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寂静的农家小院笼罩在柔白的纱帐里,显得格外静谧。
两个孩子白天下了力气,此刻发出香甜的鼾声,睡得深沉。
杨秀上眼皮就快要搭上下眼皮了,就听旁边的男人翻个身,动静还很大,一副我睡不着你快来关心我的架势。
杨秀摊手,只好推了推丈夫:“干啥啊不睡?还了账不该一身轻么,你咋搞的比背着债还沉重?”
有了妻子搭起的台阶,秦文礼噌的一下转了过来,迟一秒都像是对台阶的不尊重。他面对面看着杨秀低声道:“四哥今儿说市里的房子铺子涨价了,估摸着镇上的也会涨,让咱有钱的话赶紧买……”
杨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就这事儿让你睡不好?我问你,你攒多少了?”
秦文礼顿了顿道:“四百多……”
“一个铺面得多少钱?”杨秀继续道。
“几千吧……”
“所以你买得起吗?真是,没钱人操的什么有钱人的心,快睡吧你,明早早点起来赚钱!”事情了解,杨秀一拉被子,准备入眠。
“等等,你帮我参详参详,要不要把这个事儿跟妈说说?”秦文礼拽着被子问道。
杨秀思考一瞬,无所谓道:“说呗,买不买的咱也做不了主,说了怕啥……”说完一拉被子,闭眼睡觉。
秦文礼看着她秒睡,无奈摇摇头,也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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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开了就觉得杨秀通透,确实,没钱那这个事儿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充其量就是个谈资。所以第二日饭桌上,秦文礼就语气平常的跟家人分享了这个消息。
谁知胡玉凤瞬间眼睛发亮,直勾勾盯着他,倒是把秦文礼吓了一跳。
“市里的铺子真开始涨价了?”胡玉凤又确认了一遍。
秦文礼点头:“对啊,我四哥说涨了……”
胡玉凤一拍大腿:是了,梦里就遇到过这茬:杨旭来家里借钱,说有钱人都在买房炒房,他也准备入手。可家里哪有多余的钱啊,为这个小琴一年多都没跟自己来往。啥叫炒房咱也不懂,但有钱人不是傻子,人家抢着买的东西肯定是好东西。怪不得梦里秦文平就是秦家弟兄几个里最有钱的,据说名下铺子房子就有好些。
胡玉凤呼吸都粗重了:机遇就在眼前,端看自己怎么抉择了。可这需要选吗,当然是买,必须买!!!
但话不能这么说,她边啃馒头边思考,等吃完馒头,心里已有措辞。她对秦文礼道:“你四哥在城里接触的渠渠道道多,眼界宽,他要说涨那肯定就涨了。这样,一会儿你去镇上打听打听,看有谁家铺子朝外买的,问下价……”
这下轮到秦文礼无措了,就……这么轻易就下决定了吗?
胡玉凤还在叨叨:“以后你四哥说啥咱就赶紧听着,人家是城里人,说得准没错!”
杨秀在边上整个人都跟不上节奏:突然觉得自己像个老古董,婆婆倒像是满身冲劲的年轻人……难道婆婆真是天生做生意的料子?
秦生田心里腹诽:刚还了账,又想着买铺子,你咋不上天呢!啥家庭啊就敢这么造,果然是婆娘当家驴耕地,败家老娘们!!!
老太太倒是很赞同:“确实,铺子到啥时候都是基业,亏不了……”
果然是家里出身最好最有见识的人,胡玉凤不由给了老太太个赞赏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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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干就干,吃了饭秦文礼就出门送货,顺便勘查铺子。
给老方家卸了货,他便在街上转了一圈,也没瞅出来个名堂。心里一合计,索性回了老方家,笑着给老方点了烟,才道:“叔,您在镇上多少年了?”
老方幽幽吐出了烟圈,笑道:“快二十年了,咋了,打听事儿?”
秦文礼嘿嘿笑:“果然啥事儿都瞒不过您,确实想跟您打听事儿,您知道街上谁家铺子往外卖吗?”
老方瞅了他一眼,了然一笑道:“还真有,就北街钱家。不过钱满串是个赌鬼,人有些邪性,你买了也不消停,你要真想买我帮着你再寻摸寻摸……”
秦文礼赶紧从兜里摸出包烟递过去:“那就麻烦叔帮我留意了!”
老方点点他,笑着接过烟。
就听秦文礼问道:“叔,咱镇上铺子都啥价啊,我也好心里有个底!”
“中街上的小两层卖的贵,上下两间在八千到一万了,北头砖瓦房便宜,就钱家那五间屋子往外卖要价五千。”
秦文礼倒吸了一口气,乍听起来是不贵,可和自家的家底一比,那就很贵了!!!
老娘可真有勇气!!!
他满心唏嘘地告别了老方,转身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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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两层的要一万?”胡玉凤吓了一跳,虽说跟梦里动辄几十上百万比,那就是白菜价。可依现在一斤黄豆两毛钱的物价,这得卖多少黄豆才能买得起!
再看看自家兜里的一千块存款,胡玉凤深吸一口气,不死心道:“你先打听着,到时候再想办法!”
其余人也都被这价格震惊了,再看看胡玉凤毫不动摇,不由佩服:还是妈(儿媳)厉害,揣着一千块钱就敢想一万块钱的事儿!
不过这也激发起了老秦家众人的危机感和奋斗欲,一个个恨不得使出十二分力气去换钱。让本想还完账就躺平的秦生田生无可恋,心里骂翻了天,面上还得老老实实跟着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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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秦家一家子像打了鸡血一样不知疲倦的精神头到底影响到了隔壁两家。
秦文正家不必说,本来就勤勤恳恳的两口子又多下了几分力气。
倒是秦文庆家,陈秀莲站在院里,透过窗户看着懒散地瘫在炕上的儿子忍不住道:“文庆,你别成天待屋里,我看玉米地里的草都上来了,你去拾掇一下嘛。瞧你二哥家,地里都锄两遍了!”
“着啥急,反正草也长不过玉米……”
陈秀莲闻言气闷:“草是长不过,可那也影响玉米呢。老话说土地是最不亏人的,你怎么侍弄它它就怎么回馈你,草都不除你还想有什么好收成……再说你咋回事儿,翻过年马上五个月了,怎么老天天搁屋里躺着?”
“咋了,不出去鬼混你瞅着还碍眼了?世上哪有你这种当妈的,不想着儿子好好的,反倒天天撵出去鬼混去?你是不知道自己儿子啥德行,还是说换媳妇儿换出经验了,瞅着谁顺眼就让你儿子出去勾搭去?这么不要脸面咋不自己出去卖去……”刘荣把门帘往里一甩,立着三角眼出来。
“你……你……我啥时候让出去混去了,你怎么说话呢,我再怎么也是长辈,你说……你……”陈秀莲捂着胸口,气的手抖,颤颤巍巍指着刘荣话都说不连贯。
“你算个屁的长辈,脸皮咋那么厚呢,你是帮我挑了还是担了就敢充长辈!不会照镜子那你去瞅瞅我二伯母,人家亲自摆摊大把的挣钱才算个长辈,你装什么大尾巴狼……我知道你是个囊怂,要本事没本事要手艺没手艺,我看你只你儿子出去倒是很顺溜,那咋不自己出去卖去,说不定还有老头抢着给你花钱呢!”
陈秀莲耳朵嗡嗡的响,彷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刘荣讥诮的眼神和张张合合的嘴巴,嘴里左一个“卖”右一个“卖”。半晌,她一屁股瘫坐在院里,拍着大腿放声大哭:“天啊,我这造的什么孽啊……老天爷啊,你咋不把我收了啊……”
刘荣撇了撇嘴,窝囊废,除了嚎还会个啥!她不耐烦朝屋里喊:“还不让你妈住嘴,嚎的跟我要割她肉似得……”
秦文庆毫不在意的朝外探了探头,又转过身子继续睡。骂两句又不会死,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骂了,有什么好哄的。
陈秀莲嚎了一会儿,一个来劝解的也没有,顿时心如死灰,悲从中来,跌跌撞撞进了屋子倒在炕上。
刘荣见状“嗤”了一声,转身进屋一把拍在秦文庆后背上:“睡什么睡,你爹给你留了金山银山就敢成天的睡,赶紧起来除草去!”
秦文庆顺势压着刘荣的胳膊躺着,漫不经心道:“我不是说了吗,草又长不过玉米,有什么可除的,我妈不懂,你也跟着瞎闹腾!”
“可去你的吧,照你这么说庄里除草的都在做无用功,都是傻子不成?别废话,赶紧起来干活!”刘荣抽出胳膊,一把抓着他的胳膊就往抗下拉。
“哎……哎……你别拉了行不,再拉都给我拽地上了,我起还不行?”
刘荣见他直起身子便撒开手,抱着胳膊盯着秦文庆慢腾腾穿鞋。说实话,她有些后悔了。王宏再混可在地里活计上从不偷懒,王家老两口更是面朝黄土背朝天没黑没明的干。
当初嫌王家一家子窝囊,瞅着秦文庆白净的脸蛋,漫不经心的调调怎么看怎么爱,嫁过来才知道白净的脸蛋全靠整日不干活养来的。那老不死的更是懒中高手,全家满打满算居然就秦老头子一个劳力。
真是……当初王雪琴回娘家多少抱怨两句,自己也不会进了这火坑,想到这她忍不住咬牙切齿,恨不得撕了王雪琴!
秦文庆慢条斯理的穿好鞋,看她一脸愤恨,忍不住道:“我这都下来了,你还跟要吃人似得干啥?”
干啥,我想踹你两脚!刘荣到底是压住了心底的火气,推搡着秦文庆出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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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买个铺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