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花烛明 第12章 六杀

苏霜走后，陈昉初心绪不宁。

他坐在院子里沉思，回想着这几次的遭遇，看有没有什么被他遗漏的线索。

正想着，竹园西边突然传来一声尖啸，然后他看到了一阵白烟。

一旁的武阳奇怪道：“这天还亮着呢，放的什么烟火？”

“去看看怎么回事。”陈昉初直觉不对。

“啊？这估计是宫人失误放的吧……”

武阳觉得他家世子大惊小怪，这宫里本就定了晚上放烟火的。

陈昉初皱眉，突然觉得这小胖子有些欠收拾。

他冷声道：“别废话，快去看。”

武阳无奈领命而去。

他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不过是和一个瘦高的中年侍卫一起回来的。

中年侍卫虽瘦，但和武阳一样健壮，又表情严肃，看着就不是好惹的人。

这不，平时什么事都要争个先的武阳正乖乖跟在他后面，安静的像个鹌鹑。

中年人来到陈昉初面前向他行礼。

武阳也有样学样冲他拜了拜。

陈昉初乐了，没忍住刺了一句：“刚还想着躲懒的人，怎么魏教头一来你就乖了？”

武阳使劲给他打手势，却还是没拦住他将话说完。

魏明听见这话，回头瞪了武阳一眼：“待会儿再收拾你。”

武阳瞬间蔫巴了。

魏明是梁王府的侍卫总领。

他做过武教头，后来跟着梁王上阵杀过敌，一身的杀气，平时府里的侍卫们最怕的就是他。

陈昉初轻笑一声，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一点，他问魏明：“联系上父王了吗？”

魏明摇摇头，皱眉道：“没有。”

他宽慰陈昉初：“王爷怕是进宫接皇上去了，您别急，婚礼马上要开始了，到时候王爷肯定会到。”

陈昉初也皱眉，父亲向来紧张他，今天却一反常态没有出现过。

这可是他的婚礼！

真是太奇怪了……

“刺客呢？审出什么了吗？”他又问。

“没有。”魏明说着停顿了一下，然后说，“卑职瞧着那几个人不像是北边来的。”

陈昉初一愣，马上明白魏明这是来向他打探消息的。

他紧绷着身子含糊道：“是啊，看着就不像……”

他父王年轻的时候在北边杀了不少蛮子，后来时不时会有蛮子报复，陈昉初从小到大也遇到过不少刺杀。

可杀到皇帝的行宫来……

据他所知，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个蛮子部落有这个胆子，更没有这个能耐。

魏明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所以他是在试探他。

陈昉初知道他为何这样。

无非是看出他有事隐瞒，担心他的安危。

可他真的不知该怎么解释，未卜先知抓了四个刺客已经够奇怪了……

难不成又要他说：“我晚上就要死了，我知道凶手是谁，求您一定帮我！”

之前他不是没试过，结果就是被魏明五花大绑关在偏殿……

一旦他这么说了，魏明说不准会认为那四个刺客是他找来演戏的。

陈昉初有些后悔。

早知今日，他前段时间就不瞎闹了，反正那个谁……

想到苏霜，他先是不自在了一瞬，继而想起她刚才的背影，心情又沉重了起来。

魏明看着面前皱眉的人，眉心也跟着一拧。

魏明心里不踏实，因为世子有事瞒着他……

“世子，我刚才去问了，那边说是有一箱烟火看着像是摔坏了，他们不确定就试了一下，没想到能用。”

一旁的武阳实在不想在魏明的眼皮子底下待着了，想赶紧汇报完跑路。

陈昉初被武阳的话带出思绪。

他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杯弓蛇影了。

看武阳蠢蠢欲动地样子，他刚想抬手放他一马，外面突然冲进来一个侍卫。

“不好了，不好了，那几个刺客自尽了！”

侍卫一进来就撂下一个重磅消息。

“你们怎么看人的！”魏明震怒。

“不是没在嘴里查出东西吗？”

武阳也傻眼了。

人是他抓的，身也是他搜的，死士后槽牙都会藏着毒药，他专门检查过，明明没有东西的！

“他们是撞墙而亡的，他们四个突然暴起，我们一时不查就……”冲进来的侍卫伏在地上，自知犯下大错。

在场的人都是一怔。

撞墙而亡？

魏明表情凝重，他向陈昉初行礼：“卑职去看看。”

陈昉初点头。

魏明匆忙离去。

他带着报信的侍卫走后，陈昉初想不通道，“为何？怎么突然……”

话没说完他突然灵光一闪：“那个烟火！”

一旁的武阳听见这话，再傻也知道那个大白天放烟火的人有问题了，他难得严肃道：“世子，我去拿人！”

陈昉初起身，刚想说我和你一起去，就又看见一个侍卫出现在院子里。

看见他，陈昉初瞳孔一缩，绷紧了身体。

来人正是他安排在苏霜院子的暗卫武越。

武越身形瘦小灵活，步法精妙，像是飘着一般快速来到陈昉初面前，正要行礼就被他拦住了。

陈昉初托住他的胳膊焦急地问：“她怎么了？”

“世子妃没事，但她的那个贴身侍卫死在了芙蓉园的后院里头。”武越说。

陈昉初惊了：“怎么死的？”

“卑职不知，他浑身是血翻墙进后院，没一会儿就断气了。”武越如实回答。

陈昉初表情凝重，然后命令道：“走，跟我去芙蓉园。”

……

“我就说你两句，你哭什么？这大喜的日子……”

苏霜跟着乔妈妈回到芙蓉园，刚一进暖阁，就看到了哭红了眼的宝鹿，乔妈妈一脸无语地看着宝鹿说。

乔妈妈觉得是她离开前骂的那些话惹哭了宝鹿。

苏霜却觉得有些不对，平时乔妈妈教训宝鹿的时候多了去了，从没见过她为这哭过。

于是她找了个借口支开乔妈妈：“乔妈妈，您去给我弄碗辣汤面吧，宫里的饭食味道太淡，我有些吃不惯。”

乔妈妈因为她的话安静了下来，然后状似无意说：“怪不得刚才席间没见你吃东西，原来是挑嘴的毛病犯了。”

苏霜一愣后心里一寒：原来她一直在观察她。

“早膳呢？我从早上到现在没瞧见用过的食盒，你这丫头不会偷偷拿去倒了吧？”乔妈妈又试探着问。

苏霜捏紧手指不让自己情绪外露，她低头，装作做坏事被抓包的样子说：“让您发现了……”

乔妈妈数落了苏霜一顿，然后去给她弄饭去了。

苏霜将她送到门口，看着她走远，这才回房找宝鹿：“你怎么了？我瞧着你有些不对。”

宝鹿正在桌旁愣神，看见去而复返的她，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小姐，出事了。”

苏霜一惊：“出什么事了？”

“书延哥死了。”宝鹿哆嗦着说。

“你说什么？”苏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书延是阿大的本名。

他死了？

宝鹿边掉眼泪边说：“世子派来的那个宫女被乔妈妈赶出去后又自己回来了，说是世子让她守在芙蓉园，奴婢不敢违抗世子的命令，但又怕乔妈妈知道了发火，就将人藏在了后院。没想到过了一阵子，她突然跑到前院和我说后院进来了个血人……”

苏霜眼前一黑，差点倒下，宝鹿冲上来扶着她：“小姐！您没事吧？！”

“去把门锁了。”苏霜咬牙扶着桌子吩咐道。

“是！奴婢这就去！”

……

苏霜来到了和陈昉初第一次见面的那个走廊。

墙上的窗户此刻全部大开，但还是有血腥味萦绕不去。

苏霜看向窗户下躺着的人。

他浑身是血，歪着头看不清面部。

但熟悉的身形让苏霜认出了这个人就是阿大。

陈昉初派来的婢女守着尸首，看见苏霜，向她行礼：“参见世子妃。”

苏霜抬手让她起来，然后走近去看阿大。

走近后，她发现阿大身上有多处刀伤，连手背上都有，像是被人围攻了一样。

她咬牙让自己冷静，然后问婢女：“他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婢女从怀里取出了一个东西：“他让奴婢把这个交给您。”

苏霜接了过来。

“芙蓉花？”

看着带血的花朵，苏霜若有所思。

“除了这个呢？他还说了什么？”她又问。

“之后他就晕了，不过咽气前他又醒了一回，和您的侍女说……”

婢女说着抬头看向后进来的宝鹿。

宝鹿接过话头说，“小姐，书……”她看了眼旁边的婢女，改口道，“阿大说让您小心乔妈妈，还让我不要声张。”

“小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宝鹿到现在还处在惊吓中，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苏霜猜想到了一些东西，她闭着眼睛平复了下情绪，然后交代道：“去叫阿二进来。”

“这……”宝鹿犹豫了，这个时候叫阿二进来恐怕不好。

“去叫。”苏霜冷声说。

她当然知道这个时候叫阿二进来不妥，但她急需确认一件事情。

……

“大哥！”

“大哥你怎么了！大哥！”

阿二进来后果然懵了，抱着阿大的尸体痛哭流涕。

但苏霜不想耽搁时间，跪在他旁边，将他从尸体旁拽开。

她严肃的看着他说：“如果你想抓到凶手为你大哥报仇，就冷静一点，回答我的问题！”

阿二因为苏霜严肃的样子安静了下来。

见他听进去了，苏霜低声问道：“我去宗庙后，乔妈妈出去了是吗？”

阿二一愣，不知道苏霜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问乔妈妈。

但他还是回忆了一番后点了点头。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苏霜气血上涌。

她眼前又一阵阵地发黑，忍着难受问一旁的婢女：“你们世子留下的暗卫呢？”

婢女如实说：“刚去找世子了，世子说如果这边有事要第一时间给他报信。”

苏霜心里一暖，然后和宝鹿说：“你去门口守着，世子来了，你将人带进来。”

“可是……”宝鹿为难，外面还有宫里的侍卫，他们不会让世子进的。

“照做就是，如果有人拦着，你就如实说……”

苏霜面无表情地看着阿大的尸首说：“就说这里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