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人证物证俱在,陛下还是不要错信不该信的人,沈忱狼子野心,他今日敢做这等卑劣之事,明日就敢……”
“裴卿,朕说了,孩子不是沈相的,而且,她也做不了这种事!”宗政玖容不耐烦地打断裴玉的话。
裴玉:“陛下,您顾惜与他的同窗情谊,被感情蒙蔽了双眼啊!有道是‘画人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此等人面兽心之人,断然不能留啊,陛下!”
宗政玖容:“裴卿误会朕的意思了,朕不是说朕相信沈相的为人不会做这样的事,而是……沈相身体上根本做不了这样的事!”
“啊?”这下是众人皆懵,包括沈忱。沈忱一惊:难不成师兄要曝光她的女子身份?那……不妥啊!忙对宗政玖容使眼色。
宗政玖容面露尴尬之色,话也难得地说得烫嘴:“沈相无法房事,诸位爱卿实属多虑了。”
“啊?”
“啊?”
……
全场目瞪口呆“啊”了一片,沈忱“啊”的尤为响亮。别人是吃惊,她是惊吓。
“陛下!这……”这怎么可能?裴玉直接傻了。费了老鼻子劲结果这货不举?开什么天大玩笑!
宗政玖容沉重地点了点头:“少时上学的时候,阿忱太皮了,大冬天非要跑到湖面上玩儿,玩就玩吧,非要跳,结果湖面裂开了,阿忱掉进了湖里,虽然被及时救了上来,但寒气入体伤了身体的根本,捡回来一条命,却不能……唉……所以,裴妃说的事情,断不可能。”
罗大人:“这……也许沈相的身体现在好了呢?”
“没好。”宗政玖容回怼。
裴玉:“陛下,沈忱为人阴险,可能身体早就好了,只是瞒着陛下而已。”
“不可能!她好没好朕怎么可能不知道!”宗政玖容不耐烦地挥挥手。
“!”沈忱吓得目瞪口呆:师兄,你在说什么要我命的话?这话很容易让人误会啊!你是要搞得所有人都认为我靠狐媚惑主、凭着这副小身板位极人臣的吗?要不是咱俩情比金坚,我都怀疑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跪在地上的一众大臣直接凌乱了,罗大人和卢大人互相瞅瞅,心灵感应般……
罗大人:哎,老卢,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卢大人:应该是!所以啊,就陛下和沈相这样的关系,就算孩子真是沈相的又如何?陛下也不会杀他!何况孩子还不是他的!所以,识时务些,闭嘴吧!
罗大人:明白!真他娘的后悔过来!
卢大人:谁不是呢!
裴玉吃惊归吃惊,但还是难以相信,看向沈忱……
沈忱在裴玉看向自己的一瞬间迅速调整好了表情,哀怨地看着东离帝:“师兄,你答应过我不会和任何人说的!你……”
宗政玖容:“再不说,你头上的帽子摘得下来吗?”
“唉,罢了……”沈忱只好配合着声情并茂地演下去:“这么多年来,这就是扎在我心上的一根刺,也是我不愿娶妻的原因,要真娶了,不是害了人家姑娘吗?唉……”
两人一唱一和配合默契,裴玉却是愤怒到了极点,自己苦心经营觉得稳操胜券的计谋,足以让沈忱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现在却成了笑话。自己就像只猴一样被皇帝和沈忱耍着玩。
到了这地步,还能怎样?
输了。
陛下实在太宠信这个人了!裴玉想着,甚至他觉得,即使沈忱当真做了这种大逆不道的事,陛下都有可能把人送给他。甚至是,若沈忱对着陛下说“哎,给我玩玩你的玉玺呗”,没准陛下也会把玉玺递过去给他玩。
陛下岂止是宠信他?
是偏爱!
以后也不必费心思了,不管费劲做什么,陛下都不会对沈忱做任何事,不会伤他一根手指头,更不可能杀他!只会帮着他圆谎,将他更好地保护起来……
所以,栽赃、嫁祸、陷害……通通没用!以后,省省吧。
裴玉看着眼前芝兰玉树的俊美佳公子:去他娘的这人不举,怎么看都不像不行的主!哄傻子呢!若是……这少年是自己的儿子……该多好!裴玉看向一边的裴妃,这颗棋子……没用了。
东离帝下令将裴妃打入冷宫,听候发落。裴玉教女无方,不辨真相诬陷朝廷重臣,罚俸一年,革兵部尚书一职,其余几人罚俸半年,闭门思过半月。
然后把人都轰了出去。
大殿里只有宗政玖容和沈忱两个人了。
沈忱:“师兄,你为什么这样编排我?你是想了一个什么鬼理由?”
宗政玖容笑了起来:“你还有什么更好的理由应对这种局面?不管什么理由,他们都会说我偏袒你,然后没完没了地纠缠下去,今晚上都弄不完这事儿!只能说你不能房事,这是最好的理由,不说这个,你说说用什么理由好?”
沈忱想了想,确实刚刚自己想了半天都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来应对,总觉得自己想的那些理由不太有说服力。师兄这个……真是一了百了了。
但是,自己不行……这简直就是在自己的完美形象上戳一个大墨点子!气人!
沈忱气呼呼地朝内殿走去,宗政玖容跟了上来,话里还带着笑意:“忱儿,别气了!”
“我怀疑你是故意这么说的!师兄你老实说,是不是你看我越长越好看,怕帝都的闺阁小姐们看上我,不愿进宫给你当妃子了,你防患于未然来个釜底抽薪,有意这么编排我,是不是?别以为我不知道!”沈忱说完后狐疑地看着宗政玖容。
“我确实怕帝都的闺阁小姐们看上你,非你不嫁,那可真是麻烦!”宗政玖容笑着说道,内心暗暗地想:防着男人也就算了,我可不想再去防着女人……
沈忱:“你也是个小心眼的!这样哪还有漂亮姐姐送我香囊啊?”
宗政玖容:“我送你一车。行了,快点批折子吧!”
沈忱:“师兄,我跟你商量件事……”·
宗政玖容:“你说。”
沈忱:“从明日起我晚上就回侯府住吧。一来,现在一切已入正轨,师兄完全应付得来!二来,我一个‘男子’住在宫中确实有诸多不便,以后可别再出现今日这样的事情了!”
沈忱的手腕被宗政玖容牢牢抓住,她看着他:“师兄……”
宗政玖容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他漆黑幽暗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沈忱:“其实……你很久之前就想这么说了,不是吗?忍到今日,今日之事不过是一个由头,不是吗?阿忱,我们……”宗政玖容后面的话忍住了。其实,他何尝不知:他与沈忱之间隔了一道缝隙,再难修补。
沈忱刻意与他保持距离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又岂会真的甘愿沈忱只拿他当师兄?但他不敢冒然跨过去了,就像当年沈忱不敢冒然向自己跨出那一步一样。因为,这一步一旦跨出,很有可能连师兄弟都做不成。
既然阿忱已经回来了,她会一直陪在自己身边,那宗政玖容就不怕了。不必急于一时,时间久了,等阿忱放下芥蒂,一切都会水到渠成。后位已空悬两年,宗政玖容不介意再多等几年。
沈忱见宗政玖容迟迟不回答,试探地唤了一声:“师兄……”
“嗯……”宗政玖容回神:“嗯,依你。但保护你安全的事交给我来安排,你回去住,我不放心。”
沈忱点头:“嗯,那就麻烦师兄了。”
宗政玖容笑着摸着沈忱的头,动作很轻很温柔:“不麻烦。”
沈忱:“那出兵的事……宜早不宜晚。”
宗政玖容点头:“嗯,我知道,今日正好借机将裴玉的兵部尚书收了回来,可以安排我们的人了,会很快,你做好动身的准备。”
阿忱:“嗯,我知道了。”
东离忠义侯府
沈忱正在收拾着衣物,沈容走了进来。沈忱抬头看向他:“容容,有事吗?”
沈容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没有,你明日就要出发了,想过来看看你。”
沈忱停下手中的动作,去给沈容泡茶:“只是去看看,不会有危险的,你不要担心。”
沈容接过沈忱递过来的茶杯:“你每次都这么说,可哪次不是带着伤回来?”
沈忱一时语塞。她起身继续收拾东西,她与沈容太熟了,跟家人一样,她知道自己这样沈容也不会介意,不会觉得自己冷落了他。
沈容确实不介意。他与沈忱相处的这两年,他太了解她了。沈忱回来决意入朝为官时,沈容以为她还对宗政玖容有感情,还喜欢着他,才想要帮他。后来发现并不是,这样想实在是小看了她。
或许,沈忱也有帮她师兄的心思,但她更想帮的,是东离百姓。
她已经不是三年前的沈忱了,她变了。她不再是那个追在宗政玖容身后跑的孩子,而是努力做到了与他并肩而立,执掌整个东离。
她要擎天,守一方国土,护一国安宁,这便是现在的她。
从宗政玖容来侯府见她的时候,沈容就知道沈忱对宗政玖容的感情已经变了。那恰到好处的微妙距离被沈忱掌控得很好,二人相处起来既是君臣,也有兄弟间的感情。于宗政玖容而言,沈忱是特别的,因为是他一起长大的师弟;同时又是最好用的、最忠诚的,最完美的臣子。而沈忱……这个时候沈容才察觉到沈忱的可怕——她似乎什么都知道,并且允许别人利用她,甚至可以和利用她的人坐下来谈笑风生。
那是沈容第一次觉得沈忱陌生。后来相处久了,他才发觉那或许就是真实的她。沈忱有太多面,多面到让沈容都汗颜。她既单纯、又复杂,有时候用最简单的想法去想她一想就明白她的做法,有时候用最复杂的想法去想她也未必想得明白她的做法。她头脑清晰、思路敏捷、反应迅速,并且……豁得出去。只是,她豁得出去的是她自己,她不会拿别人去拼,这是她和宗政玖容不同的地方。沈容从没想过沈忱骨子里竟是那样偏执!只要是她决定要做的,那就是不死不休,执拗地走到头。这个性子与她的外表完全不符,也不怪他看走眼。
她说,在东离的土地上,不会再出现第二个黑风寨。
确实不会出现。因为凡有流寇山匪出现之处,便是沈家军所到之地,沈字旗所立之地,便是安宁之所。当然就不会再有黑风寨这样的地方。
所谓的安宁,都是拿众将士身上的伤疤和血换来的,自然也包括她。
她变得越来越强大、越来越坚强,同时,也越来越冷漠。唯一不变的是,骨子里的温柔随她骨肉相生,即使她变得再冷再狠,那也是对她自己狠,对别人,则是尽可能的温柔。
所以,如果不是与她朝夕相处,根本很难看出她变了,即使是她的亲生父母,都未察觉到她的变化。她的父亲以为她愿意辅佐宗政玖容是因为她还喜欢他,所以对宗政玖容以东离为聘后位相迎时沈忱几番拒绝很不理解,也因此事父女之间起了不小的争执,这也是沈忱搬出家住在侯府的原因。
沈容看沈忱东西都收拾好了。她背对着他,手又习惯性地触摸行囊边的云影衫,这不是她第一次这样做。每当她要去危险的地方,收拾完行囊后总会习惯性地摸一摸,第二日便会穿着它奔赴危险之地。也多亏了这件软盔甲,保护了沈忱多次,她才有命活到今日。只是这件软甲已经磨损得很厉害了,不知还能用多久。
这次沈忱摸云影衫的时间过于长了,沈容大概猜到她在想什么了。他边喝茶边问道:“你打算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