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忱满不在乎:“那你和我一起揍死他们,谁怕谁啊?”
陆泽脸上笑意更浓:“好啊,一起揍死他们!到时候你别拖我后腿,阿忱……”
这是陆泽第一次称呼沈忱为“阿忱”,沈忱并没有听出陆泽这声“阿忱”里饱含了怎样的复杂情绪。这世上有两个人被陆泽这么亲昵地叫过,一个是他的师兄陆铭,到现在陆泽仍这样叫他;另一个是池砚,已经被陆泽杀了。自从池砚背叛了陆泽,四年了,他没敢再用这样的称呼叫过任何人,沈忱成了他这样称呼的第三个人。
这边儿陆泽情绪复杂,那边儿沈忱没心没肺,她跟喝了假酒一样拍胸脯保证:“不会不会,到时候你抱我大腿,哥哥带你飞!”
陆泽:“哥哥?你好嚣张!谁给你的胆?”
沈忱立马怂乎乎地抱住了脑袋,没想到陆泽这次没揍她。她睁开眼睛的时候脖子上多了一个金挂坠,图腾复杂,看不出来是什么,她疑惑地看着陆泽。
陆泽把挂坠放到沈忱的衣服里面,嘱咐着她:“平时不要露出这个来,会给你招惹麻烦,但要是遇到杀手、土匪、打家劫舍……嗯,这一类的,放心大胆地亮出来。保证没人敢碰你……”
沈忱:“……”啊这……
陆泽继续说道:“其实,你遇到极其危险的情况都可以亮一下,很多名门正派也怕……我只是怕你刚巧遇上不怕的,就麻烦了。但凭你的机灵劲儿,再加上巧舌如簧的本事,即使遇到了,也定能逢凶化吉,平安无恙……”
一个小脑袋靠了过来,轻轻靠在自己肩上,陆泽听到一个无比轻柔的声音。
“陆泽,谢谢你……”
天昭243年东离帝都龙元城
这是沈忱来到东离帝都后过的第一个年,大雪掩盖了整个都城,却掩盖不了龙元城的热闹与繁华。
从腊月二十三过小年起家里就好热闹,可惜三位哥哥一直在晋王府,这些日子反而忙得厉害了。师兄负责兵部和工部的事情,一堆琐事弄得他焦头烂额,二哥和师兄差不多一个状态,这几日直接住在晋王府了,家都没回;好歹三哥和四哥还能回来睡个觉,只是天没亮就又走了。
除夕夜,大家好不容易聚齐了。三大家子人,其乐融融,只是两位姑母不请自来让沈忱有些头痛,大姑母对沈忱的过于热情让她着实有些吃不消。她们醉翁之意不在酒沈忱何尝不知,但碍于她们是长辈,又要顾及父亲的脸面,沈忱只好尽力应付着。
爆竹声中一岁除,外面有人放起了烟火,好漂亮。沈冽和沈默按捺不住也在院子里放起了鞭炮,这样,年味就更重了。
酒过三巡,大家已有了醉意,不曾想,外面来了人。
“大过年的谁会来?”沈忱的大姑母抱怨着:“有没有分寸啊?”
沈冽闻言瞥了她一眼,然后翻了个白眼。沈冽就被他敬爱的母亲大人在桌下狠扭了一把大腿,沈冽龇牙咧嘴地跳开说去看看来的人是谁。
等来人进来,众人大吃一惊,连忙起身行礼:“拜见晋王殿下。”
宗政玖容淡笑着让大家免礼。众人落座后继续吃吃喝喝,沈忱的母亲又吩咐膳堂再做几道家常菜,等她重新落座后无意间看到宗政玖容的目光不断瞥向沈忱,她微微皱了皱眉。
宗政玖容的目光很难从沈忱身上拔开。他半个月没见到他了,本想让沈彦把沈忱带到王府,可沈彦说沈忱不想去给他们添乱,等他们忙过这一阵他再去找师兄玩儿。沈忱这么说,宗政玖容也就没再说什么,这段时间确实忙,就是把沈忱接过去,自己也没时间陪他,岂不闷坏他?。
察觉到师兄的目光,沈忱大方地回应他一个灿烂的笑脸,还没开口祝师兄新年快乐,宋雪柔已经走到了宗政玖容身侧,照姑母的吩咐为宗政玖容奉茶,沈忱急忙闭了嘴,低下了头。
不知宋雪柔是紧张还是激动,一张脸通红,还不慎将茶水撒了出来,她慌忙向晋王殿下道歉,宗政玖容笑着说没事。
太热太吵了,沈忱想到外面静一静。临走时看到姑母吩咐人将琵琶取来,便知她是要堂姐为师兄献曲。宋雪柔原本脸色发红地看着宗政玖容,可过了一会儿她才发觉宗政玖容的目光一直在追着沈忱走,宋雪柔也顺着宗政玖容的目光一同看向沈忱,却发现沈忱一直在看着自己忙活的母亲。
宋雪柔声音娇柔地对沈忱说:“阿忱,阿娘是觉得殿下难得来怕招呼不周才让姐姐献曲的,你不会不愿意吧?”
“没有,怎会。”沈忱淡笑着,姑母和宋雪柔在想什么沈忱怎会不知,全家上下没有不知道她们那点儿心思的。就是因为知道,沈忱心里才别扭。
“姐姐有所不知,师兄不喜欢听琵琶曲。”沈忱走过宋雪柔身边时很小声地提醒。
“啊?那殿下喜欢什么?我也会笛子和埙,殿下喜欢哪种?” 宋雪柔急忙问沈忱,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脸上挤满了笑。
沈忱也回以笑脸,声音更低了:“他喜欢琴,只喜欢我的琴音。姐姐明白了吗?”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现在心里舒服多了。
如果是大姐姐沈姝献舞,沈忱绝对不会这样,她会开心地给大姐姐叫好喝彩,大姐姐就是指挥沈忱给她弹琴助兴,沈忱也会屁颠屁颠地开心照做。因为大姐姐疼她,对她很好,自然要沈忱做什么沈忱都心甘情愿。但宋雪柔不行!要沈忱用对待沈姝的态度对待宋雪柔,不好意思,办不到。
沈忱走到院中的梅树下,“香中别有韵,清及不知寒”,雪中红梅在凌寒中傲然开放,为这银雪素色平添一份艳丽,看起来是那么得妖冶动人。
世人赞美梅花或是赞它不惧严寒的坚强圣洁,或是赞它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高贵骄傲,但沈忱喜欢它就是因为它盛开于皑皑白雪之中,明艳妖冶,动人心魂。简单讲就是——好看!
一阵寒风吹过,沈忱忍不住缩了缩身子,刚才走太急忘了拿斗篷了,现在回去……沈忱回头望了一眼:宋雪柔应该正在献艺吧?算了,不想看,我宁可在这儿冻着!
沈忱抱着手臂、缩着身子小步子往前移了移。她看见了一朵非常漂亮的红梅,个头要比别的红梅大一些,开得格外张扬。她踮起脚想去触碰那一抹艳色。
“不冷吗?”声音一落,一件暖和的玄狐裘披在了沈忱身上,一股熟悉的梅香从狐裘上传来,与身边真正梅花的味道不一样,这缕淡淡的梅香更加清冽。
沈忱转过身:“师兄。”
二人对视,沈忱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去回答宗政玖容刚才的话:“我不冷……”说着便要将狐裘拿下来还给宗政玖容。
宗政玖容握住沈忱的手:“你打小怕冷,现在倒是不怕了?出来了这么久,手凉成这样……”
沈忱将手抽了回去。她的手一被师兄握住就会不自觉的心跳加速,半年里,沈忱能避则避,很怕被别人看出自己的不正常来。
宗政玖容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苦笑了一下:“阿忱,你怎么变了这么多?”
两年来日思夜想盼着见他,马不停蹄地往沧浪城赶,可见到他之后,他怎么话少了那么多?也对自己冷淡了好多……不像以前那样黏着自己要自己抱了。本以为他还在怨自己趁他睡着偷偷离开,却并不是,他早就不气了;宗政玖容又以为是自己隐瞒了身份沈忱才不高兴的,但好像……也不是因为这个。宗政玖容不知道沈忱是怎么了,明明他寄来的信字里行间都能感觉得到他很想自己,一直到他写给自己的最后一封信,都能感觉到沈忱很想见他,可为何见到了,又这般疏离?
沈忱笑着摆摆手:“师兄想多了不是,我哪有?”
“没有?”宗政玖容向前走了一步,几乎是碰到沈忱的鼻子了:“你敢说这半年里你没躲我?”
沈忱后退了一小步好拉开点儿距离:“没有啊,我隔三差五地到师兄府中,哪里躲师兄了?”
“是吗?”宗政玖容笑了笑,随后一把抓住沈忱的手腕将人拉进怀中,像以前在沧浪山庄时那样抱着他。
“师兄!”沈忱一急想要推开他。师兄和薛诚陆泽不一样,自己对薛诚和陆泽绝对没有别的心思,只是好朋友,他们对自己也是一样,一个不知道自己是女子,一个没把自己当女子,所以勾肩搭背什么的沈忱很无所谓。可是……师兄不行!
宗政玖容被沈忱一推心里一空,反将人抱得更紧了。紧紧锁住怀中之人,宗政玖容的声音有些委屈:“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沈忱被宗政玖容锁得身体僵僵的,只好小声解释:“以前不是小嘛,喜欢谁就抱谁,现在我已经十三岁了,过了生辰就十四了。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师兄不觉得奇怪吗?”
宗政玖容:“我倒是忘了,阿忱喜欢的是漂亮姑娘,抱着师兄这样的男子定是浑身不舒服。”
沈忱没说话,她觉得师兄既然这么说了肯定就把她放开了,他一向体贴温柔。
却没想到……
宗政玖容将她抱得更紧了!紧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只好出声提醒:“师兄……太紧了……难受……”
宗政玖容却突然轻笑:“紧?难受?”
“嗯,不舒服……”沈忱扭动身子试图摆脱这个让她极为尴尬的处境,这么近的距离心脏都要蹦出来了!她有些害怕:师兄离自己这么近,他能不能听到或是感觉到自己心跳得这么厉害,要是听到了或是感觉到了,她羞也要羞死了。
宗政玖容又笑了。这种笑好奇怪,沈忱从没听到他这样笑过。这个笑声……怎么那么熟悉?像……陆泽?没错,更像陆泽的笑声!每当他欺负自己得逞时,就是这么笑的!
“阿忱……”宗政玖容轻唤着沈忱的名字。
“干……干嘛?”
“你心跳得好快……”宗政玖容在沈忱耳边轻吐出这句话,沈忱恨不得当场去世!她不管不顾地用力推开宗政玖容:“我没有!你……别乱讲!”
沈忱的力气自然没有宗政玖容的力气大,推了半天也没半点儿用。宗政玖容很不喜欢沈忱推他,小声说道:“忱儿别乱动了,再动我就要留在你家过夜了。”
“行啊,家里房间多,师兄留下来呗!我们今晚一起守岁,就像以前一样。”以前在沧浪城,宗政玖容在沈忱家里过过一次年,那是他到现在为止过得最好的一个年。
宗政玖容依旧话中带着笑意:“阿忱愿意我留下?”
沈忱:“当然!”
宗政玖容:“可我不想住客房,我相中了阿忱的房间,怎么办?”
“呃……这……”沈忱一时语塞,她也不喜欢住客房,她也喜欢自己的房间。
宗政玖容幽怨的声音从脑袋上方传来:“忱儿果然与我生疏了,都学会客套了……”
“我没客套!”沈忱一脸认真地看着宗政玖容:“我真心的!”
宗政玖容笑出声。他看着沈忱,目光炽热,把沈忱看得像在火炭上烤一样,她有些招架不住,只好说:“那……我的房间分你一半,怎么样?”
宗政玖容:“同床共枕吗?”
“不用,我房间里有两张床,师兄先挑,我睡剩下的那张。”沈忱说得十分大方豪爽。宗政玖容听到沈忱的话后笑得更厉害了,他把沈忱的头按在自己胸口上低声呢喃:“我的忱儿才只有十四岁,太年少了……怎么办啊……”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沈忱的耳垂,动作极尽温柔。
沈忱此时的心绪很难做到波澜不惊。她的耳朵被宗政玖容摸得越来越烫,可宗政玖容跟上瘾了一样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只好开口:“师兄,我耳朵不冷。”内心暗道:你别搓了!你是想给我搓掉吗?
宗政玖容闻言停了手,安静地抱着沈忱,再无其它动作。
“忱儿,你知道我多大了吗?”
“过了生辰二十二岁。”沈忱回答得斩钉截铁。
宗政玖容:“是啊,二十二岁,我年长阿忱好多啊,要是阿忱现在是十八岁或是二十岁,该多好,可你只有十四岁,年纪这么轻……”
“我十三岁,还没过生辰呢!”沈忱抬起脸纠正道。
“……更小了……”宗政玖容低头看着姣好清秀的容颜:“阿忱,你随我回去,住在晋王府,可好?就像我们在沧浪山庄时那样,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