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猫一龟相视着,却不料下一刻就有条粗长的尾尖,它沿着地面缠到了独朽的脚踝,反而他还在不知情地说着:“白萧,你这不行啊。”
白萧鄙夷地指着他脚上的蛇尾:“我不行?我乃是洁身自好!哪像你?还以为多矜持,原来选了个更大的蛇妖。”
幸灾乐祸的独朽还在不明所以,转头便与示意他的于云间对视上,意识到什么的他全身毛发炸了起来。
“啊……老板来了。”小小的乌龟发出一声叹息,搬着古书慢慢悠悠地离开了。
“咣当——”随着一阵乐声,铺中小门打开,门的另一面却是另一番景象。其中百梯环环卷起通去阁楼,蛇侍们端着茶杯去往了其中一扇门,小妖们纷纷向着门口望去。
一只玉手从门中伸出,烟斗上大红的烟雾飘在上空,她拿起烟斗吸了一口,吐出来的烟变成白雾。
蛇老板蛾眉抬起,似扇一般的睫毛掀开,景幽佳默默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三双瞳。
于云间也觉惊奇,立刻攥住了景幽佳的手,小小举动皆被对面的蛇妖看见了眼中。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惊骇的双眼,曾只听闻过双瞳,但拥有双瞳的妖也是极少数。可是三瞳……三瞳,蛇怎么会有三瞳?
蛇老板的蛇尾盘旋到景幽佳的身边,尾尖抬了起来,本在眯着眼打量的她忽地脸色一变,急切地收回了蛇尾。
“几位少侠前来,所为何事呢?”她的嗓音仿佛能够蛊惑人心,慢慢抬起了视线,“让我猜猜……海心?”
狼十二不可思议地说道:“她竟然知道?”
白萧也是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万物铺真就那么灵?关键是三瞳蛇妖,前所未有。
“三瞳眼。”
景幽佳背后一僵,心中回道:“三瞳眼?”
面前的蛇老板将烟斗轻轻一甩,远处的书架子上便飘来一本沾满岁月痕迹的古书;书的第一页已经破得四分五裂,她用食指在空中划过,书页自动翻了起来,一页又一页。
半响,她皱起的眉头得到了缓解,书上的字眼从书中悬浮出来:其一为海王真挚的眼泪,其二海洋族真诚之泪,其三她自己的眼泪。
“娜兰缇的父王不是已经逝世了?”狼十二询问道。
蛇老板收起古书,穿插到书架中,似乎话里有话:“不一定要求她父王的眼泪。”
“不一定要求她父王的眼泪?”于云间垂眸思索着其意。
“这要看她自己了。”蛇老板六个瞳孔盯上了景幽佳,她被冷冷地看了一眼,便见蛇老板轻轻地颔首示意。
“送客!”忽然间,一声送客回荡在整个万物铺之中,大门紧随其后关闭,留下他们几个在门外。
小乌龟慢慢地走了过来,眼皮沉沉慵懒地说道:“需要的东西已经告知了几位客人,请几位离开。”
景幽佳问道:“代价是什么?”
小乌龟犹犹豫豫地挠着脸:“呃……等到她收集完这些,届时便会得知。”
“等到她收集完这些……”景幽佳喃喃着,小乌龟推着他们彻底关上了万物铺的大门。
这时,独朽突然说道:“花!”
花?景幽佳摸上腰间的彼岸花,迅速地拿了出来,而鲜红的彼岸花花叶渐渐地掉落着,四人对视起来——
昏暗的地府鬼气蔓延着,几个矮小的小鬼围着一圈篝火跳着舞,奈何桥旁边的鬼池中透发着雅青之光。
孟婆则站在鬼池旁边,她低着头攥着一把钥匙:“我已经找到了线索,他被关在了审判裂元。”
“审判裂元是何物?”景幽佳疑道。
孟婆转过身,面色凝重:“你一会儿便知晓了。”
下一瞬间,几个戴着骷髅面具的小鬼从空而降,个个手拿尖刀对准了他们两个。于云间面色一僵,拉起景幽佳的手反身试图逃离,面前竟又降下几个小鬼。
孟婆低沉着声音,双目发了狠似的指着他们:“活人生闯地府,即刻压进审判裂元听候发落!”
几个小鬼迅速缠身而上,于云间的法术在地狱又无法释放,只能护着景幽佳怒斥道:“你这是何意!!?”
骷髅面具的小鬼们说着鬼语嘟嘟嚷嚷着,带有尖刺的刀向着他们砍去,孟婆忽然勃然大怒:“把他们压下去!”
尖刀停在于云间的脖子下面,景幽佳被他护在怀中,余光扫到孟婆对她点了点头——
“早知道叫独朽一起下来了,这破牢笼!”于云间抓着暗色的牢用劲儿晃悠着,而牢笼丝毫不动。
他泄了气似的坐了下去,银发散落在空无一物的地上,被掩盖的地面慢慢生出一朵彼岸花。
“诶,你们俩不是……?”
于云间转过头与牛头对视上,它的鼻孔喷出白色凉气,马面迟疑地盯着他,“你不是……嘶,你不是那个谁吗?”
牛头说道:“这世间长相相似的人多了去了!况且真是他,怎么可能会被关在这儿?”
马面又指着景幽佳说:“那不是那个谁吗?”
牛头这下无法反驳了,皱着眉头说道:“我们今儿个全当没看见,谁知道他们又要做什么妖?”
马面说:“我得先去和阎王爷报告。”
牛头说:“你怎么听不懂我的话?”
马面说:“我是衷心的。”
牛头急眼了:“不是,你此意是说我对爷不忠心?”
马面说:“我并无他意!我们先走吧!”
牛头扯着马面说:“你最好解释清楚!”
于云间看不下去了,捏了捏眉心问道:“……两位,这审判裂元到底是什么东西?”
牛头忽然说道:“诶?你听见谁说话了?”
马面摇摇头:“没有,闹鬼了,我们快走吧!”
便在于云间的视线中,牛头马面互相搭着肩离开了笼子,景幽佳抿了抿嘴唇,盯着它们的背影。
孟婆何时会来呢?她的视线飘忽到于云间的银发之下,银发下的一片花瓣被挤了出来。
于云间察觉到她的视线,惊奇地拿起了彼岸花,花中飘散出来一抹奇特的味道,散至所有的审判裂元中。
“这……?”
审判裂元乃是鬼器,一个巨大的牢笼;但牢笼终会有一把打开的钥匙。
彼岸花不止是花,更是有着剧毒。
当剧毒飘散出来,每一个被审判裂元关押的鬼,都会陷入狂暴状态。
“咚——咚——咚——”
“审判裂元身为鬼器,能够关押鬼怪,绝不是等闲之物。”
“滋啦——滋啦——”
“每一个审判裂元相连接,爆发出极强的电力。”
无数道惨叫声连连不断,审判裂元的电力刺进得是整个灵魂。
“但,审判裂元不会攻击活人,也不会攻击……”景幽佳望向一个没有发起电力的笼子。
于云间说道:“它不会攻击无辜的鬼?”
人有人的规矩,鬼亦有鬼的规矩。
“既然孟婆的丈夫是被阎王关的,那么他绝对会关在一个非常隐蔽的地方。审判裂元太多了,我们无法一个一个找到,但阎王不会随意害一个鬼,何况是生前救过人的。”
景幽佳手上骤然出现一个钥匙,于云间一眼看出那是孟婆当时所拿的那一把。当初他们被骷髅面具小鬼关押时,孟婆曾悄悄把钥匙塞进了她的手里。
审判裂元散发着电,景幽佳却是大胆的握紧了牢笼。的确,她现在是魂魄的状态,可她不在生死谱上,不属于死人。
“嘎达——”审判裂元的门被打开,他们迈出的第一步,牢笼便迅速缩小,变成了一个电球。
景幽佳把钥匙递给了于云间,而自己依旧看着电球,“审判裂元属于鬼器,但为何像是一个法球?”
她叹了口气,此地不宜久留。
每个审判裂元后面都关押着鬼,于云间路过每一个笼子时都被视线包围着,让他心中有些紧张。
直到他赶到那座没有电的牢笼,彻底傻了眼。
牢笼中关押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男子神情呆滞,跪在地上直愣愣地看着门口,像没有灵魂。
景幽佳赶到时,牢笼已经缩小至电球,可男子依旧那般跪着,仿佛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他自己。
“似乎被控制了。”于云间在孟婆丈夫面前摆了摆手,他不为所动。
“此地不宜久留,把他带走,去奈何桥。”景幽佳快速地收过审判裂元,扯着正在扛起男子的于云间离开。
途中遇到了几只小鬼,几个小鬼嘟囔着鬼语无人听懂,只是他们左看看又看看,竟然并没有阻止。
一切畅通无阻,这让于云间起了疑心,同样景幽佳也深感不对。
“孟婆,这都是你的手笔?”景幽佳看着奈何桥边躺着数不胜数晕倒的鬼魂,撂下疑虑。
对方没有回话,反而苦笑地摇了摇头,目光眷恋地看着于云间肩上的男子。他回过神来把肩上的人放了下去,男子顺势跪在了地上,双目无神。
“他被控制了,我们也不清楚他中了什么鬼术。”于云间说。
孟婆缓缓走到他们面前,慢慢蹲了下去,轻抚着他的脸颊,满眼都是眷恋,她说:“我恢复了记忆……”
“你恢复了记忆?”景幽佳疑惑着。
喝了尸水,原来还能恢复记忆?当真如此简单,一切真相大白?她的直觉告诉她,事情往往不会如此这般。
“我记起了从前……但也就因我记起了从前,所以我已无资格当孟婆。”孟婆苦笑地摇着头。
孟婆汤需要三位药引,她现如今,已经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