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靖他们跟着李昭晏开了门,走了出去,可门外不止有李维,还有李萧这个反贼呢!
见到李昭晏神情自若地走出来,兖王也很吃惊,从高头大马上跨下马来,来到李昭晏面前,审视了他一眼,便带着挑衅意味地说道:“殿下,老臣救驾来迟,还望殿下勿怪。”
说着,还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李昭晏本想后退半步,但转念一想,那岂不是看上去是自己心虚害怕了,不,绝不能退!
“皇叔祖还真是耳目通天呐,京都那么远,这消息你竟然比内衙还先拿到,莫不是皇叔祖早已有了安排?”
“当今圣上可是本王的侄子,本王的兄长可就这么一个儿子了,你说说,本王能不上心嘛。再说你,跟一群反贼待在一块,让天下人怎么议论,来,跟皇叔祖走,皇叔祖带你回京。”
说罢,他身后的李维便准备招呼人往里面冲,幸好吴靖挡在了前面,场面一度十分紧张焦灼。
但他们这几个毕竟不是这么多人的对手,看着地上躺着的七七八八的尸体,李昭晏便让吴靖把剑放下,自己则开始跟兖王谈判。
毕竟放眼看过去,这些人里面,也就他自己还有点利用价值了。
“皇叔祖既然是回京,那不如带着这些人一起回去,届时若是父皇无事,也好论功行赏,论罪严惩,你看如何?”
兖王一时间也没有回答他,这几个人带与不带对他来说根本意义不大,但是要是李昭晏不从,自己就没办法名正言顺地坐上皇位,自己还得需要他来当几天“中间人”,免得天下人议论。
他谨慎地打量起了李昭晏那镇定自若的样子,随后又看了看自己身边的李维,见他点了头,兖王也就没有再多言语什么,叫人收起了刀剑来。
“殿下还真是思虑周全呐,我看也是,这几个人杀了本王留给殿下的护卫,着实不简单呐,身手应该也不错。不过既然殿下有意留他们的性命,那我就给殿下这个面子。来人,把里面那几个带出来,咱们出发,进京!”
说着,兖王手底下的那帮人就开始振臂高呼:“洛州必胜,直取京都!”
场面好不声势浩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的主子已经入主京都了呢。
几个人冲进了南香阁里,把还在床上的道安,和刚刚疗伤完的崔璟郅,以及其他几个人,全都拽了出来。
其他人还好,但是道安,他的伤口实在是太多了,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折腾,李昭晏看着也很是着急。
“皇叔祖,不若让他留在洛州吧,这样的人去了京都也是添乱,带着也是累赘。”
兖王却不以为意,非得拉上道安一起:“那可不行,这个人在洛州监视我多年,我对他可是恨之入骨的,那天没能杀了他,已经是算他命大了。这次回京,本文要将他的人头,取下来,挂在城门口,叫天下人都看看,这就是忤逆本王的下场!”
说着,就不由分说地叫人将道安装进了囚车里。
道安紧咬牙关,愣是一个字都没吐出来。李昭晏看着也很是着急,就这个折腾法,还没到京都,道安肯定就死在半道上了。
“皇叔祖,既然你跟此人有血海深仇,不如把他交给我,与其让他不痛不痒地死在路上,不如等到了京都之后再慢慢地折磨他,那样不是更解气吗?”
兖王看着跟自己求饶但又拉不下来脸面的李昭晏,很是得意,自己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什么道安不道安的,根本就不重要,只要李昭晏跟他低头,那他的目的就达到了。现在他已经在低声下气地求自己了,不如就卖他一个面子,回京都之后再行变通也可。
“既然殿下都开口了,那本王要是拒绝,岂不是显得太不近人情了?好吧,他交给你,不过···回京都之后,殿下别忘了把别的东西交给我啊。”
兖王意味深长地提醒着李昭晏,李昭晏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便也应和道:“皇叔祖一心为天下,我自然是无不从命的。”
“哈哈哈哈哈,那就好,走,咱们去京都!”
兖王得意极了,看着身旁一众跟着呼喊的部下,还有老成稳重的李维,现在的他,倒是觉得自己隐忍这么多年,跟着谋划这么多年,这些忍辱负重,终于算是要有着落了,自己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说着,兖王就指挥着手底下那帮人像看押犯人一样的,把崔璟郅他们押送出了城,只有李昭晏,得到了一辆不大不小的马车可坐,其他人都挤在一起,一路颠簸。
李昭晏转头一看崔璟郅那脸色,还不如道安呢,便叫他往自己这辆马车上来。李维见状,也不置可否,只要人不丢,管他们怎么样呢。
跟在马车边上的博见,也搭了把手,把崔璟郅扶进了李昭晏的车里,疼得他直叫唤。
“晏儿,我算是知道宇文曜那个老狐狸干嘛在宇文家老宅给咱们安排这么一出了,合着他是在这里算计呢。”
说着,崔璟郅就撑了撑腰,好让自己舒服一点。
“算计什么,算计你后边会伤到那里了,动都动弹不了?”
“晏儿你说什么呢,我可好得很,那是我师父心疼我,怕我好久没没办法跟我的美人共度良宵了,所以嘛···哎哟喂,我这怎么坐着都不利索,晏儿,过来点,我想靠着你。”
崔璟郅倒也不客气,直接就一头栽倒在了李昭晏怀里,赖着不起来了。
李昭晏轻轻地摸着他的头,一边帮他擦汗,一边打趣他道:“我看呐,宇文曜的意思是,你以后再也不行了,叫我记住以前的你,毕竟日后···你可就难说了!”
崔璟郅一听到“不行了”这三个字,如临大敌一般,腾地一下翻过身来,转头看着李昭晏,委屈巴巴地说道:“晏儿,人家不是不行了,我那是心疼你,我这不是为你后半辈子的幸福着想嘛,你还这样说我。”
二人就这样在马车里说笑着,跟后面的道安他们那副苦逼的样子,形成了特别鲜明的对比。同样都是受伤,人家道安还是只能跟一群人挤在一起,崔璟郅呢,就能坐上豪华车驾,跟美人玩闹**,怎么看道安都是最可怜的那一个。
离开洛州城的时候,李昭晏还特地留意看了一下,城门口依旧戒备森严,百姓也是出入不许的,那里还是有很多的卫兵把守着。
看了兖王为了严防消息走漏,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呀。不过这样做也不是个办法,终归京都还是会得到洛州异变的消息的,看来兖王行此举,是对自己这次行动有很强的信心了,不然也不会这样大张旗鼓。看来他的这个军师李维已经帮他算好了,在京都得到洛州方面的消息,做出反应之前,他们就能抢先一步到达京都。李昭晏也不禁愁容满面起来,要是真是如此的话,那宇文曜那个老贼究竟在放心些什么呢?他就一点没有要多思虑思虑的意思吗?他那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啊!
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李昭晏看了看怀里躺着的,酣然睡去的崔璟郅,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不再像以前那样得过且过了,现在的他,有了自己在意的东西,在内心深处,他竟然觉得,就算是为了保崔璟郅不死,这次他也要奋尽全力,跟他这个皇叔祖好好争上一争。要是阿郅没了的话,李昭晏真的不知道,自己心里那好不容易填满起来的地方,得空成什么样子。
想着想着,他就伸手上去,摸了摸崔璟郅细嫩又光滑的脸颊,不由得笑着自言自语道:“你小子怎么这么好命呢,嗯?从小就有那么多人爱你,护你,不过也谢谢你,这么护着我。你放心,只要我在,你就不会有事的。我还没真的体会过你给的喜欢呢,你可是答应过我的,下半辈子要一心一意对我好的,不许食言!我等着你哦。”
李昭晏当然不知道,在他怀里昏昏睡去的崔璟郅其实早就已经醒了,刚刚拽着他的手,也愈发用力了些,只是他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没有发觉罢了。两人就这样心照不宣的,暗自达成了携手相行的默契。
带着这么些老弱病残,兖王的最后一点大部队也没有行进得很快,一天的脚程下来,也刚刚只离开了洛州城,到了附近州县的位置。
一见车马停了下来,李昭晏便心生警觉,觉得是不是兖王又半道改主意了,准备在这里除掉他们?他也赶紧将崔璟郅搂进了怀里,生怕待会就有人要冲进来,将他给带走了。
事实是,李昭晏想多了,兖王他根本不屑对他们这群人倾注太多的心思,免得扰乱了他的大计划,更何况他的军师也跟他说,这些人留着作用更大些,他自然也就不会贸然动手了。
李维倒是照旧殷勤,不过不再像之前那般客气,现在说话,腰杆子似乎都硬了不少。
“殿下,您将就将就,粗茶淡饭,别嫌弃。”
李昭晏都还没来得及跟他客套两句,人家直接扔下吃的就走了。李昭晏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让博见把东西分给了后面那些饥肠辘辘的人,自己则是饶有趣味地看着兖王的帐中,灯火莹莹。
“晏儿,咱们要是真进京都了,兖王不会直接就杀了咱们吧?”
“你嘴这么碎,肯定还没到京都,他就受不了把你扔了去荒郊野外喂狗了。”
崔璟郅故作惊异,捂着嘴作出一副好了不得的样子,逗得李昭晏直乐呵,一个劲的看着他笑。
“行了,别贫了,到时候真把你嘴给堵上。就算是他要咱们死,那他也得进得去京都才行啊,只要一天没进去,他就没办法名正言顺地坐他的皇位,我对他,就还有利用价值。”
“对,而且你发现没有,章程没有跟来。”
两人假意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没人看着他们以后,才接着低头合计着。
“章程是兖王的心腹,这些年帮他打理南来北往的各种事务,帮他联络着各方人马,这种时候他不可能不在,除非兖王叫他留守洛州,或者是还有别的什么重要任务交给他了。”
“章程要是留守洛州的话,那洛州军就没有全数出动,兖王这是给自己留着后路呢。要是京都之行出了什么差错,他们也还可以退守洛州,再做打算。不过这一切,都要建立在,章程真的是忠心于他的基础上。”
“宇文曜说,让我们放心,舅舅在洛州狱里不会有事的,这么看来,章程这些年跟在兖王身边,隐藏得不错。兖王现在对他极其信任,把自己的退路都交给他了,那咱们确实是不用太担心了,这个老小子隐藏得很深呢,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跳出来反咬他一口了呢。如此说来,那父皇真的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的,京都方面,咱们也不用过多担心了。”
“现在重点是舒缅,他在这里面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自从上次在舒孝店里见过他以后,我就再也没听过他的消息了,要是兖王把最后的宝押在他身上了,咱们该如何应对呢?”
李昭晏听后思索了片刻,要是章程真的无辜的话,那这其中,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就变成舒缅了。
“他常年居于京都,即便是跟洛州有书信往来,那也是极其不便的。按照咱们之前的假设,舒孝是先太子遗孤,那舒缅很有可能就是跟兖王做了一笔交易,他在其中帮着兖王与江南士族联络,帮他收拢钱财,毕竟起事需要大量的钱银作保障。而他,选择留在京都,开了这么一家书院,还有可能是为了收集消息。兖王多疑,这么多年才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想必情报方面也不会含糊。”
“这么来看,京都之中,有官员与他们勾结?”
“咱们走了也有一段距离了,你可曾见到各州县官员反抗兖王的?一方面是实力悬殊,不敢动手,另一方面···也许是受到了什么人的授意。”
“确实,从梨桐书院,到孙斐身死···就算是烟柳之地死个人不会引起什么太大的波动,但孙斐可是工部主事,专管钱银调度之事,他死了,竟也没引起朝野上下的关注?我记得负责调查此案的,正事京都府,而梨桐书院的案子,不知道最后到没到京都府手上。要是身为工部尚书的杜琚和京都府的人联合,再加上京都城防司的人一配合,也难怪兖王会如此胸有成竹了。”
“别忘了,还有宫里的,咱们听到的消息,可是父皇病重,那就必定是他身边的亲近之人下的手。若这真是请君入瓮的计谋也就算了,要真是兖王的奸计,那咱们可真就要完蛋了。”
崔璟郅看着李昭晏满脸的愁容,心思郁结于心,这段时间恐怕是再难安眠了,便想到了再逗逗他,叫他开怀一下。
“晏儿,我可是想牡丹花下死的,要是咱们真性命不保了,你可不能吝啬啊,我要跟你狠狠地做一整天!”
李昭晏还没缓过劲来呢,崔璟郅就来了这么一出,恼得他直接一掌拍在了崔璟郅的胸口:“叫你胡思乱想,□□!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干这事,之前不是让你···哎呀,你烦死了,别跟我说话了。”
李昭晏没好气地扭过脸去了,崔璟郅却依旧死皮赖脸地跟着转了过去:“晏儿,咱们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吧,要是你想跑,这么立马还能脱身,要是你想回来,咱们也可以···”
说着,崔璟郅就一脸谄媚地看着李昭晏笑了起来。李昭晏回过头看着那张写满**的脸,不禁心动了,盯得他直咽口水。要是无事的时候,崔璟郅这样勾引自己,他肯定已经把持不住了,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要是自己这个时候还没心没肺尽想着干这种事情,那岂不是辜负了父皇的信任?
“别,”李昭晏一把推开了崔璟郅,做正了身子,“回京都再说吧,我···我想去你家里···”
李昭晏说完就垂下了头,不敢看他。
崔璟郅也不是真的就那么想干那些事,不过就是说说,调节一下他的情绪,没想到李昭晏自己还送上门,这倒是让崔璟郅多了些许期待。
“阿郅,你不担心吗,崔相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不用担心,我爹这个人,别的不行,偷奸耍滑···哦,那什么,应该叫···明哲保身,也不对,应该是暂避锋芒,对,那他可是老手了。兖王说他谋反他就谋反啦,那不能够啊!再说了,你看看,兖王说他昭告天下昭告了多长时间了,有人响应他了吗?现在兖王急需拉你回去,给自己撑撑场面,好让自己看起来名正言顺一点。依我看呐,我那个外甥,比你可危险多了,要是兖王提前派人进入东宫,一了百了,直接杀了他,到时候再说是清君侧,诛杀逆贼,拥你登基,那时候可真是变天了。”
“你也不担心···担心如风吗,他要是真的死了呢?”
崔璟郅一脸惊异地看着李昭晏,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认认真真和自己讨论如风的事呢,还以为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提及如风这个名字了呢。
崔璟郅吞吞吐吐、犹犹豫豫,半天不肯开口,直到李昭晏质疑的眼神落在了自己身上,他才勉勉强强说道:“晏儿,即便是如风真的死了,那···那跟我又有多大的关系呢?不是我绝情啊,我根本也没把他当作自己的···我每次去书院,那就是去找个乐子,我每次都是给了他钱的。谁知道啊,你们公爵家的公子都这么有个性,喜欢···喜欢出卖自己!我···我要是真知道他是兖王的世子,我打死也绝对不会碰他的!再说了,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他没死,那也是圣上的安排,他下半辈子肯定也是衣食无忧的,跟我就更没什么关系了。”
“哦。”
李昭晏听完,不咸不淡地就回应了他这么一个字,崔璟郅也是被弄得心浮气躁的。
“晏儿,你要是真介意我以前的事,等回了京都,我一个个的都去给他们赔礼道歉,我···我上门道歉去,这样你总不会再怀疑我了吧?”
“我不是怀疑你,我就是···”
“对我没有信心?”
崔璟郅自己倒是说得痛快,李昭晏虽然没有把话说明,但一看他那眼神,崔璟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对不起,我不该···”
“晏儿,是我的错,认识你之前,我···我是有些那什么,他们骂我也没骂错,不过你相信我,我会改的。那天咱们俩第一次之后,我就跟如风断了,我以后也不会再去什么梨桐书院了。”
李昭晏盯着他的眼睛,看着他说这些,刹那间,李昭晏竟然不自觉地吻了上去。虽然只是轻轻一吻,但这对崔璟郅来说却是莫大的奖励。真是没想到啊,脸皮子这么薄的晏儿,也会在这种场合亲自己一口了,哪怕是偷偷摸摸的呢。
“晏儿。”
崔璟郅摸着自己的脸蛋,娇羞地看着李昭晏,脸红了一大片。
“好了,别说话了,我···我烦得很,看星星吧。”
崔璟郅还沉浸其中呢,李昭晏就立马把他拉回了现实。两人相依而坐,仰着头看着天上。
殊不知,不远处正有人把刚才的种种都收入了眼底。
齐之衍呆呆地望着这一切,想起也是这样一个夜晚,自己对李昭晏的深情一吻,却遭到了拒绝。
说不上来,既没有悲凉,也没有死心,齐之衍就这样在他们后面看着他们,那样坐在那里,良久,直到有人叫走了李昭晏。
“殿下,王爷请你过去一趟,有要事相商。”
李维直接走了过去,丝毫不顾此时李昭晏和崔璟郅之间的暧昧氛围,打断了他们。
后面的孙斐和吴靖也看到了走过去的李维,警觉了起来,纷纷站起身来,看着被带走的李昭晏。
李昭晏的目光也注意到了正关切着自己的众人,抬手便吩咐他们坐下,自己去去就回。
来到兖王账中,李昭晏浑身都提高了警惕,这种四下无人的场合,最是合适杀人灭口的了。
但一见兖王,李昭晏还是勉强地挤出了一个笑容:“皇叔祖,这么晚了,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兖王的脸色并不好看,李昭晏便特别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今晚如此愁眉不展。
“没什么,就是还有好些天才能到京都,有点急了。不知道你回京都之后有什么打算,所以想问问你。”
没从兖王嘴里听到什么坏消息,李昭晏顿感失落,不过想来也是,要真有什么坏消息,兖王怎么可能到处瞎嚷嚷呢。
“皇叔祖不是已经安排好了吗,不然你怎么会让部队开拔呢。怎么,没听到我父皇的消息了吗,是不是他安然无事啊?”
兖王一听,便眉头一皱,死死地看着李昭晏。李昭晏被这突如其来的杀气吓到了,自己本就是开个玩笑,没想到竟惹得他如此不快。
“殿下莫不是知道些什么?你父皇在你离京之前,可有生病啊?”
李昭晏小心谨慎地思索了片刻,犹豫地回答道:“我离京之前,一直住在太白行宫,很少进京,更是很少见到父皇,皇叔祖不也是多年未见父皇了吗?”
“对呀,你父皇,可是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别看我是他的叔叔,我们俩年纪差不多,我哥对他又不是很喜欢,只有我,愿意栽培他。那年去燕州平乱,还是我向大哥提议,派你父皇前去的呢。可是没想到,他竟然差点死在那里了,后来他便认定,是我要杀他,哈哈哈哈哈哈,怎么会,那可是北境,是漠北蛮荒之地!哎···”
李昭晏看着兖王不知所云,但又不好打断他,只能静静地站在一旁听着。
“你父皇跟我大哥一个模样,心思深沉,不愿意与人交心。这些年他一直对我有所防备,我都知道。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要去救他。”
李昭晏听到这里,便没有再接着听兖王后面的胡言乱语。他这是什么意思,告诉自己他有多么无辜吗?他此行,正是去解救自己被困的侄子的吗?还真是巧舌如簧啊。
要真如他所言,绝无半点私心,又怎么会着急忙慌把自己也带上,一同前往京都?又怎么会派那么多人围困京都?又怎么会杀尽了内衙的洛州探子,以绝京都和洛州的消息往来?
李昭晏没有被他的言语所迷惑,而是依旧气定神闲:“皇叔祖,既然你与我父皇情谊深厚,那不如咱们快些回京,早日救他,也让叛贼早日伏诛啊!”
兖王收起掩面泪下的把戏,抬头看着李昭晏认真的模样,走过去,拉住他的手,激动地说道:“真的,哎呀,晏儿,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不是个心冷的人。你放心,回京都之后,我一定让你过上富足享乐的好日子,以后你也不用再去什么太白行宫了,就在城内,建一处别院。”
李昭晏一听这话,脸上的表情都不自然了,他现在就差直接拿着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威胁道:“小子,给我乖乖听话,要是不老实,现在就收拾了你!回京都之后,你就在众人面前露个面就行了,至于皇位嘛,你把握不住,还是皇叔祖来吧。”
“皇叔祖,那咱们···什么时候能到京都啊?我···害怕,要是父皇真的出事了,我···我可怎么办呐!”
李昭晏也跟着兖王一起演戏,他哭我也哭,看谁演技更好。
“晏儿啊,我也是力不从心呐,我手上···我手上就一万人,京都的城防司都有三千多人,再加上禁军,和各路府兵在京都的留守,实在是···我听说,你临行前,你父皇给了你一块令牌?”
李昭晏终于明了了,合着你是在这里等着呢!
李昭晏假装惊异地抬头,看着兖王:“皇叔祖怎么会知道?”
兖王故作亲近地拍了拍李昭晏的肩膀,客气地说道:“哎,既然事情已经出了,那咱们就得合力解决事情啊。你看看,你拿出令牌,我让人带回京都,这样城防司和各路府兵也就不会再有异议了,即便是崔元宗手里还有禁军,那也不足为惧了。”
李昭晏假意思索着,实则后退了半步,警惕了起来,要是兖王恼羞成怒,直接上手抢夺可如何是好啊。
“这个···皇叔祖,不如还是咱们快些回去,早日到了京都,咱们看情况再行定夺吧。”
兖王见令牌没有套到手,便一改刚才客客气气的态度,语气变得冰冷起来:“晏儿,我可是为你好,你带着那个崔三郎在一块,难免会惹人闲话,到时候···可少不了风言风语,说你与崔家早就勾结在一起了!”
“我既然与皇叔祖在一起,就不怕别人议论纷纷,皇叔祖既要保我入京,那就必定不会让我为这些奸人所害的,对吧?”
李昭晏也跟着凌厉起来,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跟兖王撕破脸,更不想迫于他的淫威而屈服,如果真的交出令牌,任他摆布,那自己可就真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兖王也跟着阴冷起来,看得李昭晏直发抖,那种深邃且冷酷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想退避三舍。
“哈哈哈,”兖王冷笑两声,“晏儿真是长大了,不像小时候那么乖了,现在这种时节,你不相信我,还能相信谁你?我是说过,要保你入京,但···进京的路,还有很长,而且···似乎你还有很多朋友呢。”
兖王威胁着说道,并且直勾勾地看着李昭晏,似乎就是在等他下一秒崩溃,然后交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皇叔祖既然愿意保我平安,不如也一同,留下他们一条命吧,您···大计将成,也不在乎这一个两个、一天两天的了吧?”
“当然可以,咱们的协议依旧有效,只不过是我太心急了,晏儿你别误会。此去京都,晏儿可别太伤心,不管见到什么,都只不过是···浮云而已,很快就过去了。”
李昭晏知道,兖王话里话外,都是在威胁着他,并且提醒着他,他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有皇叔祖在,晏儿自然是放心的。既然皇叔祖思虑得如此周全,那晏儿就先行告退了,皇叔祖早些歇息。”
“殿下慢走。”
最后的阿谀奉承间,两人各怀心事,李昭晏出了大帐,而兖王,则叫来了一直躲在角落里的舒缅。
舒缅再次露头了,不过这回是跟兖王在一起。
“你去想办法,把那块令牌拿到手,顺便···在给那个姓崔的下点药,最好是十来天就毒发的,不然回了京都,这小子可不好控制。”
“是。”
“对了,东宫那边,有消息了吗?”
“东宫传来消息,太子已经入宫多日了,未曾出来。那日崔元宗早朝以后,也没有回府。禁军还在他们的掌握中,不过城防司倒是纹丝不动,只要他手里那块令牌在,城防司就不是问题。”
“各州在京都的府兵布置呢?”
“已经按照王爷的吩咐,早就告知京都府尹许留北,把多数府兵调离京都,去了蜀中,但···还有一小部分,在京都附近。”
兖王显然不满意这样的答案,便回过身来,怒视着舒缅:“不是早就叫你安排了吗,怎么还有人在?”
“各路府兵调动,皆需兵部加盖大印,咱们本就是设计将他们调离的,有些人,实在是难对付,比如那个薛家父子,属下已经尽力了。”
“舒缅,你不会是看着日子近了,生了二心了吧?我告诉你,别指望能跑出去,即便是你到了江南,我也能找到你!还有,赶紧把舒孝给弄回来,到了这种时候了,不能让他跟陈家的人来往过密,要是他们私底下勾结一气,对咱们可是很不利的。”
舒缅刚想反驳,兖王直接继续说道:“不,直接杀了他!”
“什么?”
舒缅做得一脸惊愕的样子,呆呆地望着兖王。
“怎么,舍不得了?又不是真是你儿子,心疼什么。他死了,对咱们都有好处。”
“王爷,他是先主的儿子,不能杀啊!”
兖王的眼神在舒缅身上上下迷离,打量着,最后定格在了他的眼睛里。两人就这样相互盯着对方,谁也不松手。
“哈哈哈,舒缅,我看你是入戏太深了吧?你还真当他是李玹的儿子吗?李玹早就死了,他没有儿子!不过既然你求情了,那本王就勉为其难,留他一命,你,给我看好他!”
“多谢王爷恩典。”
“不必,这些年,你为本王东奔西走,本王还没报答你呢,这就算是本王的谢礼了。你去办正事吧,别忘了,杀了太子,以绝后患!”
“是,属下这就去。”
说完,舒缅便转身离开,他知道,身后的兖王还在凝视着自己,那种目光汇集在一起的感觉,让人后边发凉,他现在就是这样。
离开兖王的大账,舒缅也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顺着山脚下的小路,一路上山,来到了自己小木屋,写下了一封信,即刻飞鸽传书,送往了京都,皇宫内。
兖王的计谋,不管是精密的,还是冒进愚蠢的,京都都该知道点消息,这也是他作为一个细作,最大的职责了。
不过他刚刚提及了舒孝的身世,这倒是让舒缅不由得警惕了一下,他想了想,还是觉得该再回京都之后,亲自向圣上禀明此事,由他来决断,是该留兖王,还是舒孝。他长叹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知道真相以后的舒孝,更不知道他会如何怨怼自己这些年对他的苛刻。他本不该卷入这场纷争,是自己,亲自挑选了他,还带他入了局,以后,恐怕也还是要他来终结掉这个麻烦。
想到这里,舒缅不由得瘫坐了下来,多年以前,自己就曾面对过这样的伤感别离场景,可那个人竟然在死前还在诉说着他对自己至死不悔的爱意。舒缅不由得笑出了声,笑他自己,也笑那个可悲的人。
果然,你不是能登大位的那块料,我亦不是个心软善念的人。我们的相遇,终究只是一场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