山望海,这是谭晓林精心挑选过的地方,占地广阔,雇有专人精心打理,但如今这里只埋了他的妻子以及他母亲的衣冠冢而已。
微凉的早晨,蒙蒙亮的天色,两座伫立的坟包显得孤单冷清。
远处,墓园专设的停机坪上,一架直升机随时待命。
这是谭森精心挑选的日子。
祭拜仪式结束后,他就立刻离开缅甸。
谭森早已从某些隐秘渠道收到消息,中国警方在和缅方进行接洽,具体内容不得而知。中方的消息很难探听,但是缅方比较好打听,说是最近会有一次联合行动。
针对谁?
听说是一个涉zheng涉jun的人物,来头不小。
并不一定是他,但谭森不会心存侥幸,他能做到现在这个成绩,不仅靠大胆,也兼有谨慎。
他嗅到了不祥的气息。
没有什么不能抛弃的人,所有的人都可以当诱饵和幌子撒出去。他等不到查理抓来那个能助他长生的样本了,得先有命活着离开缅甸,才能图谋日后。
只要有钱,只要他的组织还在,他就还有本钱翻盘。
成堆“纸元宝”,金灿灿的,都是准备烧给她们的了。而在“纸元宝”旁边,就是一箱一箱的金条、美钞、□□和qiang支。人,谭森只打算带走赞多帕。
拂去墓碑上薄薄的一层灰,谭森一面将纸钱送入火堆,一面招来叶深。
“来,给你干妈和干奶奶烧包。”
陆百姓上前,闻言,呆了一瞬,这不是伪装,他真以为自己听错了:“我?”
谭森反问:“你不愿意?”
陆百姓表现出一丝惶恐和不安,随即压抑喜色地上前,先各自磕上三个响头,心里默默念着“陆家先祖莫怪,我是为了抓坏人,给陆家积福啊”,紧接着行云流水地香、献花、烧纸钱。
谭森注视着他的一系列动作,他并不在乎这个人的表演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小心思,他只是需要自己离开后,依然能遥控缅甸的贩.毒势力为他源源不断赚取一辈子也用不完的钞票。
叶深是他择定的临时代理人。
贩.毒也是需要脑子的,可叹的是,老禾死后,他的手下没有比叶深更合适的脑子。
这个人受过高等教育,玩得转金融,也适合做生意。贩.毒说到底也就是一门生意而已,叶深是很多空壳公司的法人,还有丰富的资产转移经验,可以源源不断将赚到的钱输送到国外。
不过,没有武装力量,这门生意也做不长久,所以叶深要想压制住手下的马仔,必须依靠查理,而查理需要钱来维持武装,形成两个人互相制衡的局面。这就是谭森希望的。
因为他还会回来的。他有时间,他能熬死他们,总有一天,他要回来。
不过叶深来得时间太短了,在授予叶深权柄之前,他还要上一道保险。
“吃下去,以后你将作为我的义子替我管理集团、代我行使权力。”
什么玩意!
陆百姓内心无比嫌恶地看着那个红袍僧人将一小撮暗黑发绿的粉末放进一盅淡黄色液体里,然后命人递到他跟前。
他现在知道赞多帕是一名降头师,那这递过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传说有很多降头术比如药降这种,在逼人服下某种特制药物后可以远程控制人,一旦被下降头的人不按照指令行事,就会肠穿肚烂。
也有许多科学爱好者分析这大概是一种未知细菌感染造成的结果,定期服用的解药可以压制这种细菌的生长繁殖,让身体不至于为它所害,但是一旦没有了压制,细菌就会破坏身体平衡,导致……
呸呸呸,他现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有什么用?!
关键是眼前的局面怎么应对?陆百姓的后背开始冒汗。
身体里的蛊可以免疫精神类药品,但没说能免疫东南亚邪术。这两种路数的东西在他身体里会不会打架,他一吃下去立刻发作,当场毙命?
“东家、呃不,义父,这是什么?”陆百姓这会儿表现出来的恐惧一点也不作假。
“这是赞多帕大师的秘药,它会永远守护你对我的忠诚。”
不得不说谭森天天混寺庙,真的混出了一点神叨叨的味道,把一个恶心巴拉来历不明的三无产品,吹成了仿佛圣水一般的好东西。
“苦吗?”陆百姓喃喃,“我最怕苦了。”他还想多说几句,企图拖延时间。
谭森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这个秘药,只有你才有资格品尝,快喝吧,时间不多了。”他目光和煦,亲自端起茶盏送到陆百姓面前。陆百姓的身边站着四个佩qiang打手,一眼不错盯着他,一旦他敢说no,或者暴起攻击谭森,他们就能让他现在毙命。
他不喝,也得被逼着喝。
双手颤抖着接过,陆百姓心想,说好的今天行动呢,人都去哪里了,再不快点,他也许就要壮烈牺牲,谭森则要拍拍屁股逃之夭夭了。
在茶盏被陆百姓完全握在手里的时候,他叹了口气:“谭总,既然您马上就要离开,我也想对您说几句心里话,我知道你是不放心我,但是这一路走来,我做的事情你也看在眼里。一个吸.毒者,没几年好活,我甘心帮你做事直到死,为什么还要再用什么秘药……”
“快。”谭森打断他,不为所动,点了点手腕上那块价值百万的劳力士,提醒他自己没有多少时间听他废话。
“一定要这样?”
谭森微笑道:“叶深,没有我,你早就死了,是不是?”
“是。”
“我觉得你是个好苗子,想栽培你,你也要付出一点相应的代价,是不是这个道理?”
“……是。”
“当然了,我也不是非你不可,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换人就是,不要浪费秘药,它很珍贵。”他说得好像非常宽容大量,挥挥手,马仔们立刻上前准备把他架走。
“等一下!”陆百姓立刻道,“我喝,我喝!”
他们交谈间,没人注意到这个茶盏交到陆百姓手里后,里面的液体发生了奇妙的变化,暗黑发绿的颜色渐渐变得澄清如水。
只有旁观的赞多帕,眼睛里放出异样的光,但他什么也没有说。
陆百姓在一干人等的围观下,以视死如归的表情,将这茶盏中的液体一口闷了进去,但却迟迟不愿下咽,将这苦水含在嘴里,就在这时,异动出现了。
一个不起眼的红点,对准了谭森的胸口,紧接着是两个、三个、四个……
“举起手来!”响亮的呼喝,漫山遍野忽然出现一批持枪者,将谭森等人团团围住。
谭森脸色突变,表情僵硬地举起双手。看见老大被控制,其余人也不敢妄动,场上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忽然间,山林中那些松软的土包里,伸出一只只手,腐臭的烂肉挂在白骨上,从地底爬出来,踉跄着扑向伏击者们,宛如丧尸片进入现实一样惊悚。
谭森身上的红点,在一瞬间几乎全部偏移。
“跑!”谭森当机立断,毫不犹豫,一声令下,掉头往停机坪急奔。
陆百姓趁人不备,一扭头将这古怪液体全部吐了出来,但那股子挥之不去的腐臭味还是惹得他一阵作呕。
“谭森,不要负隅抵抗,你跑不了的!”喇叭里很快传来喊话声,紧接着是接二连三的qiang响,和包围查理一样的套路,而谭森这边的马仔毕竟跟他更久一些,初期马上组织起抵抗,零星的qiang声响起,随即qiang声越演越烈。
事实证明,那些诡异的腐尸没有多少攻击力,都不需要子弹,几棍子就全部打散了,堆到一起,然后一颗手雷引爆,全部炸掉。
“段局,从这些腐尸残余的衣着上来看,他们像本地的普通工人。”步话机里传来汇报。
江英就在指挥车上,很快搜到了墓园相关的旧闻:“当时修建这个墓园的时候,据说出了事故,失踪了不少人,原来都让谭森埋起来,殉葬了。”她冷笑一声:“把自己当皇帝了呢,他也配。”
段建中没受情绪影响,缅方被这些东西吓住,战力大减,己方得顶上,他忙着调度,得全神贯注。
这群腐尸只让局面混乱了不太长,举着盾牌的警方一步步逼近,而谭森这边且战且退,有点混乱起来。
“能上的都给我上!”谭森冷静地下令,他已经坐上了直升机,只要确认周围安全,他的飞机马上可以起飞,他立即就能逃之夭夭。
但形势并没有那么好。
因为他这次是为了逃跑,所带人手不足,在一枚枚□□和烟雾弹被相继投放,对方攻势又异常坚决的情况下,谭森手下这帮马仔渐渐顶不住了。
“轰他们!”谭森命人架起来火箭筒,就算轰平墓园他也要夷平这些绊脚石。但这还不够,他扭头,看向坐在他身侧的赞多帕:“大师。”刚刚赞多帕已经显了一次神通,那就可以再显第二次。
他无需多说,赞多帕已轻轻点了一下头,口中念念有词,墓园四周的树林里忽然飞出一团团野蜂,朝着包围他们的警方不要命地蛰。
直升机的机翼转起来,阵阵轰鸣震耳欲聋。
指挥车外里,有人取下吸氧面罩,站了起来,拉开车门,伴随她的动作,围绕指挥车的野蜂纷纷散去。时夜回头:“段局,让我上吧。”
江英欲言又止。
段建中深深望了她一眼:“要安全回来。”
时夜摆摆手,提qiang跳下车。“带上定位!”江英急忙扔给她一个纽扣大小的玩意,时夜扬手接过,往身上一粘便离开,在山林间轻盈如一只燕子,很快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而更奇异的是,她所到之处,野蜂们纷纷退散。
陆百姓还不知道那边的变化。他一直跟在谭森身后不远处,而这时,他手里刚被人塞了一把手qiang。
这是他第一次从谭森集团拿到武器。
真把他当自己人了?陆百姓不假思索打开弹匣,确定里面有子弹,然后拉开保险栓,qiang用风衣一遮,对准给他武器那人的后背,给了他一qiang。
那人应声倒地。
陆百姓把这玩意往风衣里一揣,大踏步走向直升机,路上顺手将倒地那人的武器也拿在手上,然后开始爆发式疾冲。
场面之混乱,一时没人发现是他杀了自己人。而作为刚出炉的义子,他这一路飞跑居然无人怀疑,也无人阻拦,他如入无人之境,十几秒就冲到谭森身边,按住还未关闭的机舱门,灵活至极地跳上直升机。
飞机已经离地,谭森眼睛一瞪,抬脚就要踹他下去,陆百姓动作更快,藏在风衣里的手qiang闪电般抽出,顶住谭森的脑门。
谭森的qiang还没来得及掏出,尴尬地停在原地。
“下来。”他欣赏着谭森变幻莫测的表情,另一只手握住的微冲,则对准赞多帕:“你也是。”
赞多帕微微一笑,口中又开始默念。
“闭嘴!”陆百姓真想给他qiang但想着这是时夜要的人,于用枪托狠狠在他脑袋上一敲,血从赞多帕脑门上流出,他晕了过去。
但已经有一群野蜂扑过来了。
然而没等接触到他,野蜂们就像被什么吓住一样,一分为二,绕过陆百姓又飞走了。
谭森不敢置信,赞多帕的法术从来没有失手过!可是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趁野蜂分散陆百姓的注意力,趁机扑上去夺枪。
驾驶员被这突变一幕吓到,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拉升高度。
“起飞,走!”谭森和陆百姓在狭小的舱内缠斗,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居然劲很大,加上空间小,施展不开,警方又强调要抓活的,陆百姓施展不开,没想到他还会趁机喝令驾驶员开飞机逃跑。
此时,一个身影灵活攀上离地的直升机,如游鱼一般钻入驾驶座,“走什么?”一把qiang顶住驾驶员脑门,“停下,或者死。”
闻声,陆百姓一喜,浑身来了力气,一拳打在谭森脸上,把他直接按在座位上。
“大师!大师!”谭森终于感觉到了慌乱,还想寻求帮助,然而伴随着那些飞走的野蜂,在众人没注意的时候,赞多帕也随之不知不觉神秘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