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二十年的大树了,靠斧子是砍不下来的。
秦文礼去杂物间翻了半天,找出来钢锯。
地上垫上纸壳,两人席地而坐,一人拽钢锯一头,“咯吱咯吱”拉的作响。
等锯子插进树干一半多,两人起身,站在被锯开的一边喊着“一、二”一起发力。随着“咔嚓”声响,杏树便倒头栽下,拍的飞雪四溅。
秦文礼用锯子把大的枝干锯下来,早等在边上的婆媳二人连拉带拽,把枝干拉到旁边的地里细细收拾。
父子二人则继续坐在下一棵树下,“咯吱咯吱”拉着钢锯。
几人闷头干到四点多,也才收拾了四棵树。
秦文礼拉来架子车,几人把树干抬上去,其他的能架上去就架上,不能就留一人看守,其他人往回抱。
来来回回好几趟,总算赶天黑之前全弄回了家。
这可真是个体力活,几人累得气喘吁吁,饿的饥肠辘辘,恨不得一口吃几碗。
第二日继续。
王家估计听到动静了,王家姑奶奶站在地畔看着几人过来,跟秦文礼搭话:
“杏树长得好好的,你做什么把它锯了?”
胡玉凤一听她这质问的口气就想怼上去。
秦文礼抢先开口道:“嬢嬢,我们家里没柴火了,砍回去烧……”
“没柴火哪里捡不来两根?这不是糟践东西么?”姑奶奶很生气,口气有些冲。
“你谁啊你,你管得着吗?我自己家的东西我想怎么着就怎么着,轮得着你来说?”胡玉凤火力全开。
“我就知道胡玉凤你没憋好屁。还我管不着?你这地怎么来的?你瞎了良心了!我最有资格我管不着……”
秦生田默默退后。
秦文礼和杨秀扶额,一边一个先拉住。
果然两老太太一个赛一个跳得高:
“地怎么来的关我屁事。我砍自家的树关你屁事,你蹦的倒欢,不要脸,想靠着我家杏树发家……”
“呸,多大脸啊,还你家杏树。这地都是卖了我换的,我砍树问过我没有……”
“我问得着你?咋的,你想离了回娘家?那你还要看我要不要你呢……”胡玉凤换个姿势道:
“再说地咋来的关我屁事,你不服去地下找你爹说去……”
“胡玉凤,你不要脸,我哥咋能娶你这么个泼妇,占了我的地还不让人说了……”
“什么你的地,啥年代了还地主老财的做派。这可是大队分的地,你不服你告去……”
“胡玉凤,你个不要脸的老货……秦生田,你就看着她骂我……”姑奶奶被戳了痛脚,转身就骂秦生田。
“咋了,说不过我就喊你哥,你喊,看他敢放什么屁……”胡玉凤双手拢在袖口,不屑道。
风暴中心的秦生田此刻恨不得和雪地融为一体。打你们的,喊他干啥呀。
“爹啊……你咋死的这么早……留我让个泼妇欺负……”姑奶奶见自己骂不过,哥哥不顶用,顿时哭天抢地。
秦文礼拉着她尴尬的劝道:“好了,嬢嬢,你别跟我妈计较,我扶你回去……”
胡玉凤火上浇油:“你放开她,我看她还能嚎出来什么花……”
闻言姑奶奶哭的更大声。
杨秀拉着婆婆:“妈,你别说了,都半老十岁了……”
王家表哥黑着脸匆匆过来,拉着他妈道:“你干啥呀妈,又不是咱家的树,你闹啥呀……”
姑奶奶拍打着儿子:“你个败家子……爹啊……我命苦啊,哥哥窝囊娃窝囊……”
“回家去,大冷的天快别哭了,一会儿冻上了。”王家表哥耿直相劝。
结果换来他妈更大力的拍打:“我啥命啊,你跟你舅舅一个样……”
王家表哥尴尬的看眼自家舅舅,赶紧拽着母亲回家。
胡玉凤像只斗胜了的老母鸡,大手一挥:“愣着干啥,赶紧据……”
其余众人从闹剧中醒来,赶紧动手……
众人协力,剩余的三大一小天擦黑全部拉回家。
众人长出一口气,虽然过程艰辛,祸患根源总算拔除了。接下来就没理由吵了吧。
结果,这口气还是出早了。
第二天,老秦家到地里挖树根,就见三个树根已经被挖了。
胡玉凤气的跳脚:“肯定是王家,不要脸,连个树根都不放过……”
秦文礼和杨秀拼命安抚:“好了妈,说不定是其他人呢。挖就挖了,这不还有五个吗,够咱今儿挖的了……”
“咋能算了,烧锅都能烧几顿呢。不行,她咋挖回去的,咋给我还回来……”胡玉凤态度坚决。
“妈,别闹了,一会儿该有人出来看笑话了。
你还是积极分子呢,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就三个树根,他们挖去也富不了,咱不闹了……”杨秀试探了一下命门。
果然捏住了,胡玉凤虽然还是骂骂咧咧,声音却一下小了。
秦文礼背着母亲竖拇指:干得漂亮!
一场风波弥散,胡玉凤继续骂骂咧咧,其余人卖力挖树。
连续这三天,老秦家攒下了一大堆树枝树干,只等着老秦父子俩排序上垛。
胡玉凤和杨秀闲了下来,准备继续炸小麻花。
*
这日早饭刚下桌,警车就“呜哇呜哇”停在院外。
因着苟支书提前通知,老秦家并不是很紧张。反倒是隔壁两家吓坏了。
李兰花捏着针偷偷从门缝里往外看。
陈秀莲一把拽住要出门的儿子:“你最近没干啥事儿吧?”
秦文庆无语:“妈你能不能盼着点好的?”
陈秀连松了口气,放开儿子。只要不是文庆被人告了就好。
秦文礼把三人让进堂屋,杨秀赶紧端茶倒水。
胡玉凤一瞧:哟,还是上次教育她的那两个。
那两人也认出她了:“是你啊!”
见同事疑惑,指着胡玉凤道:“就集上抢摊位那事儿。这就是那提刀大姐,我俩给做的笔录……”
说完他看向秦文礼:
“别紧张,就问几句话,跟你妈上次那流程一样。”
胡玉凤: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搞得她像个惯犯……
“十月二十七那天,有人见你们进去过林场?”翻开本子,年长率先开口问道。
“对,我们一家五口去捡柴火……”秦文礼简单交代了一遍。
那人又问了几个问题,有没有发现啥异常,有没有见生人之类的。
秦文礼如实回答没有。
几人合上本子起身:“那行,就问这些,感谢你们配合……”
“应该的应该的……”秦文礼赶紧道。
“再坐会儿吧,吃了再走……”胡玉凤客气道。
“不了,还有事儿呢……”几人往出走,秦文礼赶紧跟上。
见警车一溜烟远去,陈秀莲隔着墙头才问道:“他二婶,咋了呀,公安咋上你们家了?”
“就林场那事儿,咱们不是去捡过柴火嘛……”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陈秀莲讪讪笑道:“我还当出啥事儿了……”
*
连着几日放晴,路上的冰雪开始融化。
秦家摊子便继续摆。
已经十一月份了,天寒地冻的,外出赶集的人也少了很多。
连着两个集都生意平平,秦文礼便道:
“要不你们在家炸好,下个集我一起带去摆?”
胡玉凤觉得可以,就那零零散散的顾客,三个人都耗着确实没有必要。
她便和杨秀在家准备,秦文礼骑车捎着一起去。
这一去,就带回个人。
“大姨,嫂子……”喜子脸颊泛红,还没下车就仰着脸笑嘻嘻打招呼。
“呀,喜子你来了?你回去都没个音信,我今儿还和你嫂子说起你呢。”胡玉凤见着她也惊讶。
喜子回前还嚷嚷着收完玉米就来。结果两个多月了,一点消息都没有。胡玉凤还跟杨秀说抽空去看看呢。
“我跟我婆婆把玉米收拾了,麦子种上,又去了趟娘家……”喜子自来熟的拖鞋上炕。
“哟,还去娘家啦?”喜子娘家可离得远,据她所知,这孩子从嫁过来就回去过两三回。
“别提了大姨,我高高兴兴的去,结果钱差点让我妈哄去……”喜子提起娘家就一肚子气。
“我本来不想去,我婆婆说我妈捎话带信叫我呢,让我抽空去看看。结果一去就让我干活,我嫂子都不下地,就使唤我……她天天说我侄子上学买本子没钱,我就给了五块。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咋了?”杨秀好奇。
“我背柴回来,发现她们背着我偷吃饺子。见我进来一个个嘴里塞得都转不过向,锅里的面汤上还飘着油花。就这,她还骗我说煮了面……我一气之下就回来了……”
杨秀:喜子这是啥命啊!就好个吃,结果婆家锁着不给吃,娘家背着她偷吃……
“嗐,快别气了。饺子值当啥,大姨改天给你包……”胡玉凤听了也很无语,都啥人啊。闺女回来又出钱又出力的,连个饺子都不给吃。
你要舍不得就别包,还背着吃。呸,搞了半天闺女才是个外人。
真是,她家小琴回家啥都不带,啥活不干,她还好吃好喝的伺候呢。
“还是大姨最好,你比我妈都好,要不我认你当妈吧?”喜子感动得眼眶都红了,瞧着越发凄惨了。
“瞎说啥呢,妈是能随便认的……”胡玉凤白了她一眼,这脑子还是不利索,竟说傻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