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卫观察手记 第21章 救命之恩

小六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她揉了揉眼睛，惊讶地发现自己手冷得像冰。

她抚着自己胸口，慢慢地平缓着气息。

小六盘腿坐在床上，紧抿着苍白的双唇，师兄曾经说过，若自己再犯病症只要找到他，他会帮自己驱散痛楚。如今师兄不在，自己只能伴随着痛苦整整熬过一夜去。

她咳了好几声，发觉自己好了许多。

昨天好像下了很大的雨，她跟大人共骑一匹马，大人替自己挡雨......大人呢？

入门处传来轻微的一声咳嗽，小六眼睛一亮，果然看见薛俨的身影。

他淡淡开口：“醒了？”

小六嗯了一声，不免笑道：“果然，大人的咳嗽声都与众不同，我一听就听出来了。”

薛俨无视她的谄媚发言，静静打量了她片刻，问道：“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记得啊，下了很大的雨，我们摔在地上......”小六回忆道，没注意到薛俨渐渐靠近，再抬起眼时，二人目光交汇，她心弦一颤，差点忘记了该如何去呼吸。

“你好像忘记了很重要的一件事情？”薛俨蹙眉凝神道。

“什，什么？”小六结结巴巴道。

薛俨深吸一口气，抬了抬眉梢，道：“救命之恩啊。”

他抬起手，将小六鬓边一抹发丝绕在指尖，不免笑道：“我都救你两回了。”

小六虽然不知道这两回从哪算来的，还是扯扯嘴角，强笑了两声。

“大人救命之人我定没齿难忘，日后有机会一定好好报答。”

她小心翼翼往后挪了挪，突然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并不是原来穿的那一身，难不成是在自己昏迷的时候有人换了？

小六深吸一口气，自己没有办法不去猜想，她抬起眼看向薛俨，几乎难以启齿道：“大人，我身上的衣服，应该不是您帮我换的吧？”

薛俨看了她一眼，抱着胳膊低头道：“你觉得呢？”

小六瞳孔一震，下意识抱住了自己，呵呵干笑。

她眼角抽动，难不成真的......

“别瞎想了。”薛俨往旁边一移，露出身后刚进屋的人。

那是个陌生的老婆婆，笑容慈祥，胳膊上挎着菜篮子，看见小六醒了，笑容幅度更大了一些。

“姑娘醒了啊。”

小六看了看薛俨，又看了看老婆婆，连连点头。

“这里是宋家寨，你叫我宋婆婆就好。”宋婆婆放下菜篮，给小六倒了杯水，又招呼着薛俨坐下，“你们二位是什么关系啊？”

“主仆！”

“朋友！”

两人同时道。

宋婆婆听得有些不明白，小六赶紧解释道：“先是主仆，后来又成了朋友。”

想着那日薛俨是如何将小六带入宋家寨的，宋婆婆眯眼了然一笑，道：“后来又成了......婆婆明白。”

明白什么，小六百思不得其解。

宋婆婆站起身，朝着他们道：“这几日你们就在这好好休息，不用担心会麻烦我，身子养好了才是最重要的。”

等宋婆婆走了，小六如释重负，心里却仍旧疑惑地很，忙不迭问道：“大人，这个宋婆婆，还有宋家寨是怎么回事啊？”

薛俨看了他一眼，身后在桌上倒了杯茶，徐徐道：“那日你伤口复发昏倒，我怕你死了我好担上一条人命，便想着带你找个地方，然后就到了这里。”

小六从床榻上跳下来，有些不可思议道：“他们就这么让你进了寨子？不怕你是坏人啊。”

看你长得一脸凶神恶煞的，她在心里轻声道。

“当然不会，你当时快死了知道吗？”薛俨认真道。

看到薛俨有些异样的目光，小六闪过目光，伸手挠了挠脖子，笑嘻嘻道：“大人说什么呢，你难道不知道有句话叫‘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吗？像您这样光明磊落的人才应该担心担心。”

她吐了吐舌头。

面前的人却面色一冷，小六顿感浑身寒意料峭，薛俨没有说话，他的眼睛就这么看着小六，目光冰冷又深邃，眉头蹙着，倏地结出寒霜来。

良久他语气中带着怒气与冷漠，道：“那我不必再管你了！”

言罢薛俨转身离去。

独留小六在原地犯愁，薛俨怎么就生气了？自己也没说太过分的话啊。

她瘪瘪嘴，自己平日里小声骂他他也没这么生气过，今天是犯什么毛病了。

还有，她突然想起来，那个宋婆婆在跟自己和薛俨二人说话时的神秘微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待她整理好衣服走到门口时，正好听到一阵叽叽喳喳的说话声，给她吓了一跳，又往房中退了一步。

小孩清凌凌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小六松了一口气，微俯下身朝他们招手笑笑。

打招呼道：“你们好啊。”

小女孩睁着大眼睛扯了扯一旁男孩的手臂，似有些害怕的模样。

小六弯了弯唇角，想着自己长得也不是很吓人吧，还挺有亲和力的，小时候梧桐巷那帮孩子都可喜欢自己了。

眼前的是一对兄妹，看样子十二三岁的模样，表情却很稚嫩。兄妹里的哥哥拉住妹妹的手，轻声道：“别害怕。”

接着他转过头对着小六礼貌道：“寨子里许久没有来陌生人了，云妹她有些害怕。”

“云妹。”小六念着女孩的名字，直起身，正好看到木走廊尽头蹒跚的身影。

“阿云，阿月，不可无礼。”宋婆婆赶上来，朝着小六笑了笑。

“姑娘，你休息得怎么样？”宋婆婆揽过两兄妹，朝着小六问道。

小六转转身子，爽朗道：“已经没事了，宋婆婆叫我小六就好。”

宋婆婆点点头，她揉了揉女孩的发顶，温和道：“这是我的孙子和孙女，一个叫水云，一个叫天月。”

“水云，天月？”小六重复了一遍，笑得真诚，“水啊云啊天啊月啊，在哪都能看到，真是好名字。”

“哦对了，婆婆。”小六好奇道，“刚才停天月说宋家寨很久没有外人来了，是吗？”

宋婆婆回道：“是啊，我们寨子偏僻。早年都是避难来的，在这山里开辟，祖祖辈辈便扎根在了这里。平日里入寨的陌生人还真不多。”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赶紧提醒道：“姑娘啊，马上饭就好了，你喊你家公子赶紧来吃饭啊。”

小六点点头，笑道：“那麻烦你了婆婆。”

宋家寨里民风淳朴，这里就像与世隔绝一般，穿衣打扮衣食住行与外面都有很大的差别，想比于寨子里其他浑身都是泥点子的孩子，宋婆婆家的水云和天月要娴静文雅得许多。

小六算得上是新面孔，来来往往的寨子里的人都忍不住看她一眼。

感受着来自各处的异样目光，小六顿时感到浑身都不舒服，她用手掩着面低头走着，实在不行便扯扯嘴角朝人笑笑。

看到薛俨时他正在一棵大榆树下，帮寨子里的人修一条破了腿的木凳子。

他蹲在那里，支着一条腿，目色认真严峻得还以为正在查探案子。

旁边一个面容局促焦急的老头搓手紧紧盯着薛俨，不敢有一丝放开。

榆树的阴翳落在薛俨身上，愈加浓重，小六站在原地，她没想到，向来冷漠无情，生杀果决的左郎将大人也有这样一面。

随着薛俨手里的动作停下，他将那条凳子放在地上试了试，随即抬起头递给那个一直有些担心的老头，微微弯起嘴角，道：“您试试看？”

老人的心也在那一刻放下来，对着薛俨连说好几声谢谢。

薛俨转过头时，脸上温和的笑意还未完全退去，瞳孔中小六身影逐渐清晰。他面色一沉，缓缓站起身来，垂头拍了拍自己衣袂上的灰尘。

“大——”小六顿了一下，想着出门在外无比不能暴露薛俨的身份，便话语一转道，“公子。”

薛俨看了他一眼，接着转身对老人道：“我帮您加固了，您回去用的时候只要小心一点就没什么关系。”

老人笑意盈盈，看着手下的木凳爱不释手。

“这位爷爷，我们公子的手艺您不用担心，别说修条凳子了，给您凳子雕朵花题首诗也不在话下。”小六龇牙，笑得灿烂。

老人看见面前活泼的小姑娘，也朝着她礼貌一笑，接着又向薛俨道谢便满意地离开。

等老人走远了，薛俨才拍了拍小六的脑袋，道：“少拍点马屁。”

“大人您不喜欢听好话吗？”小六眨眨眼睛，“我还以为所有人都喜欢听好听的话，谁要是在我身边天天夸我，我可就乐死了。”

薛俨蹙眉：“这些阿谀奉承的话好听是好听，但没有办法激励人进步。”

察觉到薛俨的话语里带着些冷漠和陌生，小六咬唇，小心翼翼道：“大人，您还生我气吗？”

薛俨在说出那句“那我不必再管你了”时的模样还在她心里一遍遍重复，他虽然冷漠，但更多的是冷静自持，很少有如此气极的时候。知道自己惹到了薛俨没有任何好的结果，小六垂下眼睛，弯了弯唇角：

“大人，您就不要生气了嘛，我以后，不会再说让您不开心的话了。”

小六抬起眼睛，正好与薛俨的目光交汇，他的目光很复杂让人看不透。

“大人，您宰相肚里能撑船，定不会生我的气。如果我太过分惹恼了您，求您也不要跟我计较。”

她腆着脸笑。

薛俨：以后再也不管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