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安站在学校的天台上,他微笑着看着脚底峰林耸立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以及那一条江。
身后从零星的看热闹的三三两两,到乌泱泱的人头攒动,也不过就几分钟时间而已。
老师们听闻此事,匆匆赶过来,轮番劝说着澜安不要想不开。什么大道理都用上了,可澜安就像是脚底扎根了一般,任他风吹浪打,我自巍然不动。
见澜安毫无反应,人群从一开始的沉默也逐渐有了些许骚动,有不少“知情人士”纷纷搬出不知是从哪听来的谣言,传播着,扩散着。
“听说了吗,他家里没一个好东西,他爹出轨,他妈去当婊子了。”
“哈哈哈哈哈,婊子,真够恶心的。”
“噫,真脏,恶心死了。”
“就是,离他远点,别染上他身上什么病毒,毕竟他家里可都是不干不净的。”
“墙倒众人推”的力量总是惊人的,恶意带节奏的人占了上风。人群热情的高喊着:“有本事你就跳啊,要跳不跳的浪费时间呢。”
“就是,赶紧跳啊。”
老师们见劝说无果,便转回去维持秩序:“都住嘴,从哪听来的谣言,不信谣不传谣不知道吗!”
可是立刻就有人跳出来反驳:“老师,这可不能断章取义,他家里的事可都是真的,我亲自作证,没有半点假话。”
此话一出,骚动的人群更加疯狂的大笑着。
恶意如同迅速蔓延的病毒,在漫天笑声中肆无忌惮的生长着。
跳下去——
下去——
去——
一直没有动静的澜安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他慢慢转过身,人群见此更加狂热:“看啊,澜安胆小鬼,不敢跳了。”
澜安脸上的笑意依旧是那么浅淡,话音依旧温和,也依旧疏离:“各位同学安静一下,走之前,我有几件事想说。”
人群并不理会,仍旧嘲弄着。
澜安也没生气,仍是淡淡的笑着:“这么多个日子以来,多谢大家对我的照顾。”
人们面面相觑,声音逐渐小下去。
澜安继续道:“谢谢你们的恶作剧,谢谢你们倒在我座位上的胶水,谢谢你们所有的暴行,让我真正认识到了,什么叫做——人性。”
话音一字一句砸下,众人没了声音,独留目瞪口呆的老师。
其中一个老师看着挺年轻,他往前跨出一步:“澜安同学,你,你遭遇这么多事情,为什么不和老师说,老师会帮你,学校也会帮你的。”
澜安往后退了一小步,漆黑如墨的眼底是毫无温度的疏冷,和这双眼睛对视会让人产生一种不由自主的恐惧感,仿佛凝望着深渊。
他面上依旧柔和如春风,可嘴里的话,却是像刀子一般,还是那种抹了糖的刀子:“老师,我找过您们,但每一次的结局似乎都是‘你好好学习就行了’,‘老师很忙,要忙你们的升学,你自己去处理吧’这种敷衍的,想想看,人被骗多了,还会去傻乎乎的相信‘公平’这两个字么。我不会再相信正义了。”
澜安缓缓扫视一圈众人,最后说了几句话:“迟到的正义没有任何意义,它只是相较于大多数人来说一个看的相对满意的结局罢了,奉劝大家一句,你没亲身经历过,你也就没有资格去站在道德制高点绑架别人,收起你们耻高气昂的小人嘴脸。”
话音未落,澜安一跃而下,没人看清他最后一刻的脸,只模糊看见他的口型:再见。
再见,若有来世,我们永不再见。
江水很凉,可沉没其中的澜安觉得水真的好暖和,意识模糊间,他隐约看到黑暗的水下透出强烈的一束光,紧接着,便是一人坚实的臂膀。
是谁……为什么要救我……我想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