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望和要回郸州去了,此事决定得太突然,尚言归的新训练计划也才开始几天。谢知微眉头一皱,“马上就走?”
赵望和点了点头,“洪群永接管谢家军至今,好不容易有战事,必然会尽快发起进攻,此战事关重要,本官要坐镇后方。”
尚言归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下意识牵住赵望和的手,“一定要马上走吗?马上就要过年了……”
尚言归已经很多年没有跟赵望和一起过年了。
赵望和摸了摸尚言归的发,愧疚地说道:“对不起,阿娘要去忙了。”
谢知微有些浮躁,忍不住来回走动。这次领兵而来的是洪群永,这就代表她马上就要对战谢家军了,这是她绝对不想要面对的局面。
让她去打谢家军……开什么玩笑。
但这种事情,断然没有阻挠的理由,两军开战已成既定事实,谢知微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样的一天,但这一天绝对不会是现在。她现在说明白点还是个白身,不过是战场上最普通不过的小卒,她还没有面对谢家军的资本。
谢知微眉头紧锁,脑子飞快转动,在想该如何面对这一次的事情。
赵望和看着谢知微焦躁不安地走动着,开口问道:“谢知微,你可有什么难处?”
谢知微啊了一声,忍住了自己表现出来的急躁,平复心情说道:“没有,只是在想公主的训练该怎么办。”
赵望和道:“本宫会安排新的先生接替,你这几日整改一下训练计较,本宫会让新的先生按你的计划来。本宫今夜就出发,为了尽量掩人耳目,谢知微你过两日再走。”
谢知微只能点了点头。
赵望和以飞快的速度安排好了自己的事情,深夜之时,她更换上了灰扑扑的衣衫,从长公主府侧门出去了。
亲兵也不过是带了三四人,不过城门外还有几个精挑细选出来的好手,赵望和从不会忽视自己的安全。
目送赵望和离开,谢知微面色复杂,她在侧门口发了一会儿呆,低头一看,尚言归还在默默流泪。
谢知微摸了摸她的头,“别哭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谢知微给她递了手帕,尚言归用手帕擦拭过眼泪,最后还擦了一把鼻涕,这才说道:“我知道,阿娘太辛苦了。”
没有什么是可以唾手可得的,赵望和能有如今的权势,那必然是要付出代价的。谢知微心头还有些乱,她干脆一把把尚言归抱起来,“走吧,该回去休息了。”
尚言归手里还拿着谢知微脏了的手帕,自然是不好意思还回去,她转手给了一侧伺候的宫女,道:“谢谢知微姐姐,手帕洗干净了再还你。”
谢知微嗯了一声,感受到尚言归有些依恋地抱着自己脖子蹭了蹭肩颈,她用自己的脑袋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脑袋。
尚言归紧紧抱着谢知微的脖子,有些哀求般地说道:“知微姐姐,今晚你陪我睡好不好?”
谢知微心绪不宁,但面对她这般模样,又如何能说出拒绝的话来?只能幽幽叹息一声,“好。”
两人洗漱完躺下,夜已经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尚言归印象中只有很小的时候会和母亲睡一起,和别人一起睡这是第一遭,新奇的感觉还是盖过了些许离别的烦恼,让她在床上打了两个滚,“知微姐姐,好舒服哦。”
谢知微伸手拢了拢两人的被褥,习惯了黑暗之后,她勉强可见眼前人的轮廓,那双眼睛在黑暗中简直在发亮,谢知微被逗笑了,“别乱动,该睡觉了。”
可是这又如何能睡着?谢知微满脑子都是谢家军,她只要一想到自己要冲谢家军出手,心就要碎掉了。
这绝对不可以,那么,如何才能避免这件事发生呢?
赵望和自长公主府出发,便是连日赶路,日夜兼程,当时回武夷城需要好六七日的功夫,如今第四天的清晨便出现在了拙城。
守城门的士兵见着赵望和,惊讶得张大了嘴巴,第一时间通知将军,同时把门打开了,“殿下!”
“参见殿下!”
几日的赶路,风尘仆仆,赵望和下马第一件事便是问道:“情况如何?”
守卫的士兵挠了挠头,道:“一切正常。”
“那就好。”
在拙城的是程洛,他得知赵望和归来,第一时间骑马过来,他飞快地从马上跨下来,行礼,“殿下!您可算回来了!”
“边走边说。”
“是。”程洛跟在赵望和身边,“洪群永是十八那日到的,十九当日就派出了一队士兵打探消息,被我方斥候发现,可惜没能把人全部留下。”
“洪群永在拙城外约莫百公里的地方扎营修整,其中派出了三次队伍打探消息,皆被拦截。”
赵望和道:“注意点城门进出的百姓。”
程洛点了点头,说道:“也有趁机混进来的,不过都被我们发现了。”
很快两人就到了拙城的落脚点,杨绍曦也在此处办公,他也得知了赵望和的归来,率领人出来,“殿下。”
赵望和上前拍了拍程洛的肩膀,“本宫回来,是坐镇此次的战役,这关乎到我们能不能守住这三州,事关重大,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杨绍曦能见着赵望和,显然很是高兴,不过只见到她自己,想起谢知微来,问道:“殿下,谢知微呢?”
赵望和道:“她随后就到。”
程洛松了一口气,笑道:“我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儿,她回来就好,这场大战,少不了她。”
赵望和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没有接话,杨绍曦看在眼中,略有狐疑。
赵望和说道:“召集大家半个时辰后开会。”
“是。”
一场又一场战术研讨会议开下来,一道道指令发送下去,赵望和从回来一直忙到晌午,这才暂时把当前情况给理了个大概,吩咐散会之后,赵望和才有时间沐浴更衣。
在她用膳的时候,杨绍曦来了。
“仲秋,坐,陪我吃两口。”
杨绍曦坐在了赵望和下首,熟知赵望和性格的他没有多说废话,直接说道:“矿山所剩山体已然不多,作为改造牢犯可以,但想要从中挖出多少白银恐怕难。”
赵望和吞咽下口中的东西,这才说道:“白得的东西,有就行。”
“殿下想如何处理这些流出去的白银?”
此事赵望和显然已经有了盘算,说道:“三州如今刚换归属,若想得到百姓簇拥,免不了多花心力,先获取百姓信任,再做打算。”
杨绍曦没有提出异议,他看着又恢复了风采容貌的赵望和,突然笑了起来,道:“殿下这次能回来,和明国调兵脱不开干系吧?”
赵望和吃得慢条斯理,每次说话都是先把口中的东西吃下去才开口,“陛下如今在给我物色新驸马。”
杨绍曦脸色的笑意立刻消失了,他嗤笑一声,“你都已经离开皇城,为他开疆拓土,他就是这样对你?”
“惦记着我会孤单吧。”
杨绍曦冷笑一声,“殿下,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杨绍曦如此无礼的话,却没有让赵望和生气,她神色幽幽,“他已经是个合格的帝皇了。”
杨绍曦却气得站了起来,甩袖走动了一圈,道:“那若是这次议和成功,他是不是就要压着你成亲?顺势让你把兵权交出去?横竖战事也平了。”
“议不了和。”赵望和摇了摇头,“秦关崇虽然是议和派,但却有些头脑,我开的条件之苛刻,他断然不会答应,只要我不松口,他只能从裕安帝处寻求帮助。”
赵望和看向杨绍曦,“为了日后的安宁,明国只能打,而且必须赢。”
“靠洪群永?”
“不要小看洪群永,毕竟他也是身经百战。但是,他底下的谢家军却是个突破口。”赵望和停顿了一下,说道:“有谢家人的谢家军天下无敌,没有谢家人的谢家军,想要寻取个破绽,并不难。”
杨绍曦却有些好奇,问道:“你到底给明国开了什么条件?”
赵望和勾唇一笑,“一个给得起但又会让他肉痛的条件。”
显然,赵望和是故意的,不过她也有压力,道:“这一战必须要赢,如果我没猜错,胡国恐怕会参与到这次的战役来,但以兴义帝和肖元晟的性子,恐怕主要是为了掠夺。”
“好吧,看来你已经有了成算,那我什么时候能走?我在这儿已经待了够久了。”
“现在还不行,三州的基础太差,我人手不够,不能是朝廷的人,但也很难挖得到别的人才。”赵望和说到这里,又问道:“半语那边如何?”
杨绍曦提到他显然颇为高兴,道:“很不错,百川书院的学生,果然不同凡响。”
赵望和神色柔和了一些,“前阵子我曾书信给了百川书院的另一位同窗,若是他肯过来,你就不用守在这里了。有他和半语一起,这三州不成问题。”
杨绍曦好奇了起来,“他叫什么名字?是哪儿人?我看下我有没有机会碰着他。”
“姓朱名韫深,字长柏,恒国人。”
杨绍曦目前生意还没涉及到恒国去,不禁有些失望,“希望能说服他吧,我不想再呆在这儿处理政务了。”
政务啊……真不是人该干的事情。
而被他们提及的朱韫深,此时正走在荒野上,陌生的路线,长满杂草的道路,马匹都已经卖了换钱,只能买一头驴托着一箱子书以及些许行囊。
随从嘴巴干裂,有些痛苦地说道:“少爷,一定要这样吗?”
朱韫深却恍若没听到随从的话来,满脸的失望和嘲弄,似有魔怔一般念着,“可笑,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