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对.....”
梦翎一溜烟窜到他跟前,被赵宓一个刀刃般的眼神给劝退。
阿疏拍了拍赵宓的手,转而赔礼道:
“阿宓性子冷,着实对不住......我也是修士,既然下了雨,不如去寒舍将就一宿,我正好也有些事要请你们帮忙,你们看…..可以吗?”
南宫忻微微勾唇,淡淡道:“却之不恭,那便叨扰了。”
阿疏笑了笑,带着几人去了家中,此地人烟稀少,只有一处围着一圈篱笆的茅草屋,屋内挂着稀碎的蜘蛛网,被阿疏用扫把打扫了一下,勉强分两个屋子住,只是房顶偶有漏洞,夜里怕是有冷风吹入。
阿疏道:“家里条件是不太富裕,咳咳.....委屈诸位了。”
南宫忻看了一眼冷冰冰的赵宓,旋即笑了笑:“哪有,我们还没感谢二位收留我们呢。”
阿疏颔首,被赵宓扶着去了厨房,梦翎找了个嘎吱作响的凳子坐下,一时间挺直了腰板,生怕弄坏。
南宫忻凑到南宫忻身前,疑惑道:“师兄,你看出什么了?”
南宫忻深吸一口气,平静道:“没看出什么。”
厨房就在隔壁,他看到赵宓用刀子剔鱼鳞,手法娴熟,又去烧了烧火,将那些血腥和会弄脏衣服的事都交给自己干,而阿疏扭伤了脚,只需要坐在凳子上,在特制的桌子旁赶制面饼。
“阿宓,看我。”
赵宓闻声将头扭了过去,脸颊忽然被面粉抹了一脸,阿疏笑得开怀,调侃道:
“傻子,我说什么你都信。”
赵宓突然伸出了手,引得阿疏身子一僵,突然他在自己身上把手擦了个干净,这才小心翼翼地替阿疏绾好了袖子,生怕弄红了他藕白色的手臂。
“你看你,都变成小花猫了.....”
阿疏用拇指擦了擦赵宓脸上的草木灰,南宫忻清晰地看到在暖色的烛光下,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漾出一片绯红,直至耳垂。
不大一会儿便端来了热腾腾的饭食,有鱼汤、嫩豆腐,还有.....野菜饼。
南宫忻微微失神,已经有好些年没有吃过阿娘做的野菜饼了,不知道他们过的怎么样……但作为修真弟子,似乎这一切已经同他没有太大的关系了。
他只知道,有个人对他很好很好,是他可以用命去保护的。
“诶,师兄,我们玩儿个游戏,谁输了,谁就讲一个别人不知道的秘密。”陆灵悠掏出骰子,“敢不敢比一下?”
“我来我来。”梦翎自告奋勇。
三人同时掷出骰子,但第一局,就败下阵来。
“说谁呢……啊乖徒,他挑食……”几乎是同时说出话来,南宫忻与梦翎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嗯?什么?"
陆灵悠挑眉,笑盈盈道:“不急,要不你们一个一个说?”
梦翎表示要谦让徒弟,所以他先说:
“乖徒啊,他特挑食,冷的不吃,太甜的不吃,不爱吃莲子,还有.....酒酿团子那么好吃的东西他都不吃!一滴酒味儿他都不沾。”
陆灵悠讶异,这和他认识的完全是两个人啊。
“师尊还不是一样,而且他就是个酒坛子,整日泡在酒缸都不嫌多,专挑烈酒入腹,拉也拉不住,光他知道的就有逍遥酿、仙人醉、望月春....还有很多不知名的清酒。”
梦翎打小报告似的掀老底:“不喜油多,不爱吃肉,一般只吃素斋,不好女色,懒得出门……”
梦翎掰着手指头数,说了好些话,但却跟陆灵悠知道的截然相反。
陆灵悠插不上话,弱弱道:“组织情报有误。”
“你们说的是那位赫赫有名的梦翎长老?”
阿疏端来一盘竹笋炒肉,被赵宓扶到身侧坐下,一脸崇拜道:
“若是能见长老一面就好了,早些年阮城鬼邪肆虐,群妖出动,害得百姓不敢出门……”
“就连我们这些乡野修士也不敢轻举妄动,多亏长老出马才让阮城百姓过上了太平日子……”
阿疏幽幽叹了一口气道:“不过我听说长老早些年受了重伤,要是我能帮上点忙就好了。”
赵宓拿了个野菜饼给他,又悉心倒了一碗鱼汤放在他手边,那一刻,他好像看到了自己和师尊在一起时,他也是这么忙前忙后照顾,现在回想起来,一想到他的笑就觉得特别暖心。
阿疏忙招呼道:“虽然有些简陋,但阿宓厨艺不错的,你们尝尝。”
“哇!这么厉害!这鱼汤比皇宫御厨做的都好吃!”
“师尊你慢点,吃相......哎注意吃相。”
南宫忻咬了一口野菜饼,顿时眸中一亮,一点苦涩的味道也没有,反而带着面饼特有的香气和草香,配上一碗浓稠的鱼汤,简直绝配。
云雀峰上,灯火流转,树影婆娑映在窗子上,褚天榆静坐在桌案旁认真地描摹画像,与先前的画对比,脑中突然涌现南宫忻的脸,鬼使神差地画了上去。
窗外的风景一个劲地嗡鸣,一个膀大腰圆的身影突然闪至窗前,映着浑圆的侧脸,那人低低道:
“尊主,属下得知,南宫忻等人正和赵宓、秦疏二人用晚膳,四野之外并无任何威胁。”
褚天榆在宣纸上不徐不疾地画着发丝,美眸微勾,唇角带笑:“四野之内,是敌非友。”
黑影一顿,恭敬地欠身道:“属下不明,还请尊主明示。”
“知道的太多对你,亦或者是整个种族都不好,你说对吗?”
褚天榆放下笔,磨挲着桌子上的白瓷酒壶温和地道:“不必揣摩我的心意去办事,若非生死关头,无需来叨扰我。”
“遵命!"
他抬起头,看着连绵起伏的山峦,微笑着,眼眸透露出危险的气息:
“好戏……就要拉开帷幕了。”
黑影好似一阵风,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梦翎推开窗子,外面雨水噼里啪啦下个不停,忽然一道紫色的闪电在天际扩散开来,像是碎裂的屏障,雷声滚滚,风雨加急。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众人吃饱喝足,围在一起闲聊,全程赵宓都死死守在阿疏身边,可能他也意识到,自己的身份被南宫忻发现了。
南宫忻先开了口:“你说有事请我们帮忙,可以细说一下吗?”
阿疏缓了个神,将骨瘦嶙峋的手腕搭了过来,咳嗽了两声,有气无力道:
“是这样的,我这段时间不知怎的总是做噩梦,半夜惊醒也是提心吊胆缓不过劲来,有两回发了疯似的割伤了阿宓……我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修士,窥探不出什么,劳烦你帮我看一下。”
南宫忻在赵宓鹰眼般的注视下搭上脉,不一会儿便收回了手,说道:
“气息有些弱,好生调理应该不打紧,但半夜发狂午夜梦回之事……”
他抬眸深深地看了一眼赵宓,只觉得火药味极重,便笑了笑:
“我也不太清楚,改日开个安神的方子先试着,可能会有效。”
阿疏点了点头,缩回了手道:“多谢。"
忽然赵宓想起什么,忙对着阿疏胡乱地摆着手势,尽管把梦翎他们看得云里雾里的,但还是被阿疏了解透彻:
“经阿宓一说我倒又想起一桩事,自那日伤了阿宓后,每次洗过澡路过铜镜时,我都会在后背上看到两朵芍药,本以为是错觉,但真的在身上看到了这种刺青。”
阿疏说罢便扯开了衣领,露出了白皙的脖颈,赵宓忙拽住他的手,示意点到为止,虽只露出脖颈,但最贴近锁骨的上端果真有芍药叶片的刺青,似乎变得越来越明显。
阿疏转而又问道:“会不会是铜镜的问题?沾染了邪祟?”
南宫忻道:“可否拿来看看?”
赵宓转身从帘子后面取过四分五裂的铜镜,递了过去,手腕上有一道被镜片割伤的疤痕,殷红的划痕像一只蜈蚣。
阿疏忙解释道:“就是发了疯时摔碎的,阿宓的伤,都怪我……”
赵宓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了好一会儿,南宫忻拿着镜子悄悄纳入灵力却什么也没发现,这时梦翎凑了上来拿过铜镜看呀看的,招呼自家徒弟一起:
“什么也没有啊?乖徒你也去试试!”
南宫忻拿着铜镜,依旧一无所获,阿疏纳闷,又将铜镜传给了他,镜片一瞬间的折射吓得他赶忙将镜子丢了出去,捂着头蜷缩在赵宓身边,声音发颤道:
“有.….…有人....”
南宫忻皱眉,试探地问道:“什么人?可见过?”
阿疏悻悻地指了指自己:“我......镜子里的.....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这几乎引起了众人的质疑,为何只有阿疏一人看得到?
珍珠折射的光辉被散落的镜子碎片衬得格外明亮,南宫忻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翠色发带,上面的珍珠没有掉落,视线回到碎片堆中,他拨开镜片,里面竟然藏着一颗圆润的小珍珠,应该是镶嵌在镜子边上做装饰的,都被大家疏忽了。
南宫忻将珍珠捏在指尖把玩,纯白的色泽其中却隐隐散发戾气,一小会儿的功夫,他竟觉得手指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