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雪柔没办法想原因,她脑中渐渐空白……
沈忱看宋雪柔都要翻白眼了,不制止不行了。
“师兄……”
宋雪柔摔在地上,她捂着脖子连连咳嗽,还没缓过神来,宗政玖容一脚踹在她的肩膀上,俯视着她:“想活命就管好自己的嘴,倘若从你嘴里再说出一点伤及阿忱的话,本王就拆了你!还有,把从阿忱这里拿走的东西一样不落地还回来,但凡阿忱说少了一样,本王依旧拆了你,明白吗?”
“是……是……”宋雪柔跪在地上不断叩首。
宗政玖容:“滚。”
宋雪柔连滚带爬地离开了房间,还不停地咳嗽。
宗政玖容抱起沈忱坐在椅子上,沈忱被他抱着坐在他的腿上,她用袖子擦着手腕上的宝贝镯子:真讨厌,刚刚被别人碰了!擦干净……
“什么时候学会忍气吞声了?”宗政玖容轻捏了下沈忱的脸。
“没有忍气吞声,只是嫌麻烦。她喜欢的左不过是些钗环首饰衣服罗裙,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给她她会闹,我姑母又会去烦我阿娘。”
宗政玖容:“她闹你就由着她抢?”
沈忱忙着擦镯子头都不抬:“我有的是。”
宗政玖容:“……”这回答……真是气壮!
沈忱:“没了我会和阿爹阿娘说,他们会再给我买我喜欢的,无所谓啦。”
宗政玖容:“……”也是,她自小被娇养长大……
沈忱:“再说了,即使我不给她,她对着我阿爹撒娇我阿爹也会买给她的,她是阿爹的亲外甥女啊。既然结果都一样,我干嘛让她们母女去烦我阿娘呢?”
宗政玖容:“……沈彦师兄他们,也不管?”
“他们啊……”沈忱觉得终于把镯子擦干净了,她双手环抱住宗政玖容的脖子:“怎么可能不管?所以啊,我堂姐不敢在我兄长面前欺负我。我呢……只要她一来,就跑去哥哥们那儿,所以她也没能欺负我太多……”
“嗯,阿忱向来聪慧……”宗政玖容夸赞道,边夸边打横抱起沈忱回到床边:“在沧浪城的时候从没见过你的两位姑姑啊,也没听你提起过,什么时候来往的?”
“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可能会见面,平时没有往来。但自从两位姑母得知三位兄长做了你的幕僚后,还知道了我们是同门师兄弟,就来得可勤快了。你懂了吧?”
沈忱话说得很明白,宗政玖容听得也很明白,他笑了笑:“看来在忱儿心中,我比你的姑母堂姐重要多了。”
“不然呢?”沈忱看着宗政玖容:“面儿都没见过几回的人,我得觉得她们有多重要?”
“是不重要,阿忱是不是困了?”
“是有点儿困。”沈忱睡眼惺忪的。
“睡吧……”宗政玖容给沈忱盖好被子准备离开,却被一只小手抓住了衣袖。
“师兄不是今晚不回去了吗?那儿还有一张床呢!”沈忱指了指屋内的另一张床。
宗政玖容笑了,蹲下身看着沈忱:“原来阿忱不想我走啊!”
沈忱点头:“嗯。”
宗政玖容笑着看着沈忱:“我去和伯父伯母谈一下带你走的事,你先睡吧,我不能睡你这儿,我去客房睡。阿忱早睡早起,明早一醒就来找我,新年伊始,我想见到的第一个人是阿忱……”
“嗯!我一定早起……”沈忱露出个大大的笑脸,笑着睡了过去。从明日起,她便可以日日见到师兄了,沈忱欢喜得不行。
天昭二四四年元月,宗政玖容将沈忱带回了晋王府。府中除了宗政玖容的几个心腹外没几人见过沈忱,众人只知道沈家小公子一来就被带进王爷住的院子里,很少见那位小公子踏出过院子。自家王爷向来不许亲信以外的人靠近沧浪轩,所以沈忱即使在府中住了一年也没几人知道他的相貌,王府上下只知道沈家五公子相貌极其俊美,尤在几位兄长之上,不然也不能勾得自家主子神魂颠倒,再无一人入得了他的眼。
府中众人都知沈小公子是自家主子的心头血,娇宠得不行,要星星摘星星的那种宠。故而在沈小公子莫名遇刺时王爷跟疯了一样,动静闹得特别大,但奇怪的是这事儿最后却不了了之,只是王爷对沈小公子偏宠得更加厉害,大家知道的也只有这些。
渐渐的,府中有了传言,越来越多的人猜测王爷会不会等沈小公子再长大些就请旨娶他为妃,毕竟王爷对沈公子的态度实在不像一时兴起地玩玩;也有人说沈忱不是泛泛之辈,年纪虽小心机却深,倚仗着与殿下的师兄弟情分、再凭借自己那副妖孽祸水的长相早就爬上了王爷的床榻,不然王爷也不会对他宠爱成那副样子!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风言风语的话传到沈忱的耳朵里弄得她半天说不出话来,郁闷了两日后决定收拾包袱回家,以此自证清白,她没爬过任何人的床。结果下午回的家,晚膳还没用完,宗政玖容就风风火火地赶来,一副捉拿乱臣贼子的架势带兵包围了叶宅沈宅,连夜把她捉了回去。
沈忱下午离开的王府,晚上又出现在王府,对此她很无语,但她再无语也及不上宗政玖容的盛怒。
宗政玖容的脸色从来没这么难看过。沈忱都能感觉到师兄是在强压着火气和自己说话。宗政玖容问沈忱为什么不辞而别偷跑回家,沈忱辩解说自己没有偷跑,给他留了信的,宗政玖容听后脸色更差了。沉默了半盏茶的功夫,宗政玖容咬牙切齿地问沈忱为什么光明正大地跑走?沈忱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能把原因说出来,说不出口,难道要她说“我不想让别人误会我是你的男宠才跑的”?
最后宗政玖容破天荒的对沈忱发了火,将一众伺候的人赶出房间,没过多久门外的人就听见了沈忱的哭声,除了哭声越来越大以外,还有很大的别的动静,一直伺候沈忱的侍女红袖很喜欢沈忱,她听着动静以为自家主子对沈忱动了手,慌忙之下不管不顾地闯进房中,把自己大概猜到的原因告诉了宗政玖容。宗政玖容听后脸色直接黑了。
盛怒之下,宗政玖容处置了府中的几条舌头,府中的风言风语才少了。
府中的风言风语是少了,但是帝都的流言蜚语却多了。不仅流言蜚语多,还有小话本小画册层出不穷,沈忱一时声名大造,弄得她上吊的心都有了。等到凡有井水处皆闻“沈五”大名时,沈忱已经麻了,内心强大了不少,心境也开阔了,整个人有了一种超然物外的脱俗气质,相当看得开。一言蔽之就是——她习惯了。沈忱从第一次看到陆泽给她带的那些有关于她和宗政玖容的小话本时被气哭,到现在听到有人谈论她时装作自己不是沈忱、还能跟人聊上两句,连陆泽都夸她厉害,他要好好跟她学学厚脸皮这门功夫。沈忱送他一大白眼懒得理他。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便到了天昭二二五年的四月。
草长莺飞,人间芳菲,当真是好时节!只是最近这两个月里,师兄变得特别忙,以前不管是忙是闲,他都会赶回来陪着自己用晚膳,现在十日里也就只有两三日能陪自己;师兄的房间就在隔壁,以前日日都来见自己,现在好几日不见自己,不,是好几日都不在府里。沈忱很想见他,但经常找不到他,听到他回来了,想往隔壁跑,又害怕耽误他正事,只好压下自己的情绪,忍着,想着:只要师兄忙完了,就会来见自己的,自己不要不懂事惹他心烦。
但宗政玖容经常早出晚归,见沈忱的次数也是越来越少,从未有过的淡漠让沈忱心里越来越不安。她是相信宗政玖容的,可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无措、慌乱。她又听到下人们议论南庭要嫁过一位公主来联姻,吓得她打翻了茶盏,心里更加疑惑慌乱:难道……和南庭公主联姻的人是……师兄?所以这些时日师兄并不是因为公务繁忙才不见自己,而是……在有意避着自己?
沈忱想到这儿人都呆了,一个下午没说话,午膳晚膳也都没用,一向好眠的她一夜辗转难眠。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第二日晚上宗政玖容却回来陪她用晚膳了,还带回了她最爱吃的甜点,还有一支精致的桃夭发簪。宗政玖容解释说最近因为公务太多慢待了阿忱,特地向她赔罪,现在忙完了,以后可以日日陪她用晚膳。以后每一日,确实,宗政玖容都会陪沈忱一起用晚膳,沈忱心里安心了几分。后来又听说南庭公主嫁过来是给陛下当皇妃,沈忱这才彻底放下了心,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宗政玖容送给沈忱的发簪也是一剂定心丸。“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沈忱自然明白。何况那日之后宗政玖容经常亲手为她束发、戴簪、画眉、点绛唇,得空就陪她,逗她开心,沈忱越发觉得是自己多虑了,便将这事抛之脑后,慢慢淡忘了。
因为还有两个月就到沈忱十五岁生辰了,她要行及笄之礼,所以渐渐忙碌起来,开始提早准备着。沈忱在挑选及笄礼用的衣服上下了不少功夫,选来选去最后还是选中了那件正红色衣裙。
沈忱的及笄礼不能太隆重,也就只有知道她是女子的人参加,大多是家里人,当然还有宗政玖容。陆泽也不会参加沈忱的及笄礼,但他打算给沈忱单独过,早早备好了及笄礼,准备等沈忱的及笄礼一结束,他就把人带走,给她庆祝一夜。
沈忱兴奋地等待着那一日的到来……
却在五月,等到一个消息传来,于她而言犹如晴天霹雳。
南庭昭阳公主年芳十六,蕙质兰心,才貌出众,将于中秋佳节北嫁东离晋王,两国结秦晋之好。
旨意传来之时沈忱人都傻了,等她回过神来后问宗政玖容到底怎么回事,这样的事情陛下不可能不早和宗政玖容说。
宗政玖容没有过多的解释,他神色凝重,对沈忱的态度骤然大变,一改往日温柔,只是淡漠地对沈忱说他此生只爱沈忱一人。这之后他对沈忱疏离冷漠了不少,沈忱不是感觉不到宗政玖容对自己的变化,但她已经很喜欢宗政玖容了,她原本以为再过一个月自己及笄,宗政玖容就会向自己提亲,他不是一直盼着自己及笄吗?怎么会变成这样?
沈忱心里委屈,又气,却不敢冲宗政玖容发火,她怕师兄会讨厌自己,只敢哭着问宗政玖容是不是真要娶公主。平时宗政玖容最看不得的就是沈忱掉眼泪,沈忱一哭,宗政玖容就心乱,什么都顺着她。可今日,任凭沈忱泪珠子不断滚落,宗政玖容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回答“是”。
沈忱边哭边问:“那我呢?”师兄不是说好等自己及笄就下聘吗?现在却要娶公主,那他以前说的话都通通不算了吗?
宗政玖容没有看沈忱,只说他会以侧妃之礼娶沈忱入府。
“你要我做你的妾?”沈忱不敢相信。如果她是男人,是绝对不舍得自己心爱的女人做妾的!三哥为了栖梧姑娘宁可家谱除名也要娶她为妻,绝不委屈栖梧姑娘半分,他已经弄到了跟家里决裂的地步,沈忱不信师兄面临的处境会比三哥还惨。三哥的处境难以转圜,他没得选,但师兄不同,他有别的选择,沈忱只是没想到师兄都不考虑别的选择,直接选了:既要……也要……
而其中的一个“要”,就是要她做妾。
委屈、接受不了、她甚至在这一刻恨上了宗政玖容。她不顾宗政玖容脸色难看,又问了一遍:“当真不要我做妻子了吗?”长久的沉默,最后等来一句:“不然呢?难不成你要一国公主给你让路,你做王妃,她做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