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桌上,秦生田带回来个劲爆消息:秦文庆要跟邓家定亲了。
一桌人都被炸得停下筷子。
秦生田继续道:“邓家老两口早上都来给他大伯家掰玉米呢。老刘说邓家那婆娘都和他大伯娘叫上亲家了……”
众人面面相觑,半晌杨秀纳闷道:“可文庆和雪琴还没离婚吧?”
秦生田喝了一口汤:“看这情况,估计快离了。”
众人一时无言。
果然吃过饭不久,秦文庆罕见登门。
杨秀和她打招呼他只笑了笑,把秦文礼拉倒边上不知叽叽咕咕了些啥,两人转身就走了。
杨秀皱了皱眉头,到底没叫住。
秦文庆屋里,秦文礼迟疑道:“这离婚协议我没见过也没写过,不知道咋写啊。大哥比我念的书多,要不咱去找大哥问问?”
秦文庆一口回绝:“不去找他。”
秦文礼后知后觉想起了秦文庆为啥不找亲大哥,反而找他。
秦文正性子直,看不惯秦文庆勾三搭四的做派。尤其是这些女人轮番上门,他更觉得脸没地方搁。几次三番劝秦文庆让把雪琴接回来好好过日子。一次两次还好,说多了秦文庆不耐烦,怼了他哥一句:
“老催着我接雪琴,咋了,你是离不开雪琴还是咋地?要接你去接,接回来领你家去!”
差点把秦文正气得吐血。
这还没完,李兰花几次劝秦文正别管这事儿,他都不听。这下听了秦文庆的话,也疑上了自家男人,在家里又闹了一场。
秦文正头发都气白了几根,从此撒手不管了,兄弟两自此也有了隔阂。
秦文礼思索片刻,道:“咱两去公社吧,到民政上问问,说不定人家有样板呢。”
秦文庆一听在理,两人骑了自行车就去上官镇。
到了民政办一说离婚,工作人员打量了他们两人几眼道:“女方呢?就男方一人可办不了。”
秦文礼赶紧道:“我们就是先问问,看都要啥,回去好准备。”
工作人员就问:“你们是双方商量好了协议离婚,还是要到法院去诉讼离婚?”
“协议和诉讼是啥区别?”秦文庆问道。
“协议离婚,就是男女双方在财产啊,孩子啊这些事情上都达成一致了,签个离婚协议,就叫协议离婚。诉讼离婚就是你们有一方对这些条件不满意,或者压根不想离,那就得到法院诉讼,让法院判去。”
两人听懂了,对视一眼,秦文庆又问:“那协议离婚需要些啥手续?”
“结婚证、身份证、户口本、村上的介绍信、离婚协议,就这些。最重要的,双方都得到场。”工作人员嘱咐道。
“那自然。”秦文庆满口答应。
“您这儿有协议样板吗?我们瞅瞅回家准备去。”秦文庆又道。
“给,就把双方具体情况,离婚原因,孩子归属,财产分割说清楚就行。”工作人员递过来一份样板。
秦文礼看了几遍,心里有数,便还了回去。
从公社一出来秦文庆就问道:“咋样,能写不?”
秦文礼略作思索道:“能写是能写,就是人家说的孩子,财产分割这些你和雪琴说好了没有?”
“这你别管,你先写了我跟她说。”
两人回到家,秦文庆把户口本扔给秦文礼,就开始翻箱倒柜找结婚证。
“玲玲,你来?”
“咋了爸爸?”秦玲缩着肩膀弱声弱气道。
“你瞧没瞧见你妈把结婚证放哪了?就是红色的,这么大?”秦文庆比划着问道。
秦玲摇头。
秦文庆嫌弃的看她一眼:“出去吧,家都看不住,能干个啥……”
秦文礼:……
秦文礼低着头拉着脸,在废纸上写写画画。
把大概框架拉出来,秦文礼递给秦文庆:“大概就是这样,结婚时间先空着,孩子和财产你啥想法?”
“玲玲归我,刚子归她,各样活各的。财产?我们两没啥财产,这个不用写。”
秦文礼面无表情的划掉财产,又道:“刚子归雪琴,那雪琴万一改嫁,刚子改不改姓这个得说清楚吧?”
“孩子都归她了,她愿意改就改吧,我无所谓。”
秦文礼看他却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还是提醒道:“你知道的,改了姓就和咱秦家没关系了……”
洋县这边,离婚愿意让女方带走儿子的很少,愿意儿子改姓的就更少。因为改姓,就意味着这孩子不再上秦家的族谱,不再奉秦家列祖列宗为先人,不再为秦文庆养老送终。
“打从离了就没关系了,各过各的吧。老了若无儿无后那也是我的命……”秦文庆很是看得开。
秦文礼便不再多说。把协议正是誊写了一遍,递给秦文庆:“你看看……”
秦文庆磕磕巴巴看了一遍,点头道:“行,今儿谢了,二哥。”
秦文礼摆摆手,满心不是滋味。
一进门,就见家里人都端上碗了。他这才发觉一个下午都过去了,怪不得肚子咕咕叫。
坐在桌上,秦文礼就发现今儿大家不仅没等自己,连自己的碗都没有。
他诧异的看着杨秀:“我的饭呢?”
“哟,我当你跑了一天,早吃香喝辣的去了,结果连顿饭都没混到?”杨秀嘴上阴阳怪气,起身端了碗饭重重放在秦文礼面前。
秦文礼一脸懵:“咋了这是?”
杨秀哼了一声吃饭。
胡玉凤抬眼左瞅右瞅:闹别扭这是???
胡玉凤斟酌道:“你今儿一天哪去了?吃饭了也不见人,还当你不回来吃呢?”
“文庆找我帮他写离婚协议,我哪会写?跑了趟公社,忙活完道现在了。”秦文礼道。
“瞧把你能的,人家放着亲哥不用就用你,就你会写……”杨秀继续阴阳怪气。
秦文礼筷子一顿:“你发啥疯,咋了嘛又?”
杨秀哼了一声,重重起身跛着脚进了厨房。
一家子面面相觑。
秦钰一双眼睛咕噜噜转,鬼精鬼精道:“你惹我妈妈生气了吧?”
秦文礼无语:我今儿都不在家我能招谁惹谁。
胡玉凤:别说,还怪有意思的……
秦文礼眼见杨秀摔着门帘往西屋去了,装作镇定的招呼孩子:
“磨蹭啥呢,赶紧吃,饭都凉了。”
几口扒了饭,帮着胡玉凤把桌子收拾了。他才不紧不慢的进了西屋。
一进屋就压低声音道:“你抽啥风呢,我今儿都不在家又怎么惹你了?”
“不在家好啊,在家带着委屈你呐,哪有出去浪着香。”杨秀坐在炕沿上看都不看秦文礼一眼。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秦文礼又气又委屈。
“我哪里没好好说话了,我是骂你了还是打你了?”杨秀反问。
“你要这么说话还不如骂我一顿呢。”秦文礼顿了一下:
“文庆找我有事,我这跑了一下午,结果回来你还给我气受。”
“哟哟,我给你气受了?那你去找不给你气受的呗,我又没拦着你,你找上三四个不过瘾,七八个也行嘛!”
“越说越不像话,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嫌我跟文庆出去了呗。那人家叫了我咋好意思不去,不是说了嘛,他找我给他写离婚协议,正经的事情,你多的啥心?”
“写离婚协议好啊,要哪天你嫌我碍眼,都不用去找别人……”杨秀说着眼圈泛红。
秦文礼受了这无名气一肚子火,眼见妻子眼泪“吧嗒吧嗒”的掉。
他不由软了语气:“你说我呢咋还给自己气哭了。行了行了,他再叫我不出去了。快收起来,一会儿孩子进来了,你丢不丢人。”
“我丢的什么人,你们都不丢人我丢的什么人,你们兄弟就没一个好东西……”杨秀不住抹眼泪。
秦文礼:……
秦文礼耐心道:“行了,哭几下就行了。你也别多心,咱两没有十年也有八年了,我啥人你还不知道?别就因为个文庆,就觉得谁都和他一样,我有那时间还不如多看两本书。”
杨秀哭声渐小,一言不发。
“赶紧把眼泪擦了,孩子都大了,还以为我怎么你了……”秦文礼赶紧趁热打铁,拍了拍她肩膀。
杨秀一把豁开他的胳膊,背过身擦了擦眼睛。
秦文礼松了口气:“一天天的别胡思乱想,咱有那功夫还不如多挣两钱……”
杨秀白了他一眼。
*
也不知秦文庆咋跟王雪琴沟通的,第三日上午,两人就去民政办打了离婚证。
当天晚上,王宏和两个堂兄陪着王雪琴来收拾东西。
李兰花红着眼睛问杨秀道:“到底妯娌一场,我去送送,你去吗?”
一看杨秀的脚,改了说辞:“我送送,上面肯定乱哄哄的,你在家缓着。”
杨秀其实想去,到底妯娌一场,相处了七八年。那怕以前有些龃龉,在她离婚这一刻都过去了,再也见不着了。
胡玉凤喊住李兰花道:“一起去吧,你扶着秀儿一把。”
三人上来时,就见王雪琴抱着秦玲哭。
见她们过来,王雪琴一手拉着孩子,挂着眼泪冲她们露出个难看的笑容:“二婶,大嫂,二嫂……”
一时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