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没打算久待,露个脸就溜,杰他们还在清酌肆等他呢。
五条彰所说的喜事,是件大喜事——他的妻子怀孕了。
“太好了!”五条悟替叔叔婶婶开心,他们盼这个孩子盼了好些年。
“可惜婶婶不争气,到现在才有,”婶婶玉叶莞尔,说:“若是早些,还能和悟做个伴。”
“不晚不晚,婶婶,堂弟出生我天天带他玩,时刻护着他。”五条悟神采飞扬,盼着自己第一个亲堂弟。
玉叶慈爱地点他的额头,说:“坏小子,说得好听,成天见不着人,叫你几回了才肯回家……”
玉叶骤然收了声,五条悟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见了五条溥。
“爷爷。”
五条悟换了纹付羽织袴,被五条溥叫到书房。他跪坐地面,一头不羁的白毛都被家仆仔细梳理过,还是跃跃欲试往上翘。
“悟回来了。”五条溥隔着木几看他,“最近怎么样?”
明明是问句,五条溥的尾调是下降的,像是完成任务的例行询问,不带感情。五条悟没抬头,盯着藏青羽织的一角,说:“挺好的。”
书房陷入安静。
厅堂离得远,宴席的喧闹传不过来。爷孙俩谁也没有说话,唯有侧墙立着的老式摆钟,摇出规律的哒哒声。
“我升为一级了。”五条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补了一句,像是不甘心。
他抬起脸,双眸此刻是浅淡的天青蓝,映出五条溥沉肃的脸。
五条溥今年六十九。身形挺拔毫无老态。站立如松,端坐如钟,是个自律到极致的人。他对晚辈要求严苛,对自己更甚。
印象中,爷爷从来没有笑过。五条悟天赋过人,又聪颖拔群,学习、体能、体术、咒术,样样甩人几个维度。只是爷爷的淡然甚至冷漠,冰水似的一次一次浇灭少年的气傲心高。
如同此刻,五条溥轻轻“嗯”了一声,说:“应该的。”
应该的。
自出生,五条悟的一切成绩都被认作是理所应当。
三岁已经感知咒术了——他是神子嘛,本来就该比寻常孩子早啊。
五岁操控无下限——六眼嘛,控制无下限还不是顺手的事。
七岁祓除第一只咒灵——靠体术又不是用咒术,而且只是个三级咒灵。
九岁使出术式顺转苍——这才对嘛,总算有点最强咒术师该有的苗头了。
……
“爷爷,学校最近事多,我先回去了。”
“去吧。”五条溥说,“平日的训练不可懈怠。”
***
“五条,太慢了吧。”家入硝子面前和脚边摆了不下十个空瓶,脸色和平常无差,一丝醉意也没有。“话说你干嘛穿成这样?一级也不用这么浮夸吧。”
“从家里赶过来,忘了换衣服。”他是真的赶过来,进市区之前甚至用了瞬移,人多了才打车。
“居然让五条少爷打车,你们家的司机呢?”
“这个点打车很贵吧?”灰原雄留下羡慕的口水,“我长这么大只坐过地铁公交。”
“学长辛苦,来这边坐吧,我去要蒲团。”小川彦热情地招呼,立刻站起来找店员要蒲团。
“别忙活了,”五条悟一身藏蓝羽织袴,布料高档却毫不在意,随意往木板地面一坐,说:“这是我的?”
身旁夏油杰把酒瓶从他手中抽出来,推过来一杯鲜榨甜橙汁。“家里还好吗?”
五条悟伸手拿对面家入硝子的酒,笑着说:“好着呢,我马上要当哥哥了。”
五条悟的父亲早就不在了,Omega爸爸深居简出,夏油杰一下就反应过来,“彰先生?”
“聪明,”五条悟拧开瓶盖,点头赞许,“杰宝真聪明,我要有堂弟了。以后老爷子应该不会盯着我一个人了吧哈哈哈哈。”
大概不会有什么变化。六眼不可能同时存在两位或更多,以五条溥的个性,不是六眼的孙子做不了家主,他不会花太多精力管教。夏油杰虽这样想着,嘴上却说:“把小婴儿推出去扛枪,是不是人。”
“怎么学长不喜欢当五条家的少爷吗?”小川彦天真地问。
“学长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吧,我要是御三家的少爷,哇,”灰原雄目视斜前方憧憬道:“想想就很酷!”
“噗,你先试试能不能撑起五条这套纹付羽织。”
“看着就很贵,”灰原上手摸摸外袍,“还有银丝暗纹。人靠衣装……”
“滚蛋,”五条悟与夏油杰抢酒抢了几个来回,终于趁人要点心的工夫,朝嘴里灌了满满一口。“你哥我天生丽质,穿破布也能帅破天际。”
羽织被五条随手脱了丢给灰原雄。后者迫不及待套上身,奈何身高差距明显,短打变长袍,礼服变睡衣,惹得包间笑翻了天。
五条悟在笑声中一肘挡掉夏油杰偷他酒瓶的手,气道:“杰,能不能别扫兴。”
“是啊,虽然规定未分化者不能喝酒,但学长年纪够了,实力也比分化的术师强,喝点酒没什么吧。”
“就是就是,”家入硝子给小川比了个赞,说:“杰,别成天跟个老妈子似的管着五条啦。”
他酒量差。
夏油杰操碎了心,眼睁睁看着五条悟得了支持,又开了一瓶。心想,不仅酒量差,还没有自知之明。
不自量力的某人喝了两瓶,想开第三瓶的时候,夏油杰宣布,明天一年级有演习训练,他自己要去外地执行任务,所以庆祝聚餐到此结束。
***
其他人结伴回校,夏油杰陪五条悟回老宅拿校服。
“帮我买瓶水吧,杰?”五条悟走路不稳,撑着路灯柱说口渴。
等夏油杰拿着矿泉水回来,人不知去哪了。
“刚才那位白色头发的先生?”最近一家餐厅的服务生说:“他进去借洗手间了。”
走廊尽头的洗手间传来撕心裂肺的呕吐声,五条悟在里面。
夏油杰要了一杯温水,“麻烦搁点蜂蜜,谢谢。”
五条悟这一天没吃多少东西,吐两下就只剩酸水胆汁,晕乎乎被夏油杰架起来,嘴里哼唧“苦”。
他晚上一直说笑,和平常没两样,只有夏油杰知道,他从家里出来,心里憋着气。否则怎么会穿着冗繁碍事的宽袖和服,急着走,忘了换。
五条悟是光鲜的大家族的少爷,生而自带光芒标签,谁会知道他的委屈和苦恼,谁在乎呢。
夏油杰给他揉着胃腹,哄着喝了点蜜水,呕吐的感觉淡下去。
“今天不拿衣服了。”
五条悟没说话。
“先回学校?”
五条悟依旧没说话。
“认得我是谁吗?”
“杰。”
还好,认得。夏油杰背靠五条悟蹲下身,拉住他的小臂把人背起来。
夏日炎热,深灰素袴不厚,触感类似偏薄的绸缎,凉凉的,有些滑。
五条悟不是热衷健身的人,但高强度的训练和任务,让他腿部肌肉紧实精瘦有力。隔着布料,轻易便能感受到。
夏油杰心绪纷杂,后颈烧得厉害。偏偏背上的人不肯乖乖趴好,搂着他的脖子乱动,鼻息时不时洒在敏感的腺体处。
“杰,你也喝了不少吧?”五条悟身上没劲,右边胳膊从夏油杰的肩膀滑下去。
“扶好,别摔下去。”
“为什么不坐虹龙?”五条悟重新搂住他的脖颈,闷声说:“我想坐虹龙。”
“市区人多。”
“你身上酒味好浓。”五条悟吸吸鼻子,鼻尖贴到杰的后颈,“杰不会飞,一点也不酷。我想坐虹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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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