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唤作星河的老人理应就是聪辩先生苏星河,这次“珍珑棋局”的事典便是以他的名义发的请帖,邀请天下英雄前来破解、观摩。
苏星河觉得十分奇怪,此刻屋内共四人,并没有任何旁人进来通报消息。
怎么这位让他十分钦佩的道童模样的人知道山下有个什么铁头人,听他意思,这铁头人也是习练的阴寒内力一路。
苏星河疑惑看向被问话的无崖子,想听他怎么回复。
无崖子是苏星河师父,逍遥派修为高苏星河许多,知道那是以本门玄功法门开了天眼通,只要有心,方圆百里之内任一处的情形都能尽收眼底。
这门玄术无崖子也是会的,但决计不能这么云淡风轻、说笑手谈之间便洞悉山下发生的事情。
无崖子也对这道童甚为尊敬,当即同样要凝神感知山下情形,瞧瞧道童口中的铁头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那黄先生却已先道:“聪辩先生所说这许多擅长阴寒内力的高手中,以嵩山派掌门人左冷禅功力最深、寒冰真力最强。但他显然又还未达到山下铁头人这般诡异的地步。”
这位黄先生同样有足不出户却可知周边事情的能耐。
那道童素来信服这位黄先生,回应道:“黄先生既然这么说,那么山下这铁头人看来不是江湖上已知的成名高手,嘿,难怪他寒功了得,招数却稀松平常得紧。
看来他是近来偶有奇遇,收获了这么一身高强真力和特异寒功…”
说到这里,道童丹凤眼斜了一斜,全神贯注看向前方,似乎面前有什么奇异景象。
那黄先生也是类似情形。
无崖子和苏星河都不敢打搅他们,默然不语。
过一会,道童和黄先生同时道:“易筋经!”
易筋经是达摩老祖亲创,乃达摩毕生武学之最,只要按上面的无上法门修炼吐纳,便可获得佛家武学中最高深的修为。
道童下意识舔了舔嘴唇,道:“今日的贵客有些多,我想亲身去迎接他们了。”
…
丁春秋见游坦之露出破绽,立马想趁虚而入,迅速解决掉他,防止他和慕容复二人夹攻。
他此时已猜出游坦之功力深厚,毒功绝对毒不死他,说不定还被反弹回来,反施加于自己身上。所以不敢以毒相攻,而是未执扇的那一掌击向游坦之胸口,想以真实武功重创之。
游坦之刚收回第一招的力道尚处于僵直状态,当然来不及提防丁春秋这招。
但慕容复好不容易等来帮手,怎么会让他有事,使招围魏救赵的伎俩,夺命一剑朝丁春秋刺去,让其不能不自救。
若慕容复这一招不够凌厉,那么丁春秋拼着身中一剑,也要先把游坦之收拾了。
这也不失为良好的应敌策略。负伤面对慕容复一人尚且有活命的机会,被二人围住的话,简直是十死无生的局面。
但慕容复这一剑太过霸道,几乎马上要刺穿丁春秋脑门。
丁春秋不可不防,只能暗叫可惜,收回这一剑。
游坦之这时候听鸠摩智传音入密道:“按我教你的武功招数全力打丁老怪,他必定招架不住。到时侯小姑娘一定十分欢喜,对你刮目相看。
要说这鸠摩智果然聪明,只刚一小会的相处便看穿了游坦之和阿紫的特殊关系,此时以阿紫来激励游坦之,自然十分对症。
游坦之果然大喜,想象阿紫姑娘笑着夸赞自己的样子,鼓起勇气来,聚集真力,以鸠摩智所授招式再次攻向丁春秋。
丁春秋刚化解开慕容复的全力一剑,仍被慕容复后续的连贯剑招牵制住,周遭一切都难以顾及,只能全力求得不败无虞。
这时候游坦之加入战场,顿时打破了平衡。
他内力太过强横森寒,丁春秋不能不管,不敢硬接。
可丁春秋待要以巧招化解反击,却总被慕容复看出用图,在旁兜底,并随时准备使出杀招,将丁春秋给了结了。
这么一来,丁春秋很快就落入了下风,只能凭借狡猾多端的性子和丰厚的对敌经验苦苦支撑。
有几次,他的确是抓住了游坦之招式里的空袭,使出化功**,想化去其真力修为。
可甫一运功,却发现对方真力里的严寒气息传来,还未开始化功,自己倒要先被冻住了,急忙主动避开。
而慕容复则亦极有经验,不急不气馁,在旁递出一剑又一剑,都是十分奇妙的招式。
旁观人其实也不能尽知慕容复这种级别的高手招式高明在何处,可见他青衫长剑绕着丁春秋一招接一招递出,动作飘逸好看不亏姑苏慕容家声名之盛,都大声喝彩。
王语嫣从刚才到现在,一双美目总在表哥慕容复身上流转,这时候看了表哥舞剑时的洒脱姿态,眼睛里的崇拜仰慕之情昭然若揭。
而一旁的书呆子段誉,眼神一直停留在王语嫣身上,看到她对表哥的关切、真情流露,不禁心里酸酸的,妄自菲薄喃喃自语道:
“王姑娘她熟知天下武功,只有慕容公子这般文武双全的人物才能配得上他,我一介书生,又怎么能和慕容公子这人中龙凤相提并论?”
大凡男女对某人倾心,总难免有些自卑之情。其实段誉贵为大理王子,伯父保定帝无子,日后皇位多半要传于皇弟段正淳,而段正淳又终究要把皇位传给段誉。
也就是段誉作为大理国今后法定的继承人,身世之显赫,世上有几人能比的了?姑苏慕容虽然少年成名武功高强,可总为光复大燕奔波,说难听些是丧家之犬,毕竟还是不如段誉的。
段誉自卑心作祟,又自言自语道:“王姑娘眼里只有表哥不想理我,恶僧鸠摩智这会也没空管我,我该当脚底抹油才是。”
话这么说,他却总看着王语嫣,不舍得挪步。
杨过在旁看着这位纠结的大理王子。
再看向另外一旁的阿紫,见她虽然一直关注着游坦之和丁春秋的战局,可眼神中全无对“铁丑”的关心,其中漠然倒像是看着陌生人互殴。
另一旁,丁春秋渐落下风时,他们星宿派的弟子也正在被慕容复手下家臣狠揍。
这些星宿派弟子都是见风使舵贪生怕死之徒,眼见局势不妙,许多都跪地讨饶。
在看到本派掌门星宿老仙情形不妙时,他们更是开始怒骂丁春秋,说都是被他胁迫入派,早已看不惯其恶行。
杨过在旁看见了,想起他们前段时间还在大吹法螺,夸赞丁春秋如何神通广大,又不禁觉得好笑。
虚竹是和杨过一起过来的,这几伙人打斗期间,他总不遗余力在旁劝解。
包不同等人和星宿派弟子斗殴时他出言相劝,险些被乱刀砍死;
鸠摩智凝出火焰刀要砍人时他也挤进围观人群里,想要劝同是佛门中人的鸠摩智放下屠刀,但不等鸠摩智听到,看热闹正看得起劲的吃瓜群众哪容他劝解,将他抬起扔向旁边;
而慕容复、游坦之夹攻丁春秋时,虚竹也是想上去劝劝的,但奈何三人层次太高,力场太强,刚靠近便被弹开,摔了个鼻青脸肿。
但他亦是个一根筋的人,不因此而心生怨念,仍孜孜不倦劝说。
段誉在心神不宁时恰巧看见了虚竹,听了虚竹劝人勿要相杀的话后,同样仁慈的段誉觉得再赞同不过,和他探讨起来,二人一个呆一个痴,竟颇为投机。
杨过以局外人的心态看着这一切,但觉众生万象,千奇百怪。
丁春秋此时众叛亲离危在旦夕,勉力应对慕容复和游坦之的夹击,但仍是潇洒飘然的样子,旁观人看了,都以为这老道还有什么后手。
但似乎他其实没有什么法子了,因为慕容复在丁春秋分神应付游坦之寒气时,首度剑刺得手,在丁春秋肩头刺中一剑。
丁春秋自从自号星宿老仙一来,当真是出神入化,从未负伤过,不想今日终于中招,说不定要死在当场了。
杨过当然不会有什么触动,这种大恶人死了倒好。
在场似乎也没有人能救下丁春秋。
但他还是仓皇中朝擂鼓山上狂呼一声:“师祖,救我!”
丁春秋师父是谁,在场其实没人知晓。
他的师祖,那又会是什么人物,能让星宿老怪这大魔头的危机时大声求救!
但围观者多半认为丁春秋是虚张声势,或者是情急之下类似喊妈妈之类的本能乱叫。
只杨过知道些内情,知道丁春秋出自逍遥派,师父是无崖子,而他的师祖,是逍遥派的始祖,逍遥子。
杨过看向擂鼓山上,他眼力极佳,看见一位中年人和一位道童缓缓迈步下来。
但远水解不了近火,慕容复又是一剑,划过丁春秋大腿,这一下伤口甚深,丁春秋行动竟似也有些影响。
游坦之再上,他与慕容复并肩作战这么一会,已有些默契,知道自己只管打自己的,慕容复自会帮他牵制丁春秋。
这会慕容复也是这么做的,他长剑封住丁春秋退路,要他只能硬接游坦之这一招。
游坦之真力太过可怕,丁春秋全力应付时,慕容复将给今日的战斗划上句号,一剑了结他。
他是天下有数的玄境高手,眼光当然十分精准,既然看出只需最后一招,那么一招也不会多一招也不会少。
丁春秋也看出了慕容复的打算,可看出了又能怎么样呢,他只有两种选择,要么被慕容复封在退路上的剑招迎上再中一剑,要么硬接游坦之一掌。
无论选哪一个都不好受,都难以求活。
慕容复为自己布下的阳谋感到欢喜,同时转而想到日后佣兵吞并周边势力时,这一手武功对敌时的心得亦可以放在攻城略地之上,想来也是无往不利。
俗话说乐极生悲,慕容复由眼下胜势想到日后复燕壮举时,忽然后背有气劲袭来。
他暗叫不妙,有人偷袭,急忙收了攻向丁春秋的必杀一剑。
来不及用斗转星移绝技还施彼身,慕容复只能尽力闪躲。
但偷袭之人修为不在慕容复之下,动作极快,慕容复闪躲不及,还是被气劲打中,吐出一口鲜血!
“表哥!”
“少主!”
王语嫣和已打倒了星宿派弟子的慕容家四大家臣同时惊呼。
风波恶性子最急,扑入战阵,朝向慕容复偷袭的那人拍出一掌,道:“恶和尚,胆敢暗算我们少主!”
他口中的恶和尚便是吐蕃国师鸠摩智。
鸠摩智之所以煞费苦心教游坦之小无相功,便是因为想借刀杀人,先借游坦之和慕容复消耗丁春秋,待他们酣斗到最激烈时,又突然出手暗算慕容复,这样面前的三大高手便可说解决了其中之二。
至于剩下的游坦之,鸠摩智既然知道其招式平平,当然不会放在心上,甚至想和对待段誉一样,设法套出他身上这古怪功力是哪里来的。
这一石三鸟之计不可谓不用心良苦歹毒非常,但俗话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且不说鸠摩智没想到旁边还有一个武功高绝的杨过在场说不定会黄雀在后,趁机将他这恶僧给杀了。
撇开杨过来说,鸠摩智一招伤了慕容复后,又迅速以小无相功内力施展一招少林绝技中的拈花指,点向慕容复胸前死穴,要将其瞬间杀死。
至于风波恶这种层次的对手,鸠摩智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任由他一掌打过来,轻松受着。
风波恶这一掌拍在鸠摩智身上,便像是拍在了刀剑刃上,不光被弹开几步,手上还被撕裂了许多伤口。他看着鲜血淋漓的手掌,痛得倒吸凉气,震惊无比:这大和尚竟这么厉害!
鸠摩智的拈花指眼看要点上慕容复死穴,后者被偷袭一口气提不上来无力避开这一指。
慕容复其实是早发现了鸠摩智在旁的,可他本以为他们慕容家和鸠摩智素有交情,鸠摩智便算不出手相助,总也不可能相帮丁老怪,
没先到鸠摩智就是有这么无耻,为了一己私欲,以高僧身份偷袭古人之子。
“这大和尚做得未免有些不地道了。”
“若是有旧仇,该堂堂正正找上才是,搞偷袭不讲武德却不太妥当…”
鸠摩智不理会周围的流言蜚语,冷笑两声,总是要先把慕容复杀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