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黎雨棠最在乎的是,他怎么敢发假誓?还如此恶毒,不怕天道现在就降个雷下来劈死他吗?
黎雨棠的确没将此物放在房内,一向贪生怕死的某人却敢立天道誓言。
疯了吗?
可是天道誓言一出,即使是黎雨棠这样算无遗策的人,也毫无办法了。
在天道决定的世界里,谁能大过天呢?
“你可还有话要说?”
大长老朝黎雨棠露出得意的笑容。
“你莫不是还要说,这东西是别人塞你房间去的。”
“要知道族长房间可布下了森罗杀阵,没人进的去呢。”
三叔也跑来嘲讽,却被大长老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这事是能放到明面上说的吗。
为什么布下森罗杀阵,他是怎么知道的?
不显而易见的答案嘛。
当年,三叔动了去黎雨棠房内翻扳倒她证据的心思。
以为对付个十几岁的女娃娃,轻而易举的事。
却发现刚派个人过去,黎雨棠就跑过来找他,怯生生地拉着他衣袖说,
“三叔,我院里死了个人。我好怕。”
他没多想,还以为这女娃娃信任他。他高兴坏了,信任好啊,这就说明好操控啊。
一乐就忽略了黎雨棠话里的内容,跟着来到她院中,就看到一堆碎肉。
死的时候,人型都没了,一片一片的。
自此,没人敢再去她院子。
众人也发现黎雨棠是个布阵奇才。
随处可见的材料都能摆成拥有强大功效的阵法,这是何等强大的计算能力。
这也是至今所有人都想夺她位置,权利,却没人想杀她的重要原因。
而黎雨棠呢,她还在思索如何脱身。
明天,明天就到她结婚的时候了。
一切的一切就该结束了。
绝不能倒在这里。
黎雨棠黝黑的眼瞳中看不清她的情绪,但面上依旧笑吟吟不慌不忙的。
她的确还有翻盘的可能,只要将所有事情全推到蘅芙身上就可以了。
这些人费尽心思谋划出这个局,只是因为那天觉得黎雨棠未顺从他们心意交出虞卿,想要和之前一样继续夺走她所有重要的东西,让她继续成为傀儡家主罢了。
可....舍弃了蘅芙,那她就不是黎雨棠了。
宁愿死,她也不会舍弃蘅芙的。
她出不去了,但蘅芙可以。
蘅芙可以过上她想过的快活日子,自己死后,她可以跟着虞卿。
虞卿和季长夏二人古道热肠,会带她走的。
只是有点舍不得而已。
她摇摇头,淡定从容,永远不会焦虑不安,运筹帷幄,这都可以用来形容黎雨棠。
可惜,她才十几岁,依旧有着少年人独有的骄傲自得,这才算错人心。
以为黎父不会以天道立誓,以为他没这个胆子。
一步错,满盘皆输。
与失去蘅芙相比,她肯定会选择,自己认罪这个好结局啊。
黎雨棠站在蘅芙面前,俯视着她。
“笨蛋啊,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
黎雨棠张开嘴但没发出声音。她内心的愧疚涌成眼里的泪水。
但她睁大双眼,憋回去,她不能哭。阿芙于她而言越重要,就越有危险。
蘅芙眼睛眼睛上糊了一层厚厚的血痂,使得她看不清黎雨棠的样子。
只看到个朦胧的身影在她面前。
她依照平时的习惯抚摸上去,感受到熟悉的衣服料子,上面还有她给小姐绣的海棠花,试探性地开口,“小姐。”
她右耳朵聋了听不见,左耳也差不多。
只依稀听得到一点声音。
她哭不出来,如果哭出来估计就是两行血泪了,那样会吓着小姐的。
“我没事的。”
哪怕这时候了,她也担心黎雨棠,会不会因为自己的伤势而痛心难过。
黎雨棠没哭,她勾起笑容,虽然笑得古怪,但让人心疼。
望着蘅芙,勾手帮她将凌乱的头发理干净。
“等我。”
感受到熟悉的触感离开,蘅芙立刻慌了神。
“啊……”蘅芙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她该说什么才能留住黎雨棠?
谁来帮帮她,求求了,谁来帮帮她?
如果可以,她愿意以生命为代价。
紫色的灵力像蛇一样盘旋在守在蘅芙身旁的侍卫刀刃上,再通过发丝通到蘅芙心灵深处。
“黎雨棠是为了救你而死,你只要死去,他们就别无他法了。”
“她和你只能活一个,你选谁呢?”
熟悉的男人声音传来,是谁?
她好像听过这个声音,但不记得在哪听过了。
只要自己死了,小姐就不会有事了吗?
那就死啊。
蘅芙来的时候没有名字,是个女孩,不受人期待地降生。家人在她两三岁的时候就把她给卖了。
是黎雨棠取的名字。
‘‘蘅芙是香草与荷花的意思,意味美好纯洁的事物。’’
蘅芙的名字是黎雨棠取的,用了她所知的最美好的事物给她最爱的人取名。
小姐护了自己那么一辈子,至少要回报一次吧,只是这次代价有点重而已。
“此事是我一人所为,与小姐无关。”
说出男人教她说出的话语,她用力将脖子向身前的刀刃倾去。在场除了蘅芙的所有人都有灵力,可竟没人能阻止一个凡人。
脖子上留下了一道很短但很深的血色印记,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黎雨棠陷入了一种奇妙的世界中,昏暗的看不到一点光的,麻木的,疯狂的。
可在无尽的黑暗中又仿佛有点什么,指引她向前。
是阿芙啊。
在她上前抓住那最后的光亮时,却发现那是蘅芙的尸体。
周围人哄声一片,但黎雨棠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她连站起身都已是勉强。
虞卿也是满脸的震惊无措,昨天夜里还和她嬉皮笑脸说以后要吃遍天下美食的小姑娘,今天就死了?
“凤凰……”
虞卿没有片刻犹豫,轻声呢喃,决心与这些逼死蘅芙的王八蛋决一死战。
黎雨棠离虞卿位置很近,听到了她的声音。
强迫自己回神,朗声道:“是我御下不严,叨扰各位了。”
“你一句御下不严就可以……”
那位烦人的长老又跑出来,指着黎雨棠鼻子骂。
可失去蘅芙的黎雨棠已经不怕所有人了。
她轻飘飘一个眼神过去,就让男人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
“她都认罪了,还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一个奴婢罢了,三长老要因此失去你我之间的良好关系吗?”
黎雨棠呆呆地看向三长老,眼神空洞无波,隐隐有点渗人。
“够了。”大长老也冒了出来,“既然是你座下侍女的问题,我们也就不怪罪族长大人了。”
‘‘就是这婢女的尸体该如何处置呢?’’
‘‘通敌之罪本该让她死上千次万次的,但已经死了,就随意埋了吧。’’
敲打黎雨棠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大长老又恢复了平时和善的面孔。
他和蔼的笑着,像个慈祥的长辈,“小棠,早些休息。”
“嗯。”
黎雨棠没过多言语,随口应了声,就快步离开。
看到虞卿,大长老还很温和也对她嘘寒问暖。
“小卿姑娘啊,如果小棠做事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就来找我,我帮你解决。”
虞卿没理他,自然跟上黎雨棠,跟在她后面。
两人均面无表情,直到虞卿看到了匆匆赶来的季长夏。
望着季长夏噙着泪水的模样,他也知道蘅芙死亡的事情了。
几人回房,黎雨棠第一次让他们回去,她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
就连虞卿也是颓废的模样,还没到二人寝室,就整个人倒在了季长夏的身上。
这是季长夏第一次看到这位骄傲的天之骄女如此颓败的模样。
“虞卿,”季长夏将手颤颤巍巍地放到虞卿胳膊上,抱住她,想给她一点慰藉。
“季长夏,蘅芙死了。”
虞卿无力的开口,她不愿面对这个事实。
总觉得她一旦哭出来,那个小姑娘就会从某个角落跑出来,笑话她怎么那么逊色。
“我知道。”
他刚赶过去的时候,就看到蘅芙软趴趴的倒在地上。
虽然季长夏见惯了生死,但那一刻心尖还是忍不住颤动。
虞卿不再言语,静静地依靠在他的肩膀上。
黑夜中,听不见一点声音。
二人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
就这样沉默着,都不知道说什么安慰对方。
但陪伴已是最好的安慰。
良久过去,虞卿突然站起身,看的季长夏不明所以。
“我去守夜。”
“黎小姐今晚……?”
季长夏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黎雨棠应该想自己一个人,不希望别人打扰她。
“我只是站在门外,不会进去的。”
“而且,我担心她。”
虞卿绷紧嘴角,蘅芙于黎雨棠而言,可以说是最重要的人。
看到最重要的人死在自己眼前还不得不说违心的话来侮辱她。
这滋味光是想想都不好受。
季长夏默然,没再开口劝阻。
季长夏不知的是,虞卿后悔如果自己能第一时间就告诉所有人她的身份,是不是众人会有所忌惮,是不是蘅芙就不会寻死?
黎雨棠骄傲自得以为自己算无遗策,虞卿相信黎雨棠能拯救蘅芙却忽略蘅芙护主的决心。
通过密闭的小道,密密麻麻的杂草生长像极了刚刚二人寻找蘅芙所经过的地方。
可已物是人非了。
虞卿来到黎雨棠门前,悄悄地往旁边一站,抱臂望月。
里屋传来动静,隐秘压抑的哭泣声。只有听到虞卿的声音,黎雨棠才彻底放下戒备哭了出来。
屋里屋外只有这轮明月与二人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