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托邦 第4章 倒退的风景

“注射K-148N基因试剂后一分钟内204号实验体产生排斥反应。”

“检测到血压持续下降，80mmHg，63mmHg，42mmHg……”

“204号实验体持续浅快呼吸，肺通气不足，中枢神经出现CO2迷醉反应。”

“立刻实施呼吸机辅助通气！”

“8号专员，注射0.05ml肾上腺素！”

类似的对话不断在夜莺的耳边响起，她努力着想睁开眼睛，长长的眼睫不断颤动，像是濒死挣扎的蝶。

“这次试验又失败了。”

“连204号的副作用都这么强，目前根本无法投入临床应用。”

“好在抢救过来了，其他实验体死了倒无所谓，但204可不行。”

“听说昨天在3号实验室死了两个实验体？他们可真够折腾的。”

“是啊，那边在开发抗辐射病药物，直接让试验体接触陨晶石浓缩合剂，都没撑过第二天，胡教授还想把204要过去呢！”

“林教授才不会肯的，204号试验体可是她的心头宝！”

“哈哈，这么说也对，换我我也不肯啊，整个实验室基地就204最好用。”

在无数嘈杂的背景音里，夜莺突然感觉到有个微凉的物体蹭上她的侧脸，随后一个好听的男声响起。

“还没醒吗？”

和那些谈论她仿佛在谈论什么无生命的物体一般的研究人员不同，这个从未听过的声音带着，她也不知该如何形容的感觉。

就像是……有点像林教授。

夜莺睁开疲惫的眼皮，所有细碎的背景音都离她远去，她才发现原来她所处的环境是很安静的，也没有人在说话。

“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金发碧眼的青年眼中略带着担忧的询问。

身材娇小的少女像是被开水烫了一样迅速后退，直到缩到墙角，她把脸埋进双臂之中，闷闷地声音从里面传来，“……你是谁？”

仿佛被雷劈了一样的不只有亚瑟，拉塞尔连忙摆手解释，“不不不，这绝对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不是……”

“我给她做过全面检查，她的身体绝对没问题。”拉塞尔信誓旦旦，“而且她本人是治愈系能力者，恢复能力极强，这肯定不是身体上的毛病啊！”

亚瑟没空理会手忙脚乱的拉塞尔，他忍不住上前一步，却在看见少女再次往后缩的动作又停下了，“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这次少女沉默了很久，亚瑟竖起耳朵才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她说，“我叫204。”

诡异的沉默在这间不大的房间里蔓延，亚瑟冷冷的眼风扫过一旁伫立的银发男人，拉塞尔在嘴巴向他比划了一个拉住拉链的手势，干脆的走人。

他真心只想赚个救命钱，并不想搅和进这趟浑水谢谢。

204蜷缩在角落，矢车菊蓝色的眼睛却在滴溜溜透过手臂的缝隙观察四周环境。

白色的床单，触感和实验室的不一样，要柔软舒适许多，棕色的有花纹的墙壁和瓷砖地板，淡黄色的窗帘被风吹起一角，露出窗外蓝色的……水？

会发光的水？

204好奇的又偷偷看了几眼，被陌生的金发青年抓个正着。

他轻笑了一声，并没有责备她，而是走过去伸手“哗——”拉开了窗帘。

“这是火星潮。”他解释说。

“我知道。”204像是因为触及到知晓的范围一下子雀跃了几分，“这是一种生物发光现象，是由于海水中甲藻类单细胞生物繁殖所致，最常见的是夜光虫。”

顿了顿她补充说明，“林教授教过我。”

“哇哦。”亚瑟诧异的微睁了眼睛，“我以为这个知识有点偏门。”

204有点害羞的低下了头，突然一下子蹦了起来光着脚蹭蹭蹭跑到窗边，亚瑟第一次看见夜莺这张偶尔皱眉偶尔微笑大部分时间都温吞吞的脸上浮现出如此激动的神情。

她大声的呼喊，“这是海吗？”

亚瑟不明所以，但还是好好的回答，“是的，这是海，大概位于喀什公海与红湖的交界处，北纬54度左右。”

她的手伸出窗外，指着宇宙的繁星兴奋的满脸通红，“这是天空？”

亚瑟已经明白了过来，“是的，这是天空，这里不是实验室，这里是诺亚方舟。”

“诺亚方舟。”204重复了一遍，原本室内空调恒温故而她身上的衣服太过单薄，被海风一吹肩膀微微的颤抖，“我听过圣经故事，这只是个传说，诺亚方舟是不存在的。”

“也是林教授告诉你的吧。”金发碧眼青年贴心的递给她一件外套，“这里不是圣经里的诺亚方舟，而是一个异能者基地，只是它的名字也叫诺亚方舟罢了。”

“现在，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了么？”

204平复了激动的情绪，她披上外套，板着脸点点头，“你问吧。”

“你现在多少岁？”

“十五。”204诚实的回答。

随着时间的流逝，异能者的外貌变化却很小，虽然现在只是复活日过后的第五十九年，但根据记录，目前为止活的最长的异能者已经144岁，并且看样子还能活很久。

但十五岁未成年的相貌与成年后还是有不少区别的，亚瑟环顾四周正想着拿个镜子给她看，只是这个房间好像没有镜子。忽然他感觉衣角被扯了一下。

“你就是许世青吗？”204仰着脸问他。

这个名字瞬间让亚瑟停止了所有动作，他的声音仿佛低沉了许多，“为什么这么问？”

“林教授说，许世青会把我带走，他会保护好我，我可以不用再打针吃药了。”她认真的数着好处，完了还补充道，“而且我一看到你就会互相吸引，林教授说了，这是因为我们的基因适配度很高。”

204说完了，本以为男人会笑着点头说是，没想到他突然僵在原地不动了，她跟着站的有点累，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等他发完呆，而她自己新奇的盯着木椅上的雕花看。

她感到他的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声音还有点闷闷地，“我不是许世青，许世青十五年前就死了，他老婆比他晚死三年，还有个已经22岁的儿子。”

204再次震惊了，她掰着手指算时间却被男人拦下，204下意识的抬起头，对上一双极为漂亮的翠绿色眼睛，眼睛的主人一字一顿非常认真的对她自我介绍。

“我叫亚瑟。”

……

204看着镜子里明显已经成年的自己，很快接受了原来自己不小心失忆，记忆退回到十五岁的事实，反正不管是什么境况，都比她以前过的要好多了。

“亚瑟。”十五岁的204第一次叫出来他的名字，“长大以后的我叫什么名字呢？”

“夜莺，当然，我更喜欢叫你魔女小姐。”

204接受了这个名字，“夜莺，雀形目鹟科，体色灰褐，是观赏鸟的种类之一，不知道我这个名字是给国王唱歌那个夜莺的夜莺，还是夜莺与玫瑰的夜莺？”

亚瑟古怪的看了她一眼，“都不是，你说这是因为取名字的时候听到了夜莺的叫声。”

夜莺眨了眨眼睛，慢吞吞的哦了一声，那一瞬间几乎让亚瑟以为成年体的夜莺回来了。

但是这只未成年的夜莺好奇心明显比长大以后多很多，“你叫亚瑟？是亚瑟王传说里的亚瑟吗？你说你喜欢叫我魔女小姐？可我不叫梅林啊？我也不会魔法。”

亚瑟一把捂住了她的嘴，面带和煦微笑的问，“你不饿吗？早就该吃饭了。”

她像是这才发觉腹中的饥饿，乖乖的闭上嘴跟着他走出房间在夜宵的时间点去吃晚餐。

亚瑟牵着夜莺，像牵着小朋友一样打开房门，因为亚瑟表示要封锁消息，所以是拉塞尔永远面无表情的心腹秘书墨菲一直等侯在房间门口，她上前鞠了一躬，“如果是想要吃晚餐，请跟我来，拉塞尔大人也在等您。”

亚瑟点点头，“还请带路。”

拉塞尔将他们安置在自己所常住的诺亚方舟最顶层，除了他和墨菲，任何人上来都必须经过他的允许，就连打扫的清洁人员也是固定时间才能进入，全程监视器记录，因此这里也是安保最严格和机密等级最高的地方。

顶层的范围十分大，各种设施一应俱全，装修风格也很符合拉塞尔本人的气质，一看就让人发自内心的认为很贵，少女跟在亚瑟旁边东看西看，像极了一只探头探脑的快活小鸟。

墨菲如非必要几乎不会开口说话，把沉默是金发挥的淋漓尽致，所以一路上只有亚瑟不厌其烦的回答她的各种或稀奇古怪或生活常识的问题。

“欢迎，我的朋友。”

饭厅里拉塞尔早早坐在了铺着缀有金色流苏棕褐色几何图形桌布的长桌主位之上，中央摆着插满蓝色鸢尾花的花瓶，有两个位置上已经摆好了擦的闪亮亮的银质餐具，他换下了西装，改成另一套更休闲的服饰，好看的眉间浮上浮夸的忧愁。

“夜莺小姐的事弄清楚了吗？”

他可真的承担不起人类的瑰宝，世界上所有辐射病人的希望，唯一的S级治愈系异能力者，乌托邦核心兼创始人之一的夜莺居然在他这里出事。

我很穷，赔不起，莫cue我谢谢。

牵着夜莺的亚瑟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看样子很清楚他的老朋友拉塞尔是什么抠门德性，也没打算赖在他身上，“弄清楚了。”

“她失忆了，是中了异能力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