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 第2章 Part.2

一整个晚修，凌雪巧都不敢看程沥，只顾着埋头写自己作业。

她在余光中隐隐看见，程沥写完作业后就跟个大老爷似的靠在椅背上，时不时还把视线投放在了她身上。

“这题答案是D。”一声很低但让人感到安稳的男声从背后传来，但还是下了凌雪巧一跳。

她没反抗，乖乖写下了D选项。

紧接着传来一声很轻很轻的笑声，“我说选D,你还真信啊？”

凌雪巧愣住了，他在挑逗她呢。

像是和他杠上了，凌雪巧转过身看着程沥，眼神里带着挑衅，却又藏不住笑意：“那你说，选啥？”

程沥没料到凌雪巧会转过身来，既然都问了，不给回答就是自己认输了嘛。

他又认真看了一遍题，给出答案：“选A。”

凌雪巧依旧不依不饶，昂起头直视程沥：“为什么？”

“这个词组是固定搭配，pretend to do sth，所以后面的动词用原型……”程沥居然真的回答了那个一看就是挑衅的问题。

凌雪巧把眼神从书上悄无声息地挪到程沥的侧颜，他的下颚线明显，鼻梁也挺拔，她一时词穷，想不到怎么去形容。

“少年感”这个词，一下从她脑海飘过。

确实挺少年的。

人见人陷落的那一种。

“会了吗？”程沥偏头，两个人的眼睛正好对上。

像定格的照片。

凌雪巧躲过程沥的“注目礼”，胡乱的应了声“嗯”，耳根悄悄地红了，她忽然觉得教室的空调开的还不够。藏在白色运动鞋里的脚指头不住地扣地板，回想起刚刚的种种，凌雪巧都觉得好尴尬。

自己是不是有点出格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晚自习的铃声想起，凌雪巧一眼都没看程沥，飞也般的跑出了教室。呼吸到新鲜空气的那一秒，凌雪巧像是解脱了一般跳了起来。

还在教室里的程沥，看到这一幕，笑笑，自己有这么可怕吗？

一个男生把手搭在程沥肩膀：“看啥呢，笑这么开心？”

走到操场时，凌雪巧感觉有个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下意识回头，她对这个人好像有点印象，是他们班的。

对方是一个短头发的女生，清纯可爱，笑起来就像一朵盛放的向日葵一般灿烂。

短发女生很热情，“同学，你是不是叫凌雪巧啊，”得到凌雪巧肯定的回复后，她继续接过话茬，“你好！我叫胡小满，二十四节气中的小满。我就坐在你后面，还是在同一个宿舍里！”

就坐我后面？还在同一个宿舍？

怪不得好熟悉的感觉。

按照凌雪巧的内向性格，不擅长交朋友也正常，在班上还是有一大半的同学她不认识，她也从来不想去认识别人，却从没想过有人会主动和内向又有点社恐的她做朋友。

“可以交个朋友吗?”胡小满带着试探性的问。

神使鬼差的，凌雪巧居然同意了。

不到半分钟，胡小满便和她聊得火热。

“你是不是喜欢程沥呀？”胡小满八卦的看着凌雪巧。

无意间被戳破小心思，凌雪巧不知该不该承认。

像是心有灵犀，胡小满一早就猜到了凌雪巧的想法：“没事，我保密！”还做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

不过很快，胡小满又停不下她的嘴：“你知道吗，我也有一个喜欢的人。就是那个副班长，叫喻楚，长得也很帅！我就喜欢他那样的暖男！”

找到了同样暗恋的好朋友，凌雪巧也敞开了心扉，笑着打趣道：“哪有程沥帅啊！”

胡小满假装生气，轻哼，凌雪巧则笑笑，忽的觉得胡小满好可爱。

她们走的速度很快，以至于回到宿舍时，宿舍里黑咕隆咚的，非常安静。

胡小满先进了宿舍，正当凌雪巧推门进去时，胡小满突然从门后探头，回应她的是一声尖叫。

“别整了！”凌雪巧笑骂，胡小满则是一直意犹未尽的咯咯笑。

门外陆陆续续有同学进来，凌雪巧不想跟她继续斗下去，换好睡衣就睡觉了。

某日一大早，睡在凌雪巧下铺的胡小满就把凌雪巧叫醒，收拾完内务后不等凌雪巧把鞋穿好就拉着她往饭堂方向冲去。

“巧巧快点！今天饭堂有小蛋糕！再不去就要被抢完了！”

凌雪巧系好鞋带，用手指点了一下胡小满的鼻尖：“吃货。”

“嘻嘻！”

好在老天爷看在两人如此希望抢到红豆蛋糕的份上，胡小满在人群末尾都能抢到两块蛋糕。

知礼中学的饭堂座位都是不固定的，凌雪巧和胡小满挑了个靠窗的位置，清晨的暖阳正好能照到那里。

胡小满只有在吃饭的时候能稍微安静下来，不凑巧的是，她一抬眼就看到了惊人的一幕，嘴里刚咬了一块蛋糕都掉了下来。

“巧巧，你快看！”

凌雪巧顺着胡小满的视线回过头，不远处，细碎的阳光打在一个长相妖艳的女生棕色的发梢，对面坐着一个少年，从这个角度看，能正巧看见男生棘突明显。

那个女生，好像叫景亦晴，而男生是……

程沥。

真巧啊——

“程沥。”景亦晴装可怜，眼巴巴张望着程沥。

“有事说事，没事滚开。”

“算了……”

景亦晴咬了咬唇，纠结了一会，低头用勺子戳着面前的米粉，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没有抢到蛋糕……”

程沥懒得计较，只是一个蛋糕，一把就纸杯装的红豆蛋糕推到了对面。

景亦晴嫣然勾唇，悄声说：“谢谢啊！”

谁料到，程沥半个眼神都没分给眼前人。

程沥像是一秒钟都不想多呆，把最后一个水饺塞进嘴里，头也不回的出了饭堂。

回过头，凌雪巧对面前的早餐一下没了兴趣。

她默默把胡小满给她的纸杯蛋糕推回胡小满的餐盘前：“给你吧，我不想吃了。”说罢转身便想离开。

胡小满一眼就看穿了，拉住凌雪巧：“你最起码吃点吧，不然第二节课后又要跑操。”

见凌雪巧又坐了回来，胡小满抓紧时间开口：“你没看出来吗，程沥不喜欢景亦晴。”

她又补充：“景亦晴，隔壁13班的，成绩平平，和程沥是青梅竹马。”

“在成绩这一方面，你就比她厉害得多，而且，你还和程沥同桌耶，照昨天你把程沥试卷搞湿，程沥还没生气，你有机会哦！”见凌雪巧没太大反应，胡小满耐心鼓励她。

可他这样的天之骄子，最多也是出于对新同学的礼貌。

就这样，胡小满从饭堂到教室的一路上都在给凌雪巧“洗脑”。

走到教室门前，凌雪巧终于开口：“好了小满，别讲了，我知道了。”

上午前两节课，凌雪巧一句话也没和程沥说，就平平淡淡的上完了一节课。

下课铃打响，随后是万年不变的跑操音乐，窗外阳光刺眼，班里哀嚎声一片：“操！又跑操！”

“这老天爷真特么不近人情，这么闷！”

“都九月中旬了还这么热啊——”

凌雪巧垂下眼帘，拉起胡小满的手腕，在她耳边轻声说：“走了。”

胡小满拼了命的眼神暗示，这多好的机会啊，跟你同桌跑啊！！！

凌雪巧纯当看不见，一言不发拉着她往后门走。

“等等，我喝口水哎！”

操场上，胡小满单手叉着腰，脚上踢着石块，斜视站在主席台上视察的校领导：“真是的，大热天还让人跑操。你看看，还有一个老师撑着伞，有种自己来跑啊！”

凌雪巧：“……小心一会校领导来找你。”

……

“就这跑操质量，都是高中生了，小学生跑的都比你们好！”不出所料，级长又双叒叕发飙了，结果就是在太阳底下站5分钟。

本来就躁的学生们更乱了，甚至有人大声扬言，说什么出了事学校负责等等。

人群中的凌雪巧因为方才的剧烈运动以及早餐没吃多少早已嘴唇苍白，腹部也隐隐传来阵痛。

她闭上眼，身子前倾，希望能缓解不适，可是这样加上周围的闷热与躁动却让她头更晕。

早知道就吃一口蛋糕了。

焉然间，程沥在不远处看见有人团团围住一个地方，遮住了视线，他恍然听见有人晕倒了，急忙挤进人群。

凌雪巧睁开眼的时候，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胡小满，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心里空空的。

“巧巧，你醒啦！你知不知道，站军姿时，你晕倒了，还是……”

凌雪巧除了人有点累，其他都还好。可是一抬头，就看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程沥和景亦晴并肩在校医室外的走廊，程沥手上拿着一个粉色的杯子装水，一边的景亦晴靠着墙，转头大胆看着少年的侧颜。云朵把太阳遮住，却依旧有光芒穿透，发生丁达尔效应，榕树把光柱割成碎片，有一块正好将两人框住。

凌雪巧心中有自卑感油然而生。

或许程沥只是把自己当朋友看呢。

就像小说里的转折，最终是程沥和景亦晴兜兜转转在一起了呢。

“雪巧？你在听我讲话吗？”见凌雪巧心不在焉的，胡小满在她面前晃了晃手臂。

“嗯。”凌雪巧垂下睫毛，应了一声，装作不在乎，“我们走吧。”

好在胡小满也没察觉到异常，等凌雪巧出校医室后，那人已经不在了。

凌雪巧就安安静静的上完了一天的课。

最后一节是许柠的生物课，下课铃打响后，她很慈仁的喊了“下课”，哪料到一下就有人冲出了教室。

“韦智宇，回来！”许柠声音一下高了八度。

全班一阵哄笑，就连凌雪巧也没憋住笑出声来。

那个被叫做韦智宇的男生灰溜溜回到了座位上，周围几个男生笑着调侃他。

许柠做做样子敲了敲黑板：“我说几点，你们一边收拾一边听。国庆假期之后进行开学第一次年级统考，说白了就是月考，知道我要表达什么意思的呢，这个假期肯定会回去复习，这次生物难度不小。

“可以了，班长去把我办公室的手机拿回来，让大家认领，值日生做完值日再走，”说到这，许柠不忘看向韦智宇，“韦智宇去办公室，政治老师找你，找完来找我。”

“不要啊许老师！”韦智宇哀嚎。

凌雪巧看了一眼值日表，今天正巧是她和胡小满值日。她贴着墙根走到教室最后方的卫生角，默默拿了两把扫把，递了一把给胡小满。谁知胡小满一副着急的模样，晃了晃手中的手机，快速跟她解释：“巧巧，我妈催我赶快回去，今天的值日你帮我做了好吗？”

凌雪巧也不会拒绝，见胡小满真的非常着急，就同意了一个人做值日的事。

凌雪巧一边做值日一边想着今天发生的种种，硕大的教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导致她一直心不在焉的，等到拖完地后，抬头才发现窗外下起了如丝线般的雨丝。

这天气也是说变就变，上午还这么闷热，下午就下雨了。

凌雪巧扔了垃圾洗了个手，回教室拿书包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好像没带伞，也没有外套。

算了，雨不大，沿着路边的小店走吧。

等到凌雪巧出了校门，她才醒悟，她低估了这雨的能力。雨丝飘进校服领口，她的后背传来丝丝凉意。

一眨眼，身后有片阴影把凌雪巧遮住，天空也不再下雨了。

她下意识回头，却意外撞到了少年结实的胸膛，温热从肩膀一丝丝传遍全身，她开始不知所措，连说话都结巴了。

“你……你怎么在这？！”她声音小的如蚊子细语，手指不住地捏着衣角。

没想到程沥竟然反问她同一个问题：“那你怎么在这？

凌雪巧耳根悄悄红得滴血，轻声缀嚅：“我……值日。”

理由正当，可她还是觉得自己心脏里有只猫在乱窜。

程沥一眼就看穿了。

“没带伞？”程沥一如既往的吊儿郎当，总是能勾起女生的心弦。

“家住哪，我送你回去。”

走到风韵巷一个小院门前，走在前面的凌雪巧停了下来。

“我到了。”说罢凌雪巧转身就想走。

“等等，”一道有压迫性的男声传到凌雪巧耳边，“加个微信。”

凌雪巧脑子宕机一秒，有一个长发女孩经过，空气中遗留了一丝玫瑰气息。

“有个问题，探讨一下。”

……

刚经过那个女孩拐进巷子，突然停下。

她打开手机，仔细观察着不远处的男孩，若有所思。

看着凌雪巧前脚刚进家门，后脚程沥便接到了母上大人的电话：“喂，程沥，还没回到家吗？”

“快了，妈，在学校图书馆呢。”

……

家里没人，凌雪巧回了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看程沥的微信。

是真的啊。

这就有他的微信了！

凌雪巧捧着手机，窗玻璃赤诚地反射着女孩笑靥如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