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不想见他?”
“你希望我见他吗?”
“当然不了,不过···他看起来有些可怜,你···真的这么不顾情面吗?”
“要是他真的有心于我,行宫这么多年,早就开口了,何必等到今日?”
“那你为何喜欢我呢?”
崔璟郅突然有此一问,李昭晏显得有些慌张,他靠边停下马来,调转马头,看着崔璟郅,有些不忍心,眼眸微动。
“我···我那次见你,你站在雪里,我···我···你很好看!我承认,我是有些肤浅,但···但你···你也有责任,谁叫你一直盯着我看的!”
“哪次啊?我怎么不记得了?”
“就是那回去见皇祖母的时候,笨蛋!”
说完,李昭晏便驾马快速离开的现场,只留下了还在细细品味着的崔璟郅。他猛的一下想了起来,拍手叫好:“哎呀!我的宝贝,原来哥的美色还是有点作用的嘛,不然你怎么认识了那个书呆子这么多年了,一点不心动,一见到我就敞开心扉了?等等我,我来了!”
在后头惊呼着,崔璟郅也赶紧跟了上去,嘴也快要咧到天边去了。回去行宫的路上,崔璟郅也一直没停下叫喊,像是生怕谁不知道他得了晋王殿下的恩宠似的。
似乎李昭晏在这个时候回来让他们很意外似的,在门口洒扫的宽叔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见到李昭晏下马之后,才赶忙迎了过来。
“哟,殿下回来了,殿下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怎么了,行宫出什么事了吗?”
“那倒没有,就是博见,已经回来给您收拾东西了,说您最近要住在城里崔府上,叫我们不必准备东西了。您看您现在回来,还没吃东西吧?我去准备准备。”
说着宽叔就要进去,李昭晏赶紧拉住了他:“不用了宽叔,您歇会吧,我不饿,我去看看博见。”
宽叔人老实憨厚,李昭晏说完他就跟着点头,一脸憨笑地迎着他进去了,一点没顾得上后头的崔璟郅。
崔璟郅有些不服气,上回齐之衍来,他就巴巴地跑过去接他了,怎么自己来了,他一点反应的没有呢?他假装咳嗽了两声,李昭晏听到动静,想了起来,连叫宽叔去把他也迎过来。
“崔公子,您请。”
崔璟郅看着眼前甚是憨厚的宽叔,不免质疑了起来:“宽叔,您是不是不喜欢我呀?怎么齐之衍来了,你热烈欢迎,我来了,你置之不理呢?”
宽叔知道自己这是被误会了,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殿下说了,齐公子是圣上交代来的贵客,我们要好生接待,不能叫圣上以为我们怠慢了齐公子。您不一样,您跟殿下是一起的,殿下来这里,那是回家,您也是回家。”
崔璟郅听到这话,顿时喜笑颜开,忍不住地夸赞宽叔:“哎呀,宽叔,我发现呐,整个太白行宫,数你最聪明了,我看谁以后要是敢跟你叫板,我帮你打死他!走走走,咱们进去,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满心乐呵,崔璟郅一脚临门,还真有一种小媳妇进夫家大门的感觉了呢。只不过就是太得意了,一个不小心,差点来了个狗吃屎!
“你慢点,宽叔,给我吧,你去忙。”
崔璟郅走个路都差点扭到了脚,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只能边摸着脸,边打量着李昭晏。
“那什么,我就是少来这里,不熟悉,走错了,这不,你看,我现在好好的了。”
“少得意忘形了,看回家了崔相怎么收拾你!”
“收拾我干嘛,我又没有在圣上面前丢人,也没有出去惹事,我乖得很呢。”
李昭晏看他有些娇羞的样子,没忍住亲了上去。崔璟郅擦了擦自己脸颊上的唇印,有点没反应过来。李昭晏一向是不许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自己干这种事的,可现在他竟然主动了,这人崔璟郅有些受宠若惊。
“晏儿,你不是说···”
“你不愿意?”
“我愿意呀,我怎么会不愿意呢?就是···就是怕委屈了你,怕你不好跟圣上交代。”
“不会的,父皇不会这么不近人情的,再说了,我也对阿衍挺好的呀。对了,父皇今天训你的那些话,你别当真啊,别往心里去,他本意只是希望我过得好,不是有意针对你的。”
“我知道,圣上那是爱子心切,我也一定会信守诺言,对你好的。不过···说起这个了,我倒是想起来了,圣上今天见到见到前线军报的时候,有些不同寻常,你发觉了吗?”
“嗯,是有些不对劲,前线明显吃紧,不知道父皇为何还满脸笑意呢?”
“那就应该是胸有成竹了吧,看来事情不是咱们看到的这么简单,或许其中还有更为复杂的设计。”
“你有想法了?”
崔璟郅锤了锤脑袋,有些头疼,忍不住地抱住了自己。
“哎呀,真的,我这辈子没像这段时间这么用过脑子,头晕欲裂的,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那你还跟着出城,现在好了吧,还吹了风受了寒,赶紧回家去找个郎中吧。”
“你就是我的郎中啊,你帮我治病吧,一进你的小暖被窝,我就舒坦了。”
说着,崔璟郅就色眯眯地笑着迎了上去,正好跟路过的博见撞见了,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嗯哼!那什么,我路过,拿东西,我还以为殿下你不回来了呢。我···我马上走,马上走,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说着,博见就慌张地退了回去,连忙找地方躲了起来。
“咱们进屋吧,再叫人看见真不好。”
“你还有害臊的时候?”
李昭晏忍不住地调侃道,两人也像没看见突然出现的博见一样,继续调着情。
“我那不是怕有心理阴影了嘛,影响你对我那什么的信任嘛。”
“什么那什么,少来了,今天什么也不干,回屋就睡觉!”
“那你刚刚勾引我?”
李昭晏不由分说地就跑了,崔璟郅连忙追上去,看见躲在角落里的博见,似乎懂事了很多,便凑了过去,想着跟他闲聊两句。
谁知道博见一见他过来了,赶紧就要跑,幸好崔璟郅手快,一把逮住了他。
“干嘛,想跑啊?吃了我们家江夏的豆腐,也不跟我说一声?”
博见头一回看到崔璟郅的时候不好意思了,连忙转过头来,尴尬地看着他傻笑:“崔公子,我···我那天喝多了,我不是···”
“不是什么!啊?敢始乱终弃,看我不打死你!”
崔璟郅的胳膊夹得博见喘不过气来,连连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一定对江夏好,公子放心吧。”
“那就好,赶紧回去,免得江夏担心。”
博见揉了揉刚刚松了口气的脖子,口干舌燥的,差点没当场厥过去了。
“那殿下呢?”
“你们殿下有我呢,用得着你操心吗?还不赶紧回去!”
说着就要作势打他,博见立马躲开了,往门口跑去,头也不回了。
“小样,你在这,我还怎么干正事!”
看着前头的李昭晏已经不见了人影,崔璟郅便加快了脚步往山水丘跑去,生怕错过了今夜良宵。
“宝贝,在等我了吗?”
崔璟郅轻轻地推开门,里头烛火盈动,飘忽不定,映衬得人眼花缭乱的,很是让人意乱情迷呢。
崔璟郅轻脚轻手地摸了进去,没想到刚一进去,门就关上了。他猛地一回头就看见李昭晏正咬着嘴唇站在自己身后坏笑呢。
“你来了,跟博见聊什么呢?”
一边说,一边矫揉造作地朝自己走来,那小腰扭的,那叫一个让人神魂颠倒啊,崔璟郅看得眼睛都直不起来了。
“别看了,问你话呢!”
“你刚刚不是说,今晚不要了吗?”
“你的意思是,想自己一个人出去住?”
“当然不是了!”
崔璟郅一把搂过他的腰肢,拥进了自己怀里,抱着人就猛地一头扎在了椅子上,开始啃了起来。
“晏儿,你真香啊,我要好好闻闻。”
崔璟郅埋头在李昭晏怀里苦干,弄得李昭晏身上也燥热了起来,本来还想聊两句正事呢,现在也没有这个心情了,自顾自地就沉溺进温柔乡了。
“上回你送我的衣服,我留着呢,就在房间里,你去拿过来。”
“你去吧,我不知道在哪儿。”
崔璟郅正忙着呢,哪有功夫去找什么衣服。
“你选一件,我穿上给你看,好不好?”
崔璟郅一下子来了精神,眼睛里直放光,立马就松开了美人,朝着衣柜走去,开始使劲翻找起来。
李昭晏也在这个时候走了过来,从后面搂住了他,一边鼓励,一边挑逗着他。
“你可要快点咯,再晚我可就不穿了哦。”
“好了好了,找到了!”
崔璟郅翻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件布料最少的,拿在手上,抖落了两下,举起来,叫李昭晏好好看看清楚。
“怎么样,宝贝,我选的喜欢吗?”
“都是你买的,我还有的选吗?色鬼,给我买这种东西,还买这么多,是不是以前在梨桐书院老看人穿呐?”
“怎么会!那些人姿色平平,撑不起这样的衣服的,只有我的宝贝,身娇肉嫩的,摸着就滑,吃着就更不错了。”
言语间,崔璟郅已经在上手了,双手慢慢滑落到李昭晏的腰间,解开了衣扣,拉下衣角。只见一片嫩色映照在了他眼前,尤其是在烛火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发光了起来。崔璟郅一边吞咽口水,一边继续着手上的动作,要不是李昭晏眼神提示了一下,他还真看得拔不出来了。
“干嘛,不想要了?”
“要要要,宝贝,我来了,我给你换上。”
崔璟郅轻轻地把连着几根丝带的衣衫套在了李昭晏的脖颈上,生怕再多用点力,衣服就被扯坏了。
丝质的衣衫慢慢滑落到李昭晏的腰间,冰冷的材质让他有些后背发凉,连连抖动起身子来。再加上身上只有几处被浅浅的衣服遮盖着,李昭晏明显有些不好意思了,脸也红了大半。
崔璟郅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美人,娇滴滴的,让他都不忍心下手,他浅浅地触摸了一下李昭晏,那股子热流一下就灌满了全身,让他的身体愈发胀热起来。
“晏儿,我可以摸摸你吗?”
“当然。”
李昭晏昂起羞得低下的头,看着崔璟郅那同样红透了了脸,两人相视,很是不好意思。
“晏儿,你真好看,我···我”
崔璟郅支支吾吾的,眼前的李昭晏让他都有些不敢下手了,只能半退半进,小心询问着。
“干嘛,不想要了?那你还···”
李昭晏话还没说完,崔璟郅就扑了上来,直接将人压倒。
“我知道了,晏儿比我还着急呢,那这我还等什么!”
李昭晏直接笑倒在了崔璟郅怀里,一个劲的乐呵着,弄得崔璟郅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下手了。
“别笑了,小心明天让你下不来床!”
李昭晏也不甘示弱,直接勾着脚,缠住了他的后腰,同样也威胁道:“怎么,你觉得我怕这个?我怕你没这个本事!”
崔璟郅一下子又全身灌满了劲,直接就咬了上去,痒得李昭晏在床上来回翻滚,哼唧连天。
“宝贝的腰肢真软,我都怕给吸溜化了。”
“那你就不能不咬吗!”
“那哪儿行啊?我玩的就是这里!”
说着,又埋着头伸着脖子,探到了下头去。
李昭晏一向是知道他的厉害的,就是没想到,自己三两句话说下去,他竟然干劲儿更足了,整整一夜,都未曾停歇。要不是李昭晏连连告饶,估计这个老色鬼还得再拼搏好一阵呢。
“混蛋,歇会嘛,我还没缓过来呢!”
“歇会就不是真男人了,说好了一晚那就一晚,一定不叫客官您失望哟!”
李昭晏虽然嘴上说着不乐意,但身体却依旧诚实,崔璟郅的动作让他在不知不觉间也愈发放得开了起来,不停地跟着他扭动,以便更好地配合着他。
间至凌晨,崔璟郅才终于停了下来,放下了李昭晏,他也摊在了床上。不过偏过头去,看着在自己身边睡去的美人,心里别提多舒坦了,愣是抱着人再啃了一口才浅浅睡去。
一大早,两人甚至都还没有进入梦乡,宽叔就来叫他们起床了。猛烈的砸门声让崔璟郅很是急躁,冲着门口吼了两声就又睡了下去。一旁的李昭晏觉察到了他的动作,倒是醒得比他早,回头一看他还睡着呢,一巴掌赶紧拍了过去。
“叫你昨晚非得逞能,现在好了,起不来了吧?”
李昭晏的话激发了崔璟郅的潜能,他强撑着起了床,慢慢地爬了下去,带着浓重的鼻音就开口了:“我那是孜孜不倦,努力干活,免得叫夫君厌弃我。可没想到,有些人竟然翻脸不认人了,昨晚还那么欢实呢,一个劲的叫人家快些!”
大白天的,李昭晏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便要跳起来打他,结果没打着,逗得崔璟郅直乐呵。
门外的宽叔一听像是他们俩起来了,便又叫了两声,崔璟郅一应和,宽叔便听出了不对劲,识趣地就离开了。
崔璟郅连忙捂嘴,看向李昭晏,没想到他也脸红了起来。
“你还知道害臊呢?”
一边穿衣服,李昭晏一边调侃他,还不忘把昨晚的情趣小工具给收起来。
“宽叔怎么说也算是长辈,要是江夏博见他们也就算了,可···真是不敢想象,我爹要是听见了,我不得···”
“咋样?”
“算了算了,赶紧出去吧,免得叫人又以为咱们在干什么呢,待会还得去齐府拜会,去完了齐相可是要怪罪的。”
“这话听着可是很小肚鸡肠啊,怎么,你吃醋了?”
“去看他祖父,又不是看他,我吃什么醋啊,笑话!”
崔璟郅抹不开面,自己就先出去了,去了门外候着,时不时就往里看看李昭晏梳洗好了没有。
“你怎么这么慢呐,宽叔待会又要笑话我了。”
“怕让人笑话还不知收敛?色鬼,让你以后晚上不睡觉!”
“昨天你跟齐相,在圣上那里听到什么了呀,也给我说说呗。”
崔璟郅顺着他的话茬,就慢慢摸到了他的身后,也不回应他,就开始打问了起来。
李昭晏紧了紧胸前的衣扣,看着崔璟郅那认真的眼神,有些意外道:“你不是一向不愿意涉足这些东西的吗?今儿怎么想起来过问了?”
“我怕待会去齐府,你们三个聊得开心,我缺插不上嘴,我得先有个准备嘛,免得叫人看轻了,那不也是丢你的人嘛。”
李昭晏无奈地笑了笑,崔璟郅这股怎么都不愿意在情敌面前丢份儿的劲,实在是让人佩服。
“没什么,就是父皇叫来了洛斌,洛斌跟我们说了好多。其中有关于长公主的,还有关于兖王的,整个洛州,几乎都在内衙的严密监控之下。就连兖王用来打造兵器的地方,内衙有有人监视。而且父皇也知道了长公主的计划,做了一些部署,我不知道父皇为何会如此有自信,竟然把身家性命都押了进去,下了如此大的一盘棋。阿郅,你听说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
“听说过,怎么了?”
“兖王是蝉,长公主就是螳螂,而父皇,就是等着坐收渔利的黄雀。阿郅,出发洛州之前,我一直觉得此行会是人生的转折点,我会因此变得大有不同,可我没想到,我的盲目自大,只会让我看不清形势,我不过就是父皇手里的一个诱饵罢了。我不知道,要是我真死在了洛州,父皇会不会后悔他冒险制定了这样一个计划,还引我入了局。”
崔璟郅看着他的眼神逐渐由欢喜变成了空洞,身体也逐渐放空,塌了下来,一直盯着不远处,木讷地说着话。
“晏儿,欲承其重,必受其苦。从前你在行宫待着,没有多少人会注意到你,你也不必忧心是否会卷入权力争斗的漩涡当中去。但现在不一样了,你要走出去,必得蜕变,这个过程当然很痛苦。想当年圣上也是在战场上厮杀,才为自己博得了一线生机,你亦是如此啊。”
“对,阿郅你说得对,我又开始这样胡思乱想了。我···我太矫情了,想得多,想要的更多,阿郅,谢谢你。我不知道是怎么了,这次一回来,我总是爱回忆起以前的那种生活,无人打搅,更是无人记得,比起现在这样,到那里都会被人热情地招呼着,我的确不太适应。”
“那你跟我说话吧,我说话不着调,不会让你想起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我这个人别的不行,就是嘴甜,对吧?”
崔璟郅眼眸清澈,就这样看着李昭晏的时候,就会让他不自觉地陷入进去。那股子干净清明的模样,正是李昭晏第一次见到他时,所见之景,至今尤记在心头。
跟他说话,没有那么多需要思考的地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就好。前面还在谈论吃喝,马上两人又可以聊到江南春色,总之,崔璟郅从不给人压力。或许是从小便要讨好大哥,崔璟郅练得了一身的油滑性子,在别人看来,他极尽风流,但在李昭晏眼里,他是一个本性纯良,又善通人意的绝佳伴侣。
“那待会要是我被为难了,你要救我。”
李昭晏有些软和了下来,摇着崔璟郅的胳膊就开始撒起娇来。
“那你就把祸水全都往我一个人身上引就好了嘛,我还怕这个?”
“阿郅,我发现你脸皮特别厚,一点油盐都不进。”
“人活一辈子,顾及太多,就太累了。我心眼子小,装不下那么多东西,脸皮厚点能帮我挡住好多不愿意看见的小玩意呢。”
要是放在以前,李昭晏肯定会对崔璟郅这样的人生观念嗤之以鼻,但真正经历过这许许多多之后,李昭晏才猛然发觉,或许这才是聪明人的人生真谛吧。
出门前,宽叔已经备好了礼,虽然他办事不如博见那样迅速得力,但好在他为人老实勤恳,所以基本上也不会出什么岔子,李昭晏也愿意信任他。
“宽叔,你辛苦了,回去歇着吧,这两天殿下是真的不会回来了,到时候直接接你去城里的晋王府住着,你也不用来回来去地买东西,跑东跑西的了。”
“多谢崔公子,我记着了。”
宽叔依旧是一脸憨笑,恭送着李昭晏他们乘车离开,自己则站在门口,矗立了好久。
“宽叔对你真好,像我哥一样。”
“宽叔以前是山里的老猎户,后来老了,又加上无儿无女,孤寡度日,我见他实在是可怜,便把他带了回来。后来那回去山上别院,雪下太大了,我还差点下不来,幸好宽叔认识路,上去救了我。后来去别院的路上就加修了栈道,现在再上去,就不会下不来啦。”
“所以那院子里满是吃食,你是怕自己再走丢了?”
“你还记得?”
李昭晏有些诧异,那个院子还是他们俩在去洛州之前去过一回呢,没想到崔璟郅竟然还注意到了这个。
“当然了,那是你第一次留我在家,我当然要注意着了,以后也是个回忆嘛。”
“那些东西其实是给宽叔备着的,他现在还时不时去山上打猎,有时候晚上回不来,就住在那边东院里,所以我叫人给他备好了东西,免得在上头挨饿受冻。”
听到这话,崔璟郅瞬间感觉暖到了心里,也不由得回想起了小时候,父亲也总是在家里备好多好多的东西。有时候自己问他,他就说,那是怕出了什么意外,一家人也好度日嘛。
崔元宗小时候不受父亲重视,再加上家里妾室当家,根本不给他们兄弟二人好日子过,所以即便是生在高门大户,也时常有吃不饱的时候。后来自己杀出了一条血路来,终于得见天日,也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地回家去,报了自己的大仇!但直到今天,崔元宗依旧没有改了囤积粮食的习惯,也许是因为小时候饿得太狠了,长大了也不敢忘记那种感觉吧。
崔元宗从小教导他们兄弟三人,虽然他不常提及自己的伤心往事,但那种刻苦铭心的情绪,崔璟郅依旧能够感觉得到。现在听李昭晏说了宽叔的故事,崔璟郅莫名觉得,这就是自己父亲一直以来恪守己道的缘由所在了,那种恍如隔世、虚无缥缈的说教,也终于在今天又有了一个具象的表达。
“以后我要常来,让宽叔教我打猎,免得京都的日子太无聊了。”
“无聊?所以你就跑去梨桐书院找乐子去了?”
崔璟郅瞬间脸黑了下来,不敢看他,有些心虚。
见崔璟郅如此,李昭晏便有些好奇了:“你一个月,崔相给你多少银两啊,你能天天去那种地方?”
“我没有天天去!”
崔璟郅立马辩解道。
“我···我就是偶尔去坐坐,看看戏,听听小曲儿罢了。”
“花多少钱呐?”
“我一个月就十两银子,我爹可抠了,我哪有钱出去花天酒地嘛。”
“十两银子?梨桐书院我又不是没去过,你一个月十两银子就想去那种地方?还花钱?还没进大门就让人赶出来了吧?说实话,是不是骗我呢?”
“我···我还时不时找崔四支点银钱,我二哥还有我大哥,他们都不在家,也不要月例银子,我就···嘿嘿嘿,都拿了。”
“难怪你小子天天想着怎么整崔四,合着是你有把柄在人家手里呀!”
完蛋了完蛋了,崔璟郅的两处把柄今天一下子都让李昭晏给揪出来了,这下可是要不好啊!
崔璟郅连忙转移话题,支开他的注意力:“待会跟我回家去一趟吧,昨天我爹进宫见了圣上,肯定说了些东西,你去帮我问问,不然我爹不告诉我。”
李昭晏当然看了出来他的意图,但没有点破,只是观望着,也只享受着崔璟郅为自己百般周旋的模样,这些比起他的过去,确实更让李昭晏沉迷。
“好啊,不过你要报答我。”
说着,就将腿夹在了崔璟郅的腰上,自己则反坐了过来,一个劲地挑逗着他。
崔璟郅连忙制止:“马上要去齐府了,齐相火眼金睛,会看出来的。”
“我又不做什么,就是告诉你一声,今晚哪儿都不许去!”
“那你还说我说得那么义正言辞,说我是色鬼!你不也是?”
“我不是,我是色鬼怀里的懒虫!”
两人在车里放声大笑起来,毫无顾忌,愈发放肆。
正笑着,崔璟郅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摸了摸李昭晏靠在自己身上的肩头,细声细语地说道:“咱们俩以后那可真是如鱼得水了呀!”
“为什么?”
李昭晏有些不解。
“我哥是边军大将,朝廷重臣,你哥是储君,未来的圣上,咱们俩以后在京都,还不得横着走啊!”
“哈哈哈哈哈哈!”
听到这个原因,李昭晏不由得笑出了声。
“你现在不也是横着走吗?进宫面见父皇的时候,我看你也声音大得很呢!在家跟崔相就更不用说了吧?”
“那你以后会多给我一点月例银子吗?”
崔璟郅一把钻了过去,扑到了李昭晏怀里,开始撒起娇来。
“会会会!都给你!不过待会你要先跟我去一个地方。”
“哪儿啊?”
“脂粉铺子。”
“什么?去那儿干什么?”
“你看看你这眼下的乌青,叫人看见了算怎么回事,去遮一遮嘛,免得叫人笑话死!”
崔璟郅自己也摸了摸,虽然感觉不出来,但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来看,应该是好不了的。
“听你的,我也没弄过这些东西,那你要帮我。”
“废话!”
脂粉铺子大多都还没开张,崔璟郅也不知道哪儿有卖这种东西的,只能埋头跟着李昭晏,一遍一遍地找。
“时辰尚早,我带你去另一个地方。”
说着,在逛了好半天之后,李昭晏又不由分说地拉着他离开了这里,去了另一个地方。
“去哪儿啊?”
“给宫里做脂粉的地方。”
崔璟郅一下子愣住了,连忙扯住李昭晏,有些惊慌地说道:“我···我还是算了吧,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那什么···勾引你呢。”
“你怕了?”
“我那是怕圣上知道了,又要教训我,说我不务正业,带坏了你。我们直接去吧,齐相笑话就笑话吧,我不怕了。”
“我嫌你丢人!马上就到了,这里是宫廷御坊,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人都能进去的,跟着我,就说是去给我母妃选东西,他们不敢拦着。”
“你还挺熟门熟路的,这种事没少干吧?”
说到这个,李昭晏的眼神突然开始闪烁了起来,不自觉地看向了地面。
“以前博见在这里见过一回我母妃,后来他就时不时来这里蹲守,看看能不能遇到她,要是遇见了,就回来告诉我。每次博见进城,我都特别高兴,他总是能遇到母妃,我也总是能听见她的消息。”
“你想见她,怎么不直接进宫呢?”
李昭晏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又低下头去。崔璟郅便也没有再追问,只是看着他,转移起了话题,不想再勾起他的伤心往事来。
“那你待会给我选好看点,我回家也给我爹看看。”
“你不怕崔相打死你啊?”
“打死我干嘛,我现在有了归宿了,也有人能管着我了,他正是求之不得呢。再说了,我爹可开明了,而且你还跟我一起回去,他不知道要多开心呢。”
“是啊,崔相对你可真好,崔将军对你也好。”
“你看吧,连你都知道,我大哥对我不好。”
眼见着李昭晏终于愿意接他的话了,崔璟郅也赶紧拿自己开涮起来,连连表示自己小时候在崔璟成的淫威之下活着有多么的难受,一个劲的哭诉。
“行了,到了,眼睛水擦擦,回去了躺我怀里慢慢哭。”
崔璟郅收起了自己的表演,抬眼一看,帘子外是一处装饰别致的小庭院,门外依次站立的不是侍卫,也不是家丁,而是一些身材婀娜的侍女,看着他们的马车来了,一脸笑意相迎了上来。
“见过晋王殿下,殿下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李昭晏不紧不慢地下了车,随后又伸手扶住了身后的崔璟郅,这才慢慢悠悠地回答道:“我来给母后和母妃选购些东西,你带我进去吧。”
“是,殿下,您往这边请。”
一进门,领头的侍女就带着他们在里头转了起来。外边看它就是个别致些的庭院而已,没什么不同的,可进去之后,崔璟郅才发现,这里头竟然大有门道。分列两侧墙壁龛盒里的,是各式各样的脂粉,有些香气扑鼻,有些则被高高束起,从下边根本瞧不出什么来。沿途的路也是蜿蜒曲折,连着一绕路过去。不知道是为了美观,还是为了故弄玄虚,崔璟郅在里面差不多已经要晕了,只有前头那个侍女还在喋喋不休地跟李昭晏介绍着。
“殿下下次要用东西,可以直接差遣人过来就是,何必劳烦您亲自跑一趟呢?这边应该有您要的东西,殿下过来瞧瞧吧。”
说着,在侍女的指引下,两人相继望见了眼前琳琅满目的货物柜子,上面满满当当地陈列着许许多多的小瓶瓶罐罐,看得人眼花缭乱的。
李昭晏有些看不懂,便问了那个侍女:“平时他们是怎么挑选东西的?”
“您要是问如妃娘娘的话,娘娘一般所用之物,皆在外有所陈列,但您要是给崔公子选的话,奴婢还是建议您用这里面的东西。”
侍女全程说话都没有抬头,但这话却着实把他们俩吓了一跳,两人面面相觑,也不再伪装,也直接了当地说了起来。
“他眼下有些乌青,你看看···用什么比较好。”
“奴婢以为,若是没有休息好的话,用这个就可以了。要是受了伤,奴婢还是建议您不要外敷这种东西,还是要谨遵太医的医嘱才好。”
顺手,她就拿起了一个小瓶子,递到了李昭晏面前。
李昭晏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东西,再看看崔璟郅,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接过了东西,说了声便走了。
要是再留在这里,还指不定人家能猜出什么猫腻呢,两人一溜烟地就上了马车,连用法都没问,直接上了马车,叫上车夫就赶紧往齐府去了。
“我的天呐,这是···这是什么路数?啊?内衙什么时候有女探子了?那说话那口气,简直跟我哥一个模样!吓死我了!”
崔璟郅连连舒气,刚刚差点在里头没憋住。
“兴许是人家见得多了,看一眼就瞧出来了,再说了,你那脸都快要掉到地上了,瞎子才会不知道你是怎么了呢。”
“我就说嘛,这种地方我还是应该少来,来一次折损一次阳气,不好不好。”
“你的阳气都被我吸干净了,哪里还有?过来,我给你上妆。”
说着,崔璟郅的脸就被以一种极其扭曲的模样给扯到了李昭晏面前,不由分说,李昭晏就开始在他脸上捣鼓起来。
“你会不会啊?别用错了,看着叫人笑话。”
“小时候见我母妃用过,你就放心吧,我手劲稳得很呢。”
一阵涂涂抹抹、拍拍打打之后,崔璟郅脸上的乌青倒是没少,不过小脸倒是白了不少,在马车里头光线昏暗,看着还蛮吓人的。
李昭晏捣鼓完了以后,认认真真看了两眼,便忍不住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你···你的样子,哈哈哈哈哈哈!”
“你给我整成什么样了?不会变成丑八怪了吧?”
“你待会还是在外头等着吧,我怕你进去,阿衍要笑话你。”
“算了,我不怕这个,小爷天生丽质,不在乎这些表面功夫。再说了,我不进去,那爷孙俩还不得生吞活剥了你!”
“瞎说!齐相你也敢开玩笑?”
崔璟郅当然无所谓了,别说是齐渚望了,就连太后,在他小时候也遭受过他的毒手呢。
“放心,待会进去了,我一定跟齐相说正经事,不捣乱,不给你丢人。”
果然如崔璟郅先前所料,他们还没到齐府,就看见了齐之衍在门口候着了,一脸的殷勤期待,正瞧着他们往这边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