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心安处（上） 第84章 下毒之人

她一下子起身：“哥，我得尽快回去！我怕师兄那边会有情况。”

沈彦点头：“好，明日启程？”

沈忱：“嗯。”

沈忱正想往外走，却被影三一把拉住了。

影三：“尊敬的沈相大人，你就没有一刻怀疑过是陛下给你下的毒吗？”

沈忱：“没有，让你失望了？”

影三的表情像是被人迎面揍了一拳：“你就这么相信他？”

沈忱：“嗯，我相信他。”

影三：“……”

沈忱走了出去。影三讷讷说道：“他是不是蠢？”

影二边往营帐外走边说：“你是又想挑拨离间但没成功，心里不爽吧。也许……陛下对这人真存了几分真心，没给他下毒……”

影三：“……那只能说他还有点人性……”

影二：“你这嘴还真是……”

影三：“他还是珍惜这傻子吧，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像沈忱这样对他了。”

影四在一边有些担忧：“我们对沈相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陛下会不会……”

影三白了影四一眼：“你看沈忱像是个话多的人吗？能走到今天的位置上，分寸这一块他拿捏得死死的，谁能赶得上他啊！”听着话是阴阳怪气的，影二却忍不住笑了一下。他看着影三：“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欣赏沈相呢？”

影三冷哼了一声：“……错觉。”

东离龙元帝都

当宗政玖容知道沈忱中“玉碎”之毒的那一刻犹如被雷劈了。他将下毒之人打入死牢，就是将此人大卸八块凌迟处死都难消他心头之恨。

宗政玖容确实完全不知沈忱中毒的事，下毒的人是周德正周公公，他曾是先帝身边的总管太监，是先帝最信任的人之一。所以说，给沈忱下毒的——是先帝。

宗政玖容对沈忱满是愧疚，他也知沈忱都知道了皇室秘密的肮脏事，他根本无颜面对她。周德正将所有事如实禀告：“先帝病危之际的最后一道圣旨：如果沈忱死了，新帝怎样追封都无妨；若是没死回来了，便给沈忱下‘玉碎’以此挟制他，绝对不能让他有不轨之行。先帝还是很了解自己儿子的，宗政玖容能对任何人狠得下心来，唯独对自己这个师弟下不了手。沈忱是有韬略之人，有他辅佐，新帝必有一番成就；但若沈忱不忠，必是大患，务必除之，以绝后患。”

宗政玖容听后跌坐在椅子上，也就是说……沈忱不回来就不会中毒，只要回来帮自己，就一定被下毒。是这意思吗？只要她不管自己、不理自己，就会好好的……

那不就是自己害了她吗！

他该怎么面对她啊？

沈忱知道真相后没说什么，回侯府了，宗政玖容连留她都不敢，话都不知道怎么开口说。沈忱以身体不适为由告了假，没说告假几天。宗政玖容破天荒的在沈忱告假期间没出现在侯府，这让沈容十分意外，他怀疑沈忱有事瞒着他，沈忱只是解释说这次去雁门关太累，必须休息几日调整一下，至于师兄没来是因为政务太多，忙得要死哪有时间来这里。她隐瞒下自己中毒的事，也不许任何知道此事的人把这事说出去。这不是什么好事，除了让关心自己的人难过伤心，没有任何用。

沈忱再没有出现在宗政玖容面前，直到宗政玖容下旨将周德正处以极刑。

勤政殿

李忠疾步走进来：“陛下，沈相来了……”

宗政玖容闻言严肃的脸上瞬间露出惊喜之色，也不看折子了，连忙起身往殿外疾步走去：“阿忱……”你终于肯见我了！

宗政玖容见到沈忱后一把握住她的手，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

沈忱被宗政玖容拉进了内殿，宗政玖容说了许多，沈忱只是“嗯嗯”“我知道的”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地应着话，直到宗政玖容说道：“阿忱，我已经下旨将周德正明日处斩，算是给你出口气……”沈忱才开了口。

沈忱：“师兄，我正是因此事来找你的。”

宗政玖容看着沈忱，眉头微蹙：“你是觉得一刀砍了他太便宜他了是吗？好，那我把他交给你处置，你想怎样就怎样。”

沈忱：“师兄当真把他交给我处置，我想怎样就怎样？”

宗政玖容颔首：“嗯，当然，只要你能消气。”

沈忱：“好，先谢过师兄了，那就……请师兄将他放了吧。”

“放了？”宗政玖容大吃一惊：“放了是什么意思？”

沈忱：“放了就是放了啊，能有什么意思？”沈忱看着宗政玖容，一如往日般从容平和：“其实师兄很清楚，想杀我的人不是他，他只是奉命行事。”

宗政玖容何尝不知，其实追本溯源，自己才是那个源头，该死的人是自己！

宗政玖容看着沈忱苍白的脸，缓缓开口：“阿忱说得不错，罪魁祸首不是他，是……我……”他走到沈忱面前拔下她发间的簪子递到她手中，然后握着她的手往自己的喉咙直直刺去。

“哇……啊……”沈忱吓得声音都变了。刚刚还好奇在说着正事儿呢，师兄拔她发簪做什么，这一刺把她的魂都吓没了。还好反应快，沈忱用力扯住了宗政玖容的动作，发簪才没有刺进去，只是擦破了点皮。

一边的李忠吓得声音都没喊出来，等反应过来后惊慌大喊：“宣太医，快宣太医……”

“宣什么太医，等太医来了都愈合了。”宗政玖容没好气地说道，眼睛却是一刻不离沈忱。李忠可太懂了，一看这情形忙把伺候的一干人都遣出内殿，自己也在门外候着。

沈忱眉头微蹙看着宗政玖容的脖子：“师兄放心，就噌破了点儿皮，血都没有，你说得没错，等太医过来的确都愈合了。然后……”沈忱抬眼看着宗政玖容，脸色有些愠怒：“你想干什么？替父谢罪？”

脖颈被一只大手一按，腰身被手牢牢握住，沈忱被狠狠一拉，整个人摔入宗政玖容怀中，她挣扎着想起身，腰上的力道却更重了。宗政玖容将沈忱紧紧箍在怀中，任凭她如何挣扎或推他他绝不撒手，力气不减分毫。

沈忱被紧得呼吸不畅，火气一下子上来了：感情我没被毒死现在要被你勒死是吧？刚准备用内力强行推开身上的庞然大物，却听到了闷闷的呜咽声……

脖子上有水！沈忱感觉到脖子上湿了一片。师兄哭了？沈忱吓得不敢动了，连挣扎都没有了。她缓缓抬起脸，眼前却一黑……

“师兄，你捂我眼睛干什么？”沈忱拨开宗政玖容的手，她双目撞上的便是宗政玖容挂着泪的脸，即使他刚刚已经抹了脸上的泪，可接着泪水又流了出来，他控住不住。

那么大只的一个人眼睛鼻尖红红的，泪眼婆娑地看着她，努力克制着不让泪水流下来，可泪水就是不听他的，哗哗往下掉……整个人看起来既可怜又脆弱，沈忱吓得很老实，啥都不敢说，啥也不敢做，只是抬手给宗政玖容擦眼泪。

“师兄，我没怪你……”沈忱小声说着：“我从始至终真的一点儿都没怪过你。好吧，我是有点儿讨厌你的父皇，奥不，不是一点儿，是非常！但……换做任何人都会生气吧，没谁会喜欢一个给自己下毒的人吧？况且……就算我每月按时服用解药，也会短命。他害我至此，我生气……也是人之常情吧……我……”

“啊！”

沈忱话还没说完，宗政玖容的一声咆哮让她立刻闭上了嘴。

“我好恨他啊！阿忱，我好恨他……”宗政玖容紧扒着沈忱控制不住地哭着：“先是母妃和妹妹，现在是你……他为什么总害于我而言无比重要的人？为什么啊？阿忱……我的！我的……阿忱！啊……”痛苦的声音被宗政玖容狠压着，他的身体不住地颤抖，只能紧紧扒着沈忱，犹如即将溺死之人死死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阿忱，你恨我吗？你该恨我的……我愿意把命赔给你，阿忱！”宗政玖容又把簪子塞到沈忱手里：“赔给你，然后我们还像以前一样，你不要恨我……”

“我从来没怪过你哪来的恨？”沈忱用力挣脱开腕上的手，把发簪先别进腰束，她认真地看着宗政玖容：“师兄，真的，我真的从没怪过你！我知道先帝这么做的原因，换做是我处在他那个位置上，我也可能会做相同的事。给我下毒的是周公公，想要我命的是先帝，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什么都不知道，何错之有？师兄你知道吗……”沈忱看着宗政玖容的眼睛自己也微微红了眼睛：“我好庆幸给我下毒的人是先帝，不是你，如果是你，还不如直接拿把刀把我杀了……”

“我不会！”宗政玖容握住沈忱的手：“我不会的！忱儿，我发誓，我不会对你做这样的事，永远不会！你信我！信我！我不会的！我真的不会，你信我……”

宗政玖容大概是怕沈忱不信，便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沈忱不忍看宗政玖容这个样子，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不断安抚着：“我知道……我知道的……我信师兄，永远……”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宗政玖容总算冷静下来了，他依旧将沈忱牢牢锁在怀中，只是没有刚刚那么紧了。沈忱缓缓开口：“师兄，你放了周公公吧……”

“不可能！”宗政玖容回答得干脆，但回答完了又觉得自己的话太硬，对方可是沈忱，连忙让了一步说道：“我留他个全尸。”

全尸？沈忱无语地闭上眼：有什么用？

“师兄，他伺候先帝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况且……他都七十好几了，你就算不杀他他也没有几年了，让他安度晚年吧，行吗？

“阿忱，你真的很奇怪，你为什么总为伤害你的人求情？”宗政玖容是一定要周德正死的，沈忱求情让他心下不悦，但因为对方是沈忱他竭力克制着脾气，却话也不自觉的硬了几分：“我不懂你，我真不明白你，你为什么一再要保下这个人……”

“因为他足够忠诚！”沈忱的声音里是难以压抑地悲愤，她神色痛苦地看着宗政玖容：“是不是忠诚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是不是把忠诚交付出去的人都落个不得好死的结局？是不是？”

“不，不是……”宗政玖容恍然明白过来沈忱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我放了他，我马上放了他……”宗政玖容有些慌乱：“我把他交给你，你想怎样就怎样，好不好，阿忱不难过……不难过……”他轻拍着沈忱的背哄着：“这不值得阿忱难过的，都是师兄不好，阿忱都要人了我还蠢得不放人，真是没眼力，该罚！阿忱想要什么，师兄都给你……只要你开心，我什么都可以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