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通志事 第16章 第十六章

就在这时，陆离内心突然产生了一种淡淡的悲伤，那并不是他的感情，而是陆通的。

陆离听到身体里另一个声音说：“娘死了，都是因为我，不，不对，都是因为祂，因为祂，因为神，我要杀了祂，杀了祂……”

陆离甩了甩头，想要将那个声音甩出去。

他起身往门外走去，在推开门的瞬间，周围的景象再次变化，他又看到了陆通的舅舅，这次，他跪在陆离面前，陆离断断续续的听到男人说：“……你要成为……真正的神。”

陆离听到自己用嘶哑的声音问道：“怎么才能变成真正的神呢？舅舅。”

男人说道：“只要吃了……这也是为了给你娘报仇。”

吃什么？男人的话，陆离听的不是很清楚。

陆离想要靠近些听，然而在他起身的瞬间，场景再次变换。

这次陆离还没站稳就感觉到一股深深的恐惧感填满了他的心，或者说陆通的心。

陆离抬头，他看到了一团黑雾，陆通就是在害怕这团黑雾。

陆离听到身体里另一个声音说：这就是你的父亲，这才是真正的神，祂来杀你了，为了取回祂的力量，杀了祂，你就是神。

陆通的舅舅站在不远处，他身边跟着一个道士，陆离听到陆通的舅舅说：“杀了祂，你就能成神。”

陆离听到自己喃喃的说：“我，我，杀不了祂啊。”

陆离被陆通的情绪影响，他看向黑雾的眼神也充满了惧怕，杀不死的，神是杀不死的。

就在这时，陆离听到陆通舅舅的声音竟从他的内心深处传来，那个声音说：“你说过，你要杀死神明，快用刀杀了祂，。”

陆离内心的声音从一个人的，慢慢变成了无数个人的声音，虽然没人告诉陆离，但是陆离却清楚的知道，那是陆家每一代人的灵魂，他们都在说：“杀了祂，放我们自由，这是你说的，杀死神明。”

“杀死神明。”

“杀死神明。”

.

.

.

陆离一边喃喃的说：“我杀不了祂，我杀不了祂，我杀不了祂……”

内心却有一种冲动：杀了祂，杀了祂，杀了祂……

陆通的舅舅喊道：“吃了祂，祂的力量就是你的了，陆通！”

陆通被舅舅的话激励，终于发动了攻击，不过以他的实力，想要杀死以为真正的神还差得远，不多时就败下阵来。

陆通的舅舅早有准备，他请来了一群能人异士埋伏在周围，在陆通败下阵后，这些人突然出现帮助陆通压制五通神，不过他们明显小看了这位五通神的力量。

即使有众人压制，陆通依旧不敌。

陆离听到陆通的舅舅说：“失败了……封印……”

陆离看到那个道士拿出了一堆黄符，然后那些黄符飞向黑雾和陆通，接着场景再次变换。

这次是一座庙，陆离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无法活动，他用唯一能动的眼睛四处查看，然后发现自己站在本应放置神像的位置，陆离后知后觉的发现，他被封在了一尊泥偶里。

神像下方摆着一个贴满黄符的石头，陆离感觉有股奇怪的力量将自己和那块石头连接在一起。

陆离感觉自己的力量在不断的涌向那块石头，另一股更强的力量在从石头涌向他的身体。

从石头里流出的那股力量非常狂暴，陆离被迫吸收着那些力量，那股力量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让陆离感觉越来越痛苦。

陆离看到陆通的舅舅和那个道士走了进来。

陆离听到身体里另一个声音说：“舅舅，好痛，救救我，舅舅，好痛啊。”

陆通的舅舅明显听不到这个声音，他站在泥偶前说道：“我妹妹生的这个怪物也就这点用处了，打不过他那么爹，只能用他来封印他那个邪神爹了。”

道士一脸担忧的说道：“陆爷，这是家族封印，陆通怎么说都是陆家血脉，之后凡是陆家人，死后灵魂都会被封印吸收，只要封印还在，就永世不得安宁。”

陆通的舅舅看着化成泥偶的陆通，冷冷的说：“哼，都是因为这个废物，我给他找了那么多帮手，结果还是失败了。本打算让他成神后永世庇佑我陆家，结果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真是没用。”

道士说道：“现在唯一的办法，只有尽快找到杀死神的方法了。”

路通的舅舅说道：“那你快点找，找到了就把他们都杀死，陆通那个怪物也不用留。”

此时的陆离快被另一个声音吵死了，那个声音不断喊着“舅舅，救救我”。

陆离大喊道：“闭嘴，他要杀了你，怎么可能救你！”

陆离说完，他眼前的画面突然开始加速。

陆离看到陆通的舅舅迅速变老然后死去，然后他看到石头里多了一个白点。

接着，越来越多的人来了又走，泥偶被不断的搬到不同的地方，石头里的白色的点越来越多。

陆离感觉身体里那种狂暴的力量越来越多，那个喊舅舅的声音慢慢消失，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暴虐，他想杀人，想杀掉他看到的每一个人，而他却一动也不能动，仇恨，愤怒不断的侵蚀着他的内心。

突然，画面定格在一个孩子身上，那个孩子手里拿着一个他按泥偶的脸雕刻的面具。

陆离发现自己可以将身体里的力量投射到面具上，虽然只是杯水车薪，但是这可以消耗一些让陆离难受的那种狂暴的力量。

陆离看到那个孩子慢慢长大，长大的他无意中发现了面具的秘密，然后他找到了面具的用法：只有陆家人可以使用，需要献祭灵魂和血肉来实现愿望。

通过面具献祭上来的灵魂和血肉可以压制和转化那股狂暴的力量，于是一发不可收拾，陆离听到身体里另一个声音说：更多，给我更多。

陆离本能的排斥那些血腥的献祭，他想要拒绝，想要挣脱束缚，然而都没有用，因为此时的他只是一个旁观者。

画面再次加速，之后出现的每一个人都拿着一张面具，泥偶前每天都在上演血腥的祭祀仪式。

不过从神这里求到的力量并不是什么好东西，陆家不断的经历着快速兴盛，然后快速衰落，衰落后，他们会找来更多的祭品，祈求东山再起，不断往复，无休无止。

在这期间，陆离听到了一个又一个愿望：

有人说：“我要很多很多的钱，够我花一辈子的钱。”他的愿望实现了。他从地里挖出了一坛金子，然而在这坛金子挥霍完后，在他等待下一次暴富时，他突然暴病而亡，一辈子这不就完了。

有人说：“我要她爱上我，嫁给我，然后永远在一起。”他的愿望实现了，他们结婚了，结婚当天，房屋倒塌，他们的身体被砖瓦砸碎混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永远都不会再被分开。

有人说：“我要儿子，我要我所有孩子都是儿子。”他的愿望实现了，他的妻子为他生下一个，两个，三个……他的情人也为他生下一个，两个，三个……他为了孩子耗尽了所有的家财，穷困潦倒之际，他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有人说：“我要当官，我要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都仰视我。”他的愿望实现了，他被举荐为一个小官，然而在到任的第一天就被上司推出去当了替死鬼，他的尸体被挂在城门上示众，所有人都必须抬头才能看到他。

陆离看着一幕幕悲剧发生，所有许下愿望的都迎来了悲惨的结局，然而即使看着亲人悲惨的死去，依旧有人前仆后继的许下新的愿望。

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不同的那个，其他人悲惨的结局只是因为他们心不够诚，只是因为祭品不够好，只是因为祭祀举行的不够多。

一个又一个，来了又走，直到陆离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那是他的爷爷，年轻时的爷爷。

陆离看到爷爷和他的父亲在村民的帮助下修起了这座庙。

爷爷的父亲和其他陆家人不一样，他只想将陆家从这犹如诅咒一样的轮回里解救出去，他从不祭祀，也不允许爷爷祭祀。

然后陆离看到爷爷将他的父亲杀死在了神像前。

陆离睁大眼睛看着爷爷将他的父亲当做第一个祭品献祭给了神，之后爷爷带来了越来越多的祭品，这些祭品有牛羊，更多的是人。

先是大人，后来变成孩子，甚至是婴儿。

那些祭祀的场面让陆离感觉恶心，他想要阻止，却一动也动不了。

然后陆离看到了他的父亲。

从第一次到这里，父亲就用敌视的眼神看着神像。

父亲和其他人不一样，祭祀他从来不到场，而在无人的时候他会来到神像前，然后问那个永远没有答案的问题：“神，请告诉我，要怎么做才能杀了你。”

陆离看着父亲慢慢长大，从无声的对抗，到带人来破坏祭祀现场，不过父亲只敢在爷爷不在的时候这么做。

父亲从最开始的一个人，到后来带着小叔一起，跟在他身后的人越来越多。

陆离看到，一次祭祀上，父亲抱着一个婴儿换下了爷爷手里的婴儿，村民面带感激的看着父亲，陆离知道那是父亲的孩子，然而，那并不是他。

陆离浑浑噩噩的想着，原来自己还有哥哥。

陆离看到爷爷冷冷的看着父亲，眼中有杀意，只是没有发作，他接过父亲的孩子，将孩子献祭。

陆离看着那个孩子，心里那个声音突然开始拼命的喊：“不行，不能用这个孩子，不要，走开。”

然而祭祀的人听不到这个声音，祭祀进行的很顺利，然而这次，力量没有进入神像里，而是流向了那块石头。

那块石头上的黄色符纸突然破碎了一些，然后石头竟然变大了一圈。

人们只以为是神仙显灵了，然而陆离知道，那里面的根本不是他们拜的这个神。

不过陆离依旧无能为力，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看着。

可能因为符纸破碎，陆离发现自己的意识可以离开泥偶了，不过活动的范围只能在神庙内。

在神殿外，陆离看到了奶奶，她在对着一个长得很像白思成的男人笑，那是面对爷爷的时候，从未有过的笑。

不知过了多久，陆离看到父亲又来了。

陆离从未见过父亲这样的神情，痛苦又绝望，他带着面具来的，第一次跪在神像面前，他拜了三拜就离开了，从此再没有来过。

而且从这以后，来神庙的人越来越少，后来，陆离又看到了奶奶，这次她是和那个长得很像白思成的男人一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