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阵轰鸣声由远及近,秦老爹赶紧往回走几步,这才装作刚从院里出来,对停下车的秦文君道:“回来了啊,啥都好吧?”
秦文君往下卸东西,笑着答道:“好着呢。”
秦文秀听见了声音也出来,接过大哥手里的袋子:“嘿……挺沉,这装的啥呀大哥?”
“文礼给咱们几家带的,先拿进去,一会儿分分。”
“好嘞……”秦文秀提起袋子往里走去。
“大哥,文礼咋样啊?”秦文平追问道。
“先进去,进去说……”秦文君搀扶着老爹往进走。
见秦文君回来,妯娌几个忙起身去准备烧菜。
秦老妈见秦文君眉目舒展,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一半,开口道:“都好着没,这天马上黑了不见你回来……”
“我到文礼家时他们正准备吃饭,我婶娘就让弟妹加了两个菜,很是丰盛……”
秦文君把在秦文礼家见闻娓娓道来。
“那就好,那就好,好好过日子比啥都强……”秦老妈听大儿子说起文礼家变化,缓缓松了一口气。
这么些年她心里记挂着小儿子,又顾忌着胡玉凤不能常来往。心里真是无数次后悔,后悔自己怎么就信了老太太的邪,把儿子送到火坑里。
管她胡玉凤是真改了还是装模作样,只要文礼两口子不再受气就行。
现在文礼虽还是看人脸色过活,但到底有了自保之力,真是菩萨保佑……
秦老爹板着张脸,敲了敲烟斗:“知道过日子就好,文平,回去看看,开饭吧。”
秦文平带着几个大孩子呼啦啦涌进厨房。
*
秦文君走后,秦文礼便有些心不在焉。
杨秀也不知道咋宽慰,灵机一动道:“我今天见到天荣表叔了……”
她也不去看秦文礼有没有在听,自说自话道:“艾玛,长得真气派呀,我看满大队就没有比得过他的。”
说着又压低声音:“怪不得妈烙个饼爹都怕给表叔。我是爹我也怕,拿啥和表叔比啊,要家底没家底,要长相没长相,也不怪妈老看不上他……”
“胡说啥呢,这是你能说的?”秦文礼早竖起耳朵,见媳妇儿越说越不像话,赶紧打断。
“咋了嘛,我这说的也是实话……”杨秀故意不服气道。
“长辈的事儿都敢胡议论,是喜子的傻病传给你了吗?”秦文礼盯着杨秀的脑袋几秒。
不说就不说,当我爱说呢……杨秀撇嘴。
秦文礼被她这一打岔,心里那点愁思也压了下去。
“文礼,你看泡多少豆子?”屋外胡玉凤问道。
天凉了,豆腐不怕坏,产量就能往上提提了。
“30斤吧……”秦文礼说着抬脚出去。
院里胡玉凤已经拎出来半袋子豆子过称。秦文礼接过好的豆子,倒在筛子里几人开始挑拣。
秦钰和秦玲嘀嘀咕咕进门:
“玲玲来啦,好几天没见你了……”杨秀目光温和的看着小姑娘。自雪琴走了这孩子是第一次过来。果然离了娘的孩子像根草,秦玲此刻就像受了惊的小鹌鹑。
秦玲怯生生喊人:“二奶奶、二婶、二叔……”
“妈妈,你能给我扎个和玲玲姐一样的辫子吗?”秦钰小跑过来抱着杨秀胳膊摇晃。
秦玲看着眼前这一幕,眼里闪过一丝羡慕。
杨秀目光移到秦玲脑袋上,稀奇的“咦”了一声:
“玲玲,这谁给你梳的头,真好看。”
怪不得她好奇,王雪琴和陈秀莲都不是手巧的。记忆里秦玲要么就是低马尾,要么就是双马尾。而现在她梳着精致的蜈蚣辫,夹着一串五颜六色的小发卡,一看就是别人给扎的。
秦玲不自觉摸了摸头发,低声道:“彩芳姨给我梳的。”看起来并没有多高兴。
杨秀就心中有数了,给秦玲扎辫子这“彩芳”估计是目的不纯。
“钰钰,去给姐姐拿个苹果……”胡玉凤看了秦玲几眼吩咐秦钰道。
秦钰很快拿两个过来,一个塞给秦玲,一个自己啃。
“二奶奶,留着小树和钰钰吃吧,我刚吃过饭的……”秦玲低头拒绝。
“你吃吧,他们还有呢……”胡玉凤看着这孩子眼里闪过一丝不忍见。
秦玲这才小心咬了一口,真甜。她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容。
啃着苹果,两人手拉手出去玩了。
院里杨秀好奇:“那个彩芳?谁家的?”
不料竟是秦文礼回答:“一队邓善家那二闺女,我今看见了……”见杨秀迷茫,秦文礼道:“就两个女儿,大女儿招了上门女婿,结果女儿跑了那个……”
“哦,他家啊。”一说这家杨秀就知道了,邓彩霞嘛。招了个陕北那边的上门女婿,结果去年五月她扔下孩子去南边了,一年多了音讯全无。
听说这陕北女婿在家闹腾,让他爹找人。邓家不肯,都不知道哪个省怎么找,这不就这么僵持着。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那这邓彩芳和文庆这是……啥时候的事儿啊?”
“谁知道呢……”这就超出秦文礼了解范畴了。
“这邓彩芳图啥呀,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文庆可都二婚了……”杨秀实在费解。
“没对象都能和文庆搅和到一起,估计也不是啥安分的。你大伯娘最近可是香饽饽……”胡玉凤讥讽道。
也不知道大伯娘乐不乐意当这“香饽饽”,杨秀心里琢磨。
*
陈秀莲最近真是高兴,又不高兴。
高兴自家儿子还没离婚就有人上赶着。
不高兴是这会儿上赶着的没一个好货。
瞧隔壁母子生意做的飞起。每天四五点就踢里哐啷又是推磨又是炸油货,香味儿直飘到自家院里,引得她肚子咕咕叫,连个懒觉也睡不好。
再看看自家八点还在呼呼大睡的儿子,说不急不羡慕人家那是假的。
可有啥用呢,自己儿子受了这一遭罪,总的缓缓才能下地。
且让隔壁嘚瑟吧,妇人懂什么做生意,瞧着吧,有她们受的罪,陈秀莲恨恨咬牙。
胡玉凤可不知隔壁羡慕嫉妒恨。她的麻花摊子生意稳定,今儿还接了8月28的结婚单子,收了一笔定金。她面上沉稳客气,心里喜得恨不得跑二里地。
不过今儿她还琢磨了个事儿,晚上得议一议。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此刻一轮皎洁圆月悬挂高空,和深蓝夜幕上星星点点的星子交相辉映,月光如轻纱拢在老秦家院落。
院里几人围着小方几,小口品尝着昨日的月饼。
胡玉凤缓缓开口道:“给咱们麻花和豆腐取个招牌吧。”
见秦文礼和杨秀都抬头看着她,便道:
“我今儿在集上转了转,瞧着人家店铺都有个招牌。思来想去我觉得咱们也取个,以后人家来买东西也好找。”
秦文礼脑子转了一圈就点头同意:“妈你提的对,有个招牌不止顾客好找。就拿麻花来说,咱打出去招牌,以后万一有仿照咱的,牌子也能区分开正品仿品。”
“对,文礼说得对,取招牌这个事儿赶早不赶晚,今儿就定了,明天文礼你就去做,下个集咱就挂上。”
“行。”秦文礼痛快答应。
“取个啥招牌啊?妈你心里有想法没?”杨秀问道。
“没……我下午才有这个想法,哪有时间想招牌……”胡玉凤不承认自己是起名废,要她起只能叫“秦家XX”或者“秦氏XX”了。
“要不就叫秦家豆腐,秦家麻花?老方家商店不就叫老方商店!”杨秀先开了头,期待的看着婆婆。
胡玉凤面无表情:得,跟她一样的起名废,不愧是婆媳。
“不行,咱镇上姓秦的好多家,就叫秦家,秦记的铺子都有好几个,叫这名人家还以为是他们开的呢。”秦文礼拒绝。
“那叫老胡家麻花?文礼豆腐?”杨秀又琢磨道。
婆婆姓胡,再说镇上姓胡的也没几家,其实叫玉凤麻花更好,这不是不敢直呼婆婆名字嘛!
“不行,你咋总离不开姓名嘛。”秦文礼拒绝,他才不要叫文礼豆腐。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杨秀怒了:“我说了你都不行,咋不见你自己想一个!”
“叫芳香园麻花咋样?”老太太幽幽开口。见众人都看向她,老太台面带怀念道:“我做姑娘时,最爱吃的糕点就是芳香园铺子的,那时候我母亲总是差丫鬟给我买……”
胡玉凤每次听老太太说起过去就……羡慕又嫉妒。
老太太人家可是用过丫鬟的人,而自己命苦的还不如丫鬟!!!
咳,言归正传。
“芳香园,听起来就和麻花很搭,我觉得行……”杨秀赞同。
“不行……”秦文礼又道:“照奶这么说,人家芳香园就是大牌子。咱照抄人家的名字,万一以后咱做大了,被告了咋办?”
秦文礼到底多念了几年书,平时也爱看书,法律也比她们懂得多一些。
“对对,文礼说的有道理,不过你奶给咱指了个方向,就照着这个起。”
“麦香园行不?咱麻花都是麦子做的,这下总行了吧?”杨秀又道。
“哪里行了,那豆腐叫啥?豆香园?”秦文礼反驳。
却不想胡玉凤和杨秀同时眼睛一亮,异口同声道:“行啊……”
行什么行,秦文礼对着婆媳二人无力吐槽,她们是指望不上了,还是自己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