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
范喜被刺激得不清,整个人像株蔫了的草,喋喋不休道:“我没有嫉妒,我没有……都是你在胡说的,我才没有……”
范喜脸色惨淡,因为没有休息好眼里的红血丝密布,双眼猩红的样子实在瘆人。
闵轻舟细细观察着范喜的反应,凌厉的眼神探究着,面无表情地等待着范喜发泄完了才继续开口。
闵轻舟说:“无论郭美明在哪里,无论她与吕大成的死有什么关系,我们都会找到她。找到她是早晚的事,但是现在你在我们手里,现在迫切需要解除嫌疑的人不是失踪的郭美明,而是你…你是个聪明人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机会我给你,接下来就看你的表现了。”
范喜的目光呆呆的,看了看闵轻舟,又转而看向闵轻舟身旁面无表情的谢珩。
撞见范喜打探的目光,谢珩爽快一笑,朝范喜抬了抬下巴,示意道:“我作证,只要你把一切都交待清楚,我旁边这位一定会给你争取宽大处理。”
闵轻舟:……
咳。
闵轻舟干咳一声,催促道:“范喜,说说吧,你和吕大成之间的牵连,还有你账户里那十万元存款的来历。”
范喜一哆嗦,吓得整张脸都垮了。他以手掩面,看起来十分痛苦与挣扎。
片刻后,范喜终于敢正脸视人,缓缓开口:“我确实不怎么喜欢吕大成这个人,我甚至讨厌怨恨他。二十多年前我和他为了吴雪打架,因此他与我结下梁子,处处排挤我针对我,他让同学们孤立我,让本来就不善言辞没有朋友的我更加孤独,在学校里我做什么都是独自一人,脸上再也没了笑容。”
“渐渐地,我的心理发生了变化,我变得更加封闭、更加怯懦,变得不愿意说话,我的情绪经常崩溃,崩溃的情绪得不到缓解,越拖越重……这种情况持续了大概一个月的时间,我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我要退学。我要远离学校这个伤心的地方,我要躲得远远的再也不要看见吕大成的嘴脸……”
“一开始我父母极力反对我辍学,只是我已经下定决心,他们拿我没办法逐渐妥协,就这样我回到了农村,每天帮父母种地干农活,日子过得算将就。我的内心告诉自己尽量避免进城里,因为会让我想起曾经那些伤心事。”
“直到半年前我来市区办事,竟然偶遇了吕大成,尽管过去了那么多年,尽管他已经衰老脸上没有了半点曾经的样貌,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下意识地我叫住了他,他对我也有印象,同时也认出了我,我们两个人就像是放下了陈年恩怨般竟然寒暄了起来。”
“叫住吕大成的时候我并没有想那么多,按道理来说陈年恩怨该在这时放下了,可是直到我看到吕大成身边的那个女人——郭美明。”
“她长得漂亮,温柔恬静,和吕大成举止亲密如胶似漆,那一刻,我心里的裂缝好像更大了。吕大成这样虚伪的人身边都有女人,而我却什么都没有……”
范喜逐渐崩溃,情绪从一开始的低落压抑逐渐变得不安躁动。
他攥紧拳头,干硬如树皮的手背皮肤被迫舒展开,条条青筋凸起,如诉如泣地嘶吼着:“我已经四十五岁了,我什么都没有,不仅是穷光蛋一个,而且连个媳妇也娶不到……我知道村里很多人都嘲笑我,虽然他们没有表现出来,但我就是知道他们一定在背地里嘲笑我四十多岁了还娶不到媳妇……”
“我很痛苦,这到底是为什么呀?我曾经也很优秀,也很自信,可我……可我怎么就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了呢?!”
范喜的情绪在此刻到达顶峰,在这间逼仄的讯问室里,他将压抑了多年的心事倾吐,最后又以极致的安静结束了这场持续了二十多年的暴风雨。
讯问室里霎时安静下来,范喜的身体颤抖不止,将头垂得低低的,似乎在用无声的沉默进行自我调解。
闵轻舟在这时与谢珩来了个眼神交换,他想让谢珩来进行接下来的谈话工作,毕竟谢珩是第一个发现范喜和吕大成之间有端倪的人,闵轻舟相信谢珩一定有自己的一套谈话方式。
收到闵轻舟的暗示,谢珩心下了然,随即起身走到范喜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他并没有立刻返回座位,而是倚靠着墙壁,抱臂而立,目光始终落在范喜的身上。
似乎是有所察觉,范喜终于在短暂的调整后再次抬头,接受着谢珩的注视。
谢珩看着范喜的眼睛,缓缓开口:“我想我能够理解你,但是现在吕大成已经死了,不是吗?”
范喜的眉眼微妙地动了动,谢珩却看出来那种情绪是释然与放松。
谢珩继续道:“吕大成死了,他带给你的暴风雨已经结束,但那场暴风雨带来的潮湿会伴随你的一生,站在阳光下才是你唯一正确的选择……”
闵轻舟听着听着就挑起了眉。
别说,还挺正能量……
谢珩的声音很轻,一气呵成道:“现在你因为吕大成的死身陷囹圄,只有你自己能救自己,首先你要愿意其次我们才能帮助你走出来,我们给你这个机会。就像刚才闵队说的那样,你与吕大成的死之间有无牵连、还有你账户里那十万元存款的来历……真相到底是什么?”
范喜深深地看了谢珩一眼,似乎还有顾虑,但很快,他选择挺直腰板面对现实,看向谢珩和闵轻舟的眼神更坚定了。
只听范喜郑重其事说:“我与吕大成的死没有关系,我一个没本事的人怎么能有那么大的心去谋划怎么让他去死。至于我账户里那十万元存款的来历……在林坤餐厅地下室的赌场我认识了一个人,他说我初出茅庐运气极佳,但我的路数在赌场上走不了太久早晚要冻水。他说他能帮我赚更多的钱,我动了心思就答应了,他教我小本博大利、跟红顶白……”
“在他的指导下我几乎把把都赢,刚开始每天都能赢个千八百,后来赢得更多,直到上个月我将赢来的钱数了一遍,才发现足足有十万块,于是把钱一次性存了进去。”
谢珩问:“他为什么帮你?”
“这……”范喜犹豫道:“我不知道……”
冻水、跟红顶白……这些赌场上的暗语确实不是范喜这种初涉赌场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谢珩追问:“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关于他你知道多少?”
范喜摇了摇头:“我对他了解得不多,也不知道他的全名,我只知道场子里的人都喊他‘勇哥’。”
“你再仔细想想。”
范喜眼珠子一转,补充道:“哦对了,他在郊区的祥福家园租住,我曾经去过他那一次。”
谢珩琥珀色瞳孔更加明亮,机敏地转而望向闵轻舟。
闵轻舟与谢珩对视一眼,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去那里有极大可能能堵到那个人?”
范喜也不敢肯定,小声嘟囔着:“应……应该可以吧……”
谢珩紧盯着范喜,嘴角挑起了笑:“我们信你,赌场、‘勇哥’我们一个都不会放过,但是现在我还需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范喜抬眼看向谢珩,然后听到谢珩仿佛从牙齿缝里发出的声音,那声音冰冷低沉,吓得他即刻又垂低了头。
“吕大成车祸身亡后,你与郭美明齐齐失踪……你知道她在哪对吗?”
范喜猛地抬头看向谢珩,惊讶得瞳孔震了又震。
同时闵轻舟也皱了皱眉。
谢珩眼神笃定,以自己的方式直直盯着范喜的眼睛,压迫感十足。
片刻后,范喜才讪讪开口:“我……我不知道她在哪。”
谢珩哂笑,把握十足说:“你不是喜欢她吗?你不是嫉妒吕大成抱得美人归吗?吕大成意外死亡,他的女儿吕青青对他的死抱有怀疑时刻关注着案情进展,而且吕青青对郭美明心存芥蒂,截止到目前为止吕青青的第一怀疑对象依然是郭美明。”
“事发后郭美明就消失了,她妹妹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连她的亲生妹妹都不知道她在哪里,我只能说她藏得太好了。”
谢珩来回踱步:“范喜,一开始的线索便指明你和郭美明在吕大成车祸身亡后齐齐失踪,现在你却说你不知道郭美明在哪里,你觉得我们会相信吗?”
“你不愿意说没关系,我们会自己查,市区里你租住的出租屋、新安村里你家的老房子……哪怕是翻个底朝天,警方都会找到郭美明。找到郭美明之后,如果证实了你二人勾结,那你们谁也逃不脱法律的制裁,明白吗?”
范喜一怔,脸色惊变,眼珠左右一转急忙道:“我说……我说。”
谢珩脚步一顿,正色:“说。”
范喜的身体再次颤抖起来,似有顾忌道:“其实在吕大成去世的前半个月,郭美明与吕大成产生了分歧短暂地分手过几天,吕大成车祸当天,郭美明用公用电话给我打电话说她害怕警察调查到赌博的事,说她要去外地亲戚家避一避风头。”
谢珩眉宇间透着冷,用质疑的目光投向范喜:“是吗……”
闵轻舟从一开始就与谢珩在一个节奏上,他的脸色也是冰冷,突然厉声道:“范喜,你还不说实话!”
范喜一个哆嗦,闭了嘴不敢多言。
谢珩在此时道了句:“在我提到要把你租住的出租屋和你老家的房子翻个底朝天时,你惊慌失措的神情已经出卖了你。”
“范喜,告诉我,你家里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