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涯记 第107章 都是普通人

少女忽然伸出玉手在自己的脸庞上轻抚一下，一袭白纱瞬间遮住了脸庞，然后她低声喝道：

“出来吧”

鸿宇一愣，不知她指的是什么。

这时一个人忽然从树后出现，他衣衫破旧，残破的草鞋被挤压出雨水来，头上的发髻散乱，发间挂在几根泛黄的草叶。这时刚刚打斗留下的痕迹。

“是你”鸿宇回头问道。

落魄少年没有看鸿宇一眼，只是盯着少女看，他表情严肃而警觉，仿佛面对着强大的对手，而少女低头品茶，仿佛没看见他一样。

“喝杯茶吗？我请你。”鸿宇低声说。

少年一愣，转身看了一眼鸿宇，严肃的表情略缓和些，少女也一愣，但并没有抬头，只是身体微动，表示对鸿宇的不解，意思很明确，这茶是我请你的，你却拿去请别人？

“我不喝茶，只喝酒”落魄少年开口说话，语调简洁，语气冷冷。

“茶越喝越暖，酒越喝越寒”鸿宇态度平静而温和。

“心冷，喝什么都一样”少年说，进而又看着少女问道：“我百米之外可以听见蚂蚁交谈，请问你怎识得我残剑？”

“百器谱的兵器我都知道”少女低头细细的品着香茶，并没有看他一眼。

“你知道你喝的茶里面融有多少修行者的血肉和亡灵，这里的每一寸土壤都被鲜血浸泡过”

残剑少年厉声诉说。

少女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抬头看了看他，因为白纱遮脸，他看不见她的容貌。

片刻，少女缓缓的说：“心里若藏着仇恨，眼里就都是尸体，你永远无法看见美好的事物”

“你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低头看看自己腰里插着的剑，狠狠的说：“也许我该先杀了你”

鸿宇一惊，他也看了看少年腰里的剑，他确定那是一柄可怕的剑，甚至比魔将手里的黑禅杖更可怕，他已经做好准备在他拔剑的瞬间拉走少女。

白纱里，少女的嘴微动，她在笑，不易察觉的笑了。

忽然，少年脚下的草叶被疾风掀起，他身旁那颗树上的枝叶也开始折断，纷纷被疾风卷落。

少年倒退两步才站稳，鸿宇知道这是一股强大的威压，只针对少年的压力。

少年紧闭双目和嘴巴，他的手紧紧握住那把剑，却没能拔出来。

再看少女依然，依旧平淡的端着茶杯，仿佛她什么都没看见。

片刻，少年感觉压力消失，树上的枝杈不再摇晃。

他长出一口气，稳稳心神，脸上泛起无限的绝望，自己苦心修行十年，自以为可以手刃仇人，甚至可以染指青云榜，没想到初涉江湖就遭如此强大的对手，自己竟然连拔剑的勇气都没有，人族大陆这样的天才少女不会有第二个，莫非-----。

“你是-----？”少年要紧牙关狠狠的问道，这也是鸿宇想知道的问题，他的吃惊程度绝不比少年小。

“一定不是你的仇人”

少年没有得到准确的回答，但是他已经知道了答案，失望的说：“果然是你，你竟然没有死？”

少女身体微动，然后转身看着他，白纱里面美丽的脸上泛起一丝遗憾：“正告你一句话，报仇可以，别失去了血脉，魔比仇恨更可怕”

少年低下头，沉思片刻，说道：“原来他们都错了，您远比传说中更强大”说完，他转身离去，身形奇快，仿佛稍微迟一些就会有危险一样。

看着少年的背影，鸿宇不禁生出许多同情，绝望是人生最无药可救的心情，他理解那种无奈，叶对少女心生疑惑。

“喝茶！”少女轻柔地说。

“谢谢”鸿宇说。

两个人开始沉默，莫名的沉默。

许久，鸿宇才开口：

“我普通人，我----”

少女伸出玉指对着鸿宇摇了摇，打断了他后面要说的话：“我们都是普通人”

“我说的是身份”鸿宇说。

“你刚刚说过身份并不重要，我也这么认为，不是吗？”

“嗯，你是好人”鸿宇说的淡定而且认真。

“你也是”少女回答的真诚而且肯定。

然后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很抱歉，直到现在才来问你，请问姑娘你怎么称呼？”鸿宇睁大眼睛看着她白纱内美丽的脸。

依然也在看着他的眼睛，很干净清澈，仿佛能看见对方的心里，面对着这样一双眼睛，她似乎不该说谎话。

她从很小的时候便过着万众瞩目的日子，无论在京都还是在离山，都是所有视线聚集的所在，是所有人爱慕的榜样，她十二岁便踏平青云榜，她的名字在榜首三年，再无人可以打破，也就是鸿宇本人，换做别人也许早就知道对方的身份了。

依然很犹豫，她不希望对方知道自己就是依然之后，会不会像别的少年一样眼神顿时变得火热起来，言行却变得拘谨无味起来。

她再次看他眼睛，让人无法不真诚面对的眼睛，还有他昨天不遗余力的为自己驱毒，虽然自己帮助他浇灭星辰之火，帮助他洗髓成功，但对方不是来报恩的，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她做的这些。

然而，就在她嘴唇微动，自己的名字便要脱口而出的那一瞬间，她……改变了主意。

自己名字若出口，她们就再也不能平等相处，甚至她会失去再见到他的机会，还有，他对社会上层的抵制和不屑，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仅仅出身低位，或者修行无果造成的心理阴暗吗？可是他性情温和，心地纯善，还有那纯净的眼神，怎么看都不是心理不健康的大男孩，

还是暂时不说罢！

依然的笑容渐渐敛没，很是平静。

“离山修行者，依离”离，自然取自离山，她想戴个‘圣’字，取自圣女峰，但是这个‘圣’怎么听都不平凡，不能用。

“您在修行界应该很有名气”鸿宇无知的判断道。

依然嘴角泛起不易察觉的微笑，很满意的笑，很开心的笑，她喜欢这个天真的傻孩子。

鸿宇并不怀疑，就算他认定她不是普通人也不怀疑这个名字的真假，毕竟很多大人物的名字他也没听说过，当初他是跟在玉婷后面的浪荡公子，虽人在国教学院却毫无所学，后来昆仑山的神识归来，更是重新认识帝都这个环境，关于修行圈子的名人事迹，关于高层的大人物，他一窍不通。

“离山是修行之宗，你该是宗之强者”鸿宇判断着，很多问题不能一直问，大多数靠判断。

“解释一下原因？”

“嗯，玫瑰官人的仆人来请，算不算是原因？”

天啊！依然苦笑，看似朴素的男孩，也蛮机灵的，现在想普通也难了。

沉默，再次沉默，一个苦于不好回答，一个感觉问多了，不好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