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 第8章 信封

其实世界上很多事情，在某个时候停止发展才是最好的。

但要如何确定那个完美的时刻呢？

——

南城的那个夏季终究还是结束了，六年的时间，要说一刻都没有想起，那必然是假的。

可陆予并不会在意那个夏季，对于他的人生来说，那实在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年。

他的周围很快就围满了新的人，抱着各种目的的。

碰到喜欢的就试着看看能不能相处，能就处一会，腻了就换一个，不能就算了，反正他也不缺。

这才是他的人生。

像什么费心思接近一个人这种事情，也只有那个闲的要命的年纪才干得出来。

他被家里送到国外留学，六年过去，终于有了回国的机会。

再次踏入这片土地，不知道是鬼迷心窍还是怎么，他把落脚点选在了南城。

熟悉又陌生的风吹在身上，原来一切已经过去这么多年。

他忽然觉得自己真是糊涂了，怎么能允许一个人在自己生命中记了六年呢？他把这归结于是自己事情太多。

会在这里见到他吗？

脑海中不自觉冒出这个想法。

其实他还是很想知道后续的，虽然因为他爸突然的催促让他没能看到那时的结局。

但那应该是有趣的吧？

发现自己被抛弃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一定很狼狈。

说起来也真是的，果然很好骗吗？天啊，只是稍微夸两句，就迫不及待地把自己交上来了。

其实谁都可以的吧？只要稍微对他好一点的话。

如果不是他的话，也还是会有别人吧？

——

这些年什么都在飞速发展，只有南城这边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悠然的云像是六年前的那个夏季一般，不，其实或许已经没有那么好看了，但那广阔的澄澈，却像是永远都不会变。

可陆予没有什么欣赏的心思，又稍微被远程念叨了一阵，也算是闲了下来。

下意识想要找之前还算比较稳定的几个对象，却想起来现在已经是在国内了，于是又驱车去往附近的酒吧。

大约是为了贴合这边风格，就连酒吧的装修都有些复古。

几乎是一进来，陆予就吸引了许多的视线。

这很正常，他向来如此，好像生来就应该是焦点，生来就应该被注目。

落座没多久，几个胆大一些的已经围上来了，陆予粗粗地扫了一眼，没什么合意的。

打发他们走了。

有时候人的喜好真是很难说得清的，他这些年来什么类型的都见过，感觉都差点意思，有乖顺的，有强势的，但都处不长久。

想要和他聊感情，或许真的是痴心妄想。

他本来也没想一定能在这儿找一个合适的，找不到，那就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想起了时研。

时研算是什么类型的呢？

好像一时半会还真不好怎么形容。

他忽然有些后悔选了这么个地方，总让他想起时研。

他讨厌把一个人记住的感觉，那很糟糕，就像是你的脑子你的身体已经记住了这个人，那是刻在你身体里的，流淌在你血液中的，你怎么也摆脱不了。

你会在和他有关的时刻想起他在你生命中留下的印记，一个又一个锚点在你心里越种越深，怎么也拔除不了。

可这正是时研。

明明普通得感觉可以随手抛弃。

可当你发现你怎么也找不到他那样的，你只见过他那一个，他在你心里已经具象到无法找到词语简单形容，那就完了。

——

鉴于喝了酒，陆予就没自己开车回去了，叫了代驾。

等了一会儿，那代驾也算来了，不知道是这地方不对还是怎么，陆予都等得有点烦了。

他虽说没喝多少酒，但现在也是真没什么旖旎心思了，回到酒店时已经是凌晨一点，稍微洗漱了一下就睡了。

——

第二天起来陆予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本来想着直接离开的，但现在陆予却又想着要不再多待一会儿。

其实人大约总是如此，时而在不明的时刻就做出一些选择，不知是冥冥之中还是一时脑热。

等到真的留下来时，陆予才发现原来自己无处可去。

但很快，他发现了一件比在南城旅行更特别的事情。

当他终于无所事事一般在外游荡一天回到酒店，发现门缝被什么东西塞住了。

小卡片还能塞到他这里来吗？未免也太大胆了。

然而并不是。

捡起来一看，是一个信封。

简直是比小卡片还离谱的东西。

陆予没有想研究这种疑似垃圾的东西，看都没看，直接扔了。

就在信封被扔了之后的次日早晨，同样在门缝的位置，塞了一个信封。

真是坚持不懈啊。

这次陆予终于打开了信封。

其实里面没什么东西，薄薄的，所以能塞进来，里面还真是一封信，或者说，是一封情书。

陆予已经不记得上次看到这种俗套的东西是什么时候了。他略微有点困难地辨别那看上去有些丑的字迹。

【早上好，今天我依旧爱你。

你没有看我昨天写的信吗？这让我很难过。不过没关系，我会继续给你写的，因为我爱你。】

完全可以当恶作剧的程度了。

陆予也是这么想的。可偏偏在准备再次无视扔掉这封情书时，他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香味。

是他常用的香水。

这世界上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陆予是不太相信的。看来这是一个有备而来的人。

要去查一下吗？陆予不信会查不到，但他已经决定离开南城了，所以这也没什么必要。

谁敢对他怎么样呢？

——

陆予就这么离开了南城。

他这次回来主要是处理分公司的一些事务，这两年内大约都要待在国内。

一堆的工作让他短暂地没有时间娱乐，也忘记了那封奇怪的情书。

直到他在家门口又发现了一封信。

【你怎么要走都不告诉我呢？还好我能找到你。

最近你总是回来得很晚，是不是太忙了啊。我真想替你分担。

当然，这是因为我想见你。】

这熟稔的语气却又是陌生的字迹。

能让这封信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了送这封信的人不简单。

这边外人是不能随意进出的，要么这里的业主，要么就是找到了漏洞的人。无论是哪种可能，都不是什么好事。

这信里面虽然都是爱意，但是什么恶作剧也保不准。

——

鉴于没有特别的影响，这件事就这么暂时被陆予放到了一边。直到他终于有了空闲的时间，打算出去找点乐子。

这家会所他也算是熟客了，想到之前有人听说他找了个新目标，叫他把时研带过来看看的，他还真是这么想的，结果不知道脑子又抽了什么风，给人带到游乐场了。

时研和这里大约是配也不配。

他那顺从的卑贱的样子简直像是就应该待在这种地方的，可他又总有什么违和的地方。

陆予进了包厢，挑了几个看着还算不错的留下，却也没什么兴趣，总觉得差点什么。

此时一个看着有些怯生生的小男孩儿凑了过来，声音也很小：“陆先生。”

陆予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有话就说。

“有，有人托我给你一个东西。”那人从怀里拿出的东西让陆予彻底没了心思。

那正是失踪了一阵的信封。

陆予几乎是夺过那个信封，将它打开。

【你不忙了呢。可是为什么不来找我？你知道我看到别人围在你身边我有多伤心吗？

你一点都不想我，可是我想你想得快要疯了。】

如果之前的还不足以让陆予引起重视的话，那么这封信算是彻底改变了陆予的想法，这不是什么恶作剧，而是一个会跟踪他的变态的信。

“这是谁给你的？”陆予问那个小男孩儿。

那小男孩儿大约是有点被吓到了，一个劲儿地道歉：“对不起，陆先生，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对不起，我不认识那人，他，他给我这个就走了，没看清长什么样，对不起。”

是了，要是能就这么问出来那也不用隐藏了。

陆予不想在这多留，一想着这里可能有一个变态在盯着他看，他就觉得不适。

大约是走得有点急，陆予出去之后还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啊，对不起。”那人立即就向他道歉。

虽然是低着头的，但陆予却觉得有些熟悉。

“时研？”陆予很快就认出来了，明明已经过去了这么些年，一个人的容貌气质声音都有可能发生变化，可陆予还是认出来了时研，因为这实在是太好认了。绝不会有错。

“陆予，是你啊。好久不见。”时研还是那样，对他挤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虽然现在他的脸还是之前那样病态的消瘦了，就连双漆黑的眼睛也没有变。

是了，就是这种感觉。

“好久不见。”陆予自认为自己六年前干的不算是什么好人好事，没想到时研对他的态度还是这样。

时研又不说话了，他总是沉默的，安静的，哪怕他出现到消失你可能都不会发觉。

“你最近怎么样？”陆予不太情愿地问他这种没有什么意义的问题。

“还不错。你呢？”

忙了好一阵，还被变态盯上了，不能说是很好吧？

“不怎么样。”这是实话。

又随便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闲话，陆予就和时研分开了。

他也没想着要留对方的联系方式，因为觉得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但很快陆予就发现自己想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