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榆传媒大学,全国最好的传媒大学,播音主持专业行业内最具含金量,所有播音生的梦。
南薇脚步一顿,心情涌上一股,莫名其妙的烦躁,随后又疾步朝家的方向跑去。
烦死了!明明她现在的成绩已经赶到了前三十,又来劝她去艺考做什么?
一边跑她一边想,可是真的忍心放弃播音吗?放弃自己从小喜欢的爱好、按照父母给自己铺的路去走吗?
南薇越想越烦躁,刚刚跑得有点着急,她一上电梯就靠在墙壁上大喘气。
电梯门关上,没有人进来。不知道张乐一在后面会跟封泽说什么,他那个嘴……
死张乐一!真烦人!
“嘀咚”一声,电梯到了。南薇照常拿出钥匙开门,进入到空无一人的空间里。
这个房子大多数时刻都是冷清又孤独的,父母这一次出差作为省领导班子的随身翻译去非洲视察对口援医工作,要两个月,走的时候正好碰上她新学期开学。
上飞机前一晚父母跟她语重心长地聊了很久,主要话题就围绕着她以后的发展——高三了,该收心了,这次考进前三十说明她是有能力的,要她继续努力争取考上外国语大学,以后和父母一样,成为专业的翻译官,入了行他们也能帮衬一点。
父母态度强硬,不容置喙。南薇反抗不了,思考了几个晚上后还是决定按照父母说的来。
她虽然性格跳脱,但在父母面前还是习惯性地遵从。
原本她和张乐一这学期决定一起艺考,但是开学后南薇临阵脱逃,搞得张乐一对她有些怨言,她想,这或许也是今天晚上张乐一要当面说她的缘故之一吧,就是想激她。
因为张乐一的那番话,原本已经埋在心底的事突然一股脑地涌上来。
回忆中还是初中生的两人在海边玩耍,远处是两家大人坐在一起闲聊,看不见两个小孩的动静。
“诶南薇,你以后要做什么?”
“我啊?我要做最最最优秀的主持人!”南薇站起来大声喊道。
“我做一个平庸的艺术家。”张乐一懒散道,“在水里弹钢琴!”
“你这是行为艺术了吧?”
……
想起这些,南薇心情有些低落,从书包里拿出手机想随便看点什么转移下注意力。
一开机手机就有电话打进来,是妈妈南懿。
她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会儿才按下接听键:“喂妈妈。”
“薇薇,到家了吗?”
“刚到。”南薇说,“有点累。”
“升培优班后感觉怎么样?”
“就那样呗。”南薇漫不经心地说,手上一直扯着校服拉链,“同学都相处得很好,没什么不适应的,就是有些作业还是要难一些。”
“那你要继续努力了呀,得抓紧跟上,不要松懈,高三最关键了。社团的事应该没有再忙了吧?”
“没有。”
“那就好,高三了要好好学习,其他的就先放一放,可不能让这些事情再影响你。”南懿说。
这话一出,南薇就知道她心底想的事情毫无商量。
她有些低落地“嗯”了一声。
“有没有好好吃饭?”
“肯定吃了呀,我不会苦着自己的。”南薇说。
“那我就放心了,你奶奶就担心你偷懒不肯吃饭,还说要过来呢。”
想起奶奶,南薇有些鼻酸:“别让她折腾了,元旦我去姑姑家看她吧。”
母女两人闲聊了一会儿,那边南懿就要挂电话。
“妈妈……”挂断电话之前,南薇开口,还想再争取一下。
“怎么了?”
“张乐一马上就要艺考了,你知道吗?”南薇终于还是试探地问道。
“我知道啊,那孩子学了那么多年的钢琴肯定要走专业的。”
“我……”南薇害怕开口又被拒绝,犹豫片刻还是开口,“您听说过昌榆传媒大学吗?”
“传媒大学?不是很了解,我也没有朋友在这个行业。”南懿说,“怎么了?你想做传媒?”
“就播音啊……”南薇很没有底气地开口,声音越来越小。
“你不要浪费自己的才能和爸爸妈妈从小对你外语的培养熏陶好吗?”南懿语气突然严肃道,“薇薇,高三了,该做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有数,不要让爸爸妈妈操心。”
“我就说一说。”南薇在电话这头撇嘴嘟囔了一声。
“想都不要想。”南懿说,“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按照我和你爸爸的规划,你到五十岁都不需要为自己的事业操心,这样不好吗?”
南薇被说得毫无还嘴之力,沉默地举着手机。
“剩下这几个月好好复习。其他的事没得商量。”
南懿挂了电话,南薇还举着手机在耳边,听了那头传来的“滴嘟”声半晌都没有动作。
“为我好不应该尊重我的意见吗?”她喃喃说了一句,然后放下手机背了书包回自己房间。
她还记得第二天答应好要和封泽一起赶公交,很早就睡了,甚至没有心情多看一眼今天信心勃勃背回来的笔记。
什么烦心事明天都会不见的,对了明天得记得提前把早餐放进包里,不然车上好难拿的。
早餐!她突然想起来今天回来的时候走得太快忘记把早餐纸条贴王阿姨店门口了!
完蛋了,她看了眼时间,0:13分。
明天早上再去吧,可是早上王阿姨的店会有很多人排队,要等好久,她可能会迟到。
她无奈起床穿好外套,攥着手机和早餐纸条下了楼。
夜晚的路口空无一人,只有橙黄的路灯在道路两旁直挺地站着,十月的天气开始转凉,早晚温差大,她走在路上感到有些冷,跑了两步来到王阿姨门口,把纸条贴好。
贴好后确定不会被风吹掉后她才打算,突然又有点不着急了。
夜晚好安静,安静得有些可怕,她戴上外套上的兜帽,嘴里不自主地念叨着一句英文诗分散注意力:
“Still wouldst thou sing, and I have ears in vain ……To thy high requuiem become a sod.”[引]
就在她念完闭上嘴时,身后却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说话声,很轻很轻,听不清在讲什么。如果不是在如此静谧的黑暗里,几乎没人能发觉。
她背脊挺直,谨慎地转身,在巷子口看见一个长长的身影来回踱步——是在去封泽家的那条巷子。
她心中疑惑,怕是坏人。掏出手机想给封泽打电话,但翻了个遍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封泽的联系方式。
她站在原地,心中有些害怕,抬头看了一眼四周,放心了,头上有好几个监控。
那声音又响起来,她屏息听着,却发现那声音不是别的声音,是背书声。
还是在背英文短句呢。
南薇放下心来,这个点还在背书的能坏到哪里去。
她猜那人就是封泽,便上前看了看,还真是。
只见封泽站在巷子口的路灯旁,手上抱着一本小册子——是高中生最常买的那种知识点集全小册子。
南薇问他:“你怎么在这里看书?”
封泽被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把书放到身后藏起来。
面前的南薇挡住了路灯的光,影子投映到他的脸上,黑色的瞳孔中倒映着南薇的脸,他的心跳骤然变快,兴许是被吓的。
“你怎么在这?”封泽问,他脸上全是茫然的无措。
“我今天晚上忘记给王阿姨明天的早餐纸条了,刚下来贴她门上。”南薇道。
“你为什么在路口背书啊?不冷吗?”
封泽摇了摇头:“我睡不着,在屋里开灯会打扰到我妈妈。”
南薇伸手给他比了个大拇指,她这才发现昨天从这里过时巷子里面的孱弱的路灯已经彻底坏了,亮不起一点光亮,怪不得封泽会到巷口来。
“你是不是压力很大啊?”南薇问,“比如不能掉下第一名之类的,可是你妈妈看起来不是那种会逼你的家长诶。”
“不是。”封泽低着头,眼神不知道落在地面哪块石头上,“她不会要求我。但是我想再努力一点,带她去治腿。”
南薇沉默了,她平时如何欢脱话密,此刻都像失去作用了一样,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封泽,只好说:“一定会好的。”
她看出来封泽并不想多提起他的家庭,于是她也不多问,后腿半步想先回家:“太晚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早上一起走,记得等我啊。”
这里离她家还有一段距离,封泽跟着她出来说太晚了要送她过去。南薇没拒绝,往前走去,任封泽跟在后面两步的距离。
“今天张乐一没跟你说什么吧?”南薇问他。
“没有,你走后他接了个电话也走了。”
“算他识相。”
“你打算艺考吗?”封泽开口问她。
“不知道,应该不会吧。”南薇说着耸耸肩,“毕竟我还没长大到能对抗我爸妈的地步。”
封泽也沉默了,可能这个命题在他那也无解吧。
“啊!高中生没有人权!”南薇突然冲着前方空荡荡的街道说,“烦死了!为什么不让我艺考!我不想做翻译!”
“一点儿都不想……”发泄过后是低沉的绝望,南薇站在原地,头垂得很低。
两人身后的影子重叠在一起,那个稍长一些的影子抬起手,在女生头上停留了一会儿,从地面上修长的影子来看,像是在安慰。
过了一会儿后,南薇抬头:“我到了,你走吧。”
说完她大步往前跑进了楼里。
地上只剩一道影子,只见那影子垂头看着自己的左手,半晌后,突然拿出自己背在身后的书,拍打了一下那只左手,而后沉默地往回走。
约翰·济慈《夜莺颂》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