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香的守灵仪式是在丧葬公司的会场举行的。虽然花费会大一些,但何大奎的父母坚持要这样,毕竟是凶杀,活着的人还要在屋子里继续住下去。就算不住了,那房子将来也要卖。
其实,就算父母不这么坚持,何大奎也是这个意思。
只不过王家的人肯定会不依不饶,但也没有办法。
下午四点多钟,许京墨结束了在江城大学的授课之后,就来到了这家丧葬公司。王海香的丧事是在二楼,一楼租给另外一家为那家寿终正寝的老人举办丧事。
许京墨上去的时候,王海香的娘家人在接待她公司里的同事。何大奎站在窗前抽烟,没有要过去打招呼的意思。
来的是两名女子,其中一名叫孙欣,年龄约三十出头,另外一名叫宋远超,四十多岁,打扮得都很时髦,听说都是公司里的翻译。
许京墨从二人的脸上看不出名为悲伤的神情,反而是震撼要多一些。
这也能够理解,有本书上说,现代人对他人悲喜的感知都非常迟钝,有时候对自己的亲人甚至都很难生出同情,心疼之类的感情。
他们似乎更喜欢从责任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社会发达了,人情反而被抛弃了。
顾庭序下午在局里有个不得不开的会,是宋决明陪许京墨来的。如果想搞清楚王海香的社会关系,来参加她的丧礼无疑是个很好的选择。
等这两名女子和王海香娘家的人彼此安慰过一番之后,在对方准备离开的时候,宋决明上前去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证明,“很抱歉,需要打搅二位,我们正在调查王海香女士的这个案件,需要二人提供帮助,请问方便吗?”
遇到这种情况,虽然很惊讶,但还是不得不配合。
孙欣觉得有点倒霉,看不出宋远超的表情,与其说是冷漠,倒不如说是面无表情。
或许没想到会在丧礼上遇到警察吧?二人一定是在心里想,要是早知道,就不来了。
一般情况下,同事之间除非关系好到一定的程度,否则的话,这种死因下,能够出现在同事丧礼上的人,多半都是公司安排过来的。
公司也是考虑到社会影响,才安排人来,不想让人觉得公司很不通人情。
四人在二楼找了一间休息室。
这样的休息室有好几间,今天晚上,死者的家属还会守灵,丧葬公司肯定会考虑到客户的一些需要,就算是举行丧礼,也不能让人感觉到很不舒服。
“二位需要喝点什么吗?”许京墨问道。
“不用客气!”
彼此落座之后,许京墨还是道了一声“请稍坐”,他出去在外面的自动售货机上买了两瓶灌装咖啡和可乐,回到休息室,两名女士果然选了咖啡。
“能不能和我们说说王海香女士在公司里的一些事,也不必拘泥是什么事,只要是想得起来的,说一说就行了。”因为实在是不方便在这种时候脸上还带着笑意,许京墨尽量将语气放得柔和。
“我们对她其实不是很了解。”宋远超先开口了,“我和她现在也不是一个部门。她在技术中心,我在采购部。”
孙欣扭头朝宋远超看了一眼,又很快低下头。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许京墨问道。
“翻译都属于人力资源部翻译室,然后根据需要分派到各个部门。现在也是的,不过,有些翻译已经被部门要了过去,属于部门的编制。王海香现在属于技术中心,但她以前还是人力资源部的,我是代表人力资源部来的。”
“我现在和王海香一个部门,我是技术中心,她是大部长翻译,我是秘书室翻译,我们其实很少打交道。”
“她是大部长翻译,难道不也是秘书室的?”宋远超扭头纠正孙欣的话,孙欣愣了一下,忙道,“啊,是,我弄错了。”
自己部门的组织机构怎么会弄错呢?真够糊涂的,宋决明心想。
“大部长?可否给我们说一下技术中心的人事结构?”许京墨谦逊地问。
孙欣看了一眼宋远超,看到她没有要说的意思,她就开口道,“我们公司是中意合资,技术中心是一个很大的部门,下属有分部,大部长是技术中心整个部门的部长,小部长是分部的部长,比如车身分部,动力总成分部之类的。这是我们习惯的称呼。”
按照汽车的结构进行部门划分,这是主机厂的习惯做法。
“您刚才说王海香是大部长的秘书,是不是意味着,她只负责大部长的翻译工作?”
孙欣脸上出现一些懊恼,“也不是,我刚才说话有问题。她的翻译能力是最强的,总是能够很准确地表达中意方面的意见,很多重要的翻译工作都是她承担。大部长和别的部门开会的时候,也经常都是她担任翻译。其实,部门的翻译不止她一个。”
“王海香女士在公司和别的同事相处怎么样?有没有令二位印象深刻的事?”
孙欣等宋远超先说,但宋远超一直看着桌面喝了一口的咖啡,没有任何要开口的意思。这也可以理解为,她的确和王海香不太熟悉。
“她业务能力很强,为人很和善,每天都很忙,我们在公司的时候也很少聊天。”
“她前两天不是才和别人吵过架吗?”宋远超突然又开口了。
孙欣有点懵,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哦,是这样,上周有一个重要的会,意方那边的翻译好像翻译错了一个重要的信息,王海香就在会上指出来了,对方的分部小部长坚持说自己这边的人没有翻错,有过争执。”
这是一条重要的信息,宋决明详细问了相关人员的信息,许京墨也在笔记本上做了备注。
“那么,在公司里和王海香最要好的朋友呢?有没有这样的人?”
宋远超又不想说话了,孙欣想了想,摇摇头,“似乎也没有很要好的,大多数时候,她都是独来独往。有时候我们翻译们一起出去吃饭活动,她因为工作忙,很少和我们一起。”
“她很喜欢打麻将吗?”
“这就不知道了,听说她去世那天在棋牌室里打过牌?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和同事一起去打的?”
一般在那样的棋牌室里打牌,都不会是和同事。如果是和同事的话,棋牌室的老板也告诉过许京墨他们,会在二楼的包厢。王海香好像还真的和孙欣说的那样,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因为她每次出来打牌,都是在一楼的大厅里随便和人凑桌。
“说她喜欢打吧,她好像也不是很馋的那种,她要不喜欢吧,又经常来,不知道,很奇怪!”棋牌室老板的话在许京墨耳边响起。
“你们翻译之间有没有约着去打牌啊,之类的?”
“会啊,我们会约着一起去逛街,打牌,不过,王海香从来没有和我们一起过。”
“为什么是你们翻译一起约着?你们和其他岗位的人没有交往吗?”
“有,不过之在公司。各自有自己圈子。在那些工程师们眼里,我们翻译属于很不受重视的岗位,他们经常说,语言只是一门工具。我有时候也会觉得,重复别人的话没什么意思。所以很多翻译都会想转岗。”
“可否问一下,宋女士在采购部是做什么工作的?”
“做一些采购支持工作。”被点名之后,宋远超可能觉得拒绝回答警察是一个不明智的行为,她脸上显过一丝慌乱,很快又平静下来了。
“宋女士以前也是做翻译的?和王海香女士是不是都在人力资源部的翻译室待过?”
“她进去的时候我已经在采购部了。”
“您刚才说您是代表人力资源部翻译室来参加王海香女士的丧礼的?”
“是的,我毕竟在里面待过,今天遇到了翻译室的室经理,他说找不到可以来参加丧礼的人。我正好有空,代表部门来一趟也是工作。”
来参加一个不熟的人的丧礼,如果被当做是工作,也不是说不过去。
“能不能介绍一下周一那天,王海香女士都做了那些工作?”
“具体我不是很清楚,不过,每周的工作就那么一些。周一的时候,部里会和意大利那边有技术例会,讨论新项目开发和量产车型的一些质量改进以及技术降成本工作,这基本上就是周一的大事了。”
“例会安排在什么时候?”
“一般都是下午四点半开始,开完的话一般会在晚上八点多钟,如果议题很多,开到半夜都有可能。我只参加过一次,基本上都是王海香在开。”孙欣露出愧疚的神色,或许觉得自己的业务能力的确不如王海香。
宋远超扭头朝她看了一眼,不过,什么话都没有说。
“周一那天,王海香身上有没有戴什么饰品,两位有没有印象?”
孙欣仔细想了一下,摇摇头,“不记得了,没有留意,她首饰还挺多的,实在是记不起来。”
许京墨又问宋远超,她摇摇头,对回答这种问题好像没什么兴趣,只想快点离开。
“周一那天晚上两位在家吗?”宋决明一边问,一边将笔记本收回了口袋,好像他就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宋远超明显就不高兴,她皱起眉头,“这是在调查不在场的证据吗?周一那天我十点钟就上床睡觉了,在床上刷手机到十二点多钟才睡,我老公在家,恐怕也不能帮我证明什么吧?”
“倒也不是,这纯粹是例行公事,我们对谁都要这么问一下。”
“那就没办法了,我家住在冰岛森林,如果要到开发区这边来,肯定要用车,我家的车一晚上没有出门,这个你们可以查。”
“谢谢,我们会去确定的。”
孙欣显得有些慌乱,“哎呀,我晚上也睡了,家里就我老公和我儿子,他们不是不能为我作证吗?那怎么办?”
“如果实在说不清楚也没有关系,我刚刚说了,我们对谁都要这么问一遍。您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哦,那就好!”
似乎也没有什么好问的了,许京墨表示了感谢,起身送两位女士出去。
“不用送了,谢谢!”孙欣让许京墨留步,许京墨站在门口看两位女士离开。走出十多步远的时候,宋远超突然就加快了脚步,孙欣一路小跑跟上,好像在向宋远超解释什么,感到很抱歉一样。
会是什么事情?不过,孙欣刚才的谈话里,的确藏着很多事情。
两人上了车,许京墨便转身又上了二楼,走进大厅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小男孩从休息室里出来,他哭过,眼睛红红的,目光直直地盯着棺材,里面装着死者的遗体,一会儿就会被送进焚化炉。
许京墨意识到应该是死者的儿子,顿时,心头一滞,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如同铅块一样堵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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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