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往下一个驿馆去的路上呢,天上突然开始飘起了小雪,越往前走雪下得越大,一行人的行进速度也被迫减慢了。
季安看着眼前十分难行的路,不由得心生担忧,毕竟带着这些人平安抵达洛州才是他的主要任务,要是半路出了事,自己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啊。
“殿下,前面的路越发不好走了,不知道今晚能不能到达下一个驿馆呢。我看这情况,官驿应该是不行了,但是可以在前面找一个镇子,看看有没有可以借宿的地方。”
李昭晏掀开帘子,往外面瞧了瞧,雪确实越下越大。
“那咱们先去找到住的地方吧,明天再接着上路,辛苦季大人多费些心思了。”
“是,那下官立马派人去前方探查。”
他们走的虽然是管道,但毕竟这里是洛州与京都交界之地,属于是两不管地带,所以路况也难免差了些,雪天路滑,十分难行。
季安跑到前头,跟崔璟辞交谈了些什么,崔璟辞便派了自己手底下的功夫不错的吴靖前去前面查看情况。崔璟辞向后望了望,看了看李昭晏的车撵,有些放心不下,便驾马来到了队伍中间。
“殿下,再往前走一段,便进入洛州地界了。只不过这一段路不太平,时常有山匪出没,还是臣护卫在您左右吧,臣也能安心些。”
李昭晏听言便将帘子掀起,窗外的崔璟辞正驾马立于自己的车间旁边,等着自己回话呢。
“多谢···多谢舅舅,舅舅一路辛苦了。”
崔璟辞不禁诧异了一番,觉得有些不太习惯,之前他从未这样称呼过自己,这样一说,还怪不好意思的呢。
“殿下,客气了,都是臣分内之事,您先休息吧,雪天路不好走,还不知道前面有没有宿头呢。”
“舅舅冷不冷啊,我叫人给你再拿一件披风吧,这还是出行之前父皇给我的呢。”
崔璟辞愈发不自在了,这样的语气,自己听着怎么就那么不适应呢。
“殿下身体要紧,臣没事,这些年在燕州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天寒地冻了,不碍事的。”
李昭晏知道他是不好意思说,便直接吩咐博见去后面车里将那件披风取了出来,拿给了崔璟辞。
崔璟辞看着递到自己手里的披风,眼里闪过了一丝动容。曾几何时,自己曾向上进言,说一定要将三皇子送出宫去抚养,才可保朝堂太平,不至于引起动荡。这话不知怎么的,到最后竟然应验了,不久之后三皇子便被送往了城外太白行宫,不再留于皇城之内抚养。那时候也是这样一个大雪天,一个十来岁的小孩,身边就孤零零的跟着一个侍从,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皇宫,自己则站在城楼上眺望了许久,直到两人的影子彻底消失在了午未大街的尽头。
那时候他意识到了自己说的话,不仅仅是代表了自己,更是代表了家族。自己与那位皇子,属于对立面,自己说的这样的话,于他而已,无异于是一种警告,甚至是威胁。所以从那以后,崔璟辞再也没有站在过家族立场上发言,自己也决心不依靠任何家族势力的助益,更不会参与任何家族之间的争斗,所以他选择了参军,去一个没有崔家势力侵染的地方。
燕州苦寒,常年积雪不化,崔璟辞在那里熬过了人生最为艰难的几年,对于那时候的自己来说,冷,其实就是最不需要在意的考验了。
况且那时候还没有人为他送上这样温暖的披风,自己也只能独立于寒风之中。
李昭晏见崔璟辞久久未能从深陷于披风之上的眼神中抬起头来,便不由自主地轻呼了他一声:“舅···舅舅,崔将军,怎么了,你不喜欢这件披风吗?”
崔璟辞回过神来,左顾右盼看了一圈,竟然忘了李昭晏在哪个位置了。终于目光锁定在了那个轿撵之中的少年,崔璟辞才彻底从回忆中醒了过来。
“没事,臣,很喜欢,多谢殿下。”
“那舅舅披上吧,小心着凉了。”
“是,殿下的关心,臣感受到了,臣去前面看看情况,您先把帘子放下来吧,小心灌了风进去。”
李昭晏点了点头,看着崔璟辞离去之后,将帘子放了下来。
而穿上披风的崔璟辞,驾马行于雪地之中,那被溅起的堆堆白雪,似乎更衬得他英俊潇洒的将帅之姿了。
“启禀将军,前方有客栈,但大雪突至,许多路过的商人都进去避雪了,不便将人清走,您看···”
崔璟辞看了看后面的车驾,想了想:“不必,都是去避雪的,大家同住也没什么,你先带两个人去前面开路,我们随后就到。”
崔璟辞便又返回了李昭晏的车驾旁,博见见他过来了,便识趣地给他让路。
“殿下,前面有住宿的客栈,但不是官驿,人多眼杂,您看···”
“没事,就住一晚而已,再者说了,这是在京都郊外,又不是边境之地,怕什么,咱们过去吧。”
“是臣,马上派人去安排。”
见崔璟辞急匆匆地就要往前去了,李昭晏急忙叫住他:“舅舅,还有一件事,咱们不能打扰人家的营生,还是要给钱的,而且也不要把客栈的客人赶走了。”
崔璟辞当然能领会他的意思,领命之后便去办了。
博见凑了个脑袋过来,看了看走远了的崔璟辞,不禁朝着车里李昭晏夸赞:“殿下,我看呐,这个崔将军,那才真是一个好人呐。脾气不像其他那些武将一样暴躁,温文尔雅,气度不凡,还饱读诗书,出身名门,怎么看他跟他那个弟弟都不是一路货色嘛。”
“你以为这是在挑货啊,任君选择?站得越高,就越有人惦记着他,人前风光,人后受了多少罪,只有自己知道。咱们还是少沾染这样的权臣为好。”
“那你刚才还一口一个舅舅的叫着,我还以为你跟他有多亲近呢。”
“你还管得挺宽的嘛,这是在哪儿,荒郊野外,又不是在京都,亲近点有什么的。再说了,他不是阿郅的二哥嘛,我多跟他的家人亲近些也不是什么坏事。”
博见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凑得更近了,贴在窗口那里,小声说道:“殿下这是想起来了接近崔璟郅的真正目的了?你要将他们逐个击破了?早说啊,刚才就多留崔将军待一会了。”
李昭晏伸出手去,一掌拍在了博见的后脑勺上:“还逐个击破呢,你以为这是打仗呢!走心,走心!懂不懂?再说了···”李昭晏坐在车驾里,竟然还娇羞地笑了起来,顿了好久,才接着说道:“我觉得,阿郅挺好的,他家人也不错,要是这次回去咱们真的能自己开府,那我就跟阿郅一起远走高飞,游山玩水去。”
博见看着他那甚是没出息的样子,不禁在外面撅起了鼻子:“殿下,跟他在一起是不错啊,夜夜笙歌,我看呐,你都不用等到回京都了,就这么一段路,那个混蛋就能把你给吸干净了!”
“吸你个鬼!我乐意!在床上躺着那个又不是你,你当然不明白了。”
说着说着,李昭晏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抓起博见凑到他耳边问道:“哎,你是不是看上这里边的谁了,我去帮你说去,免得你看了我啊,羡慕嫉妒得很,一个人独守空房还寂寞。”
博见一听脸都红到脖子根了,一下子闪开,直了直身子,定了定神:“殿下瞎说什么呢,我可没有嫉妒,我那是为你着想,我···我对那种事情不感兴趣。”
“博见呐,咱们俩待在一起的时间,比任何人都要多,你就别瞒着我了,说吧,是谁都行,只要我能帮你办到。再不济,咱们就再下一次药,保证药到病除!”
“没···真的没有,我···我还是去前面看看吧。”
李昭晏看着他被逗得脸蛋通红的样子,忍不住地继续调侃着他:“怎么,那人在前面呐,这么着急过去,会情郎吗?”
博见收住想要往前的念头,回到了他身边来。
“殿下,你就别打趣我了,我···我最怕这些东西了,你还是自己接着慢慢享受吧,我不需要的。”
“我懂了,看来这个人跟咱们很亲近呐,认识?”
博见像是小秘密被发现了一样,错愕地抬着头看着李昭晏那洋洋得意的样子,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正当局面尴尬的时候,季安过来了。
“殿下,前头已经打点好了,客栈就快到了。另外,洛州刺史章程派人传信来,说咱们只要一进洛州地界,便会有人前来接应,咱们也不用再受风雪袭扰了。”
“好,我知道了,季大人先去忙吧。”
季安吩咐好了一切,前头的车队也渐渐地慢了下来,开始缓缓而行。
李昭晏正在探望着车外的情况呢,一只手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还一把将帘子拉了下来,把他也拽了进去。狭小的空间里一下子挤进来了两个大男人,还是有些不方便的,尤其是身后那个还一直动手动脚的,弄得李昭晏就更不知道该手放何处了。
“你怎么过来了,崔将军没看到吧?”
李昭晏推开他,焦急地问道。
崔璟郅不以为意,满不在乎:“你担心的不是我哥,而是那小子吧?放心,他们去前头了,我就是怕那里人多眼杂,待会就不能去找你了,所以现在过来看看你,免得心里直痒痒。”
“说好了的,不许破坏规则。”
崔璟郅见势便撒起娇来:“怎么,晏儿不喜欢我这样吗?我还以为你会给我开后门呢,那我走了。”
李昭晏最受不了的就是他那一副小媳妇的样子,装得叫人无法拒绝,他一把拉回作势要离开的崔璟郅:“别走,我想你了。”
“我就知道,晏儿肯定是喜欢我,想我了。放心,我就是来看看你,待会进了驿馆人多眼杂的,叫人瞧见了不好,我是怕你太想我了又不好意思说。”
半推半就间,两人愣是凑着这个功夫聊了好一会,崔璟郅才意犹未尽地下了马车。
崔璟郅从另一边上车,又从博见这边下车,当博见在自己这一侧看见满脸得意的崔璟郅正扶着车头笑着看着自己时,眼睛瞪得老大了,还不停的使劲眨巴,生怕是自己看错了。
“你···你!你怎么进去的,你还···”
“放心,我什么都没干,要是真干点什么的话,一定先让你来放风,不会叫人瞧见的。”
李昭晏听见了外面的动静,理了理衣裳,便掀开了帘子,叫住了博见:“博见,干什么呢,让人看见了怎么办,让他走。”
“晏儿再见,我先走了。”
就是这个时候崔璟郅也不忘了再调戏一把李昭晏,博见看得气到牙根直痒痒。
“行了,没人看见的,你也先去前面瞧一瞧吧。”
博见没有回答,只是嘟着个脸,看也不看李昭晏就往前走了。
他们这一行人,虽然算不上浩浩荡荡,但在这样的穷乡僻壤之地,也称得上上声势浩大了。一排长长的马车停靠在了客栈门口,里面出来了几个人,惊愕地看着眼前的场面,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时候还是季安发挥特长了,这众人皆不知所措的时候,他走到了那人面前:“你是老板?”
那人有些不屑:“当然,你们这是···去洛州拉药材的?”
季安毫不客气地掏出了自己令牌,那是京都城防司的,这里的人或许不知道李昭晏手里的那块令牌是什么东西,但季安手里这个,他们绝对认识。
那老板拨了拨眼前的雪,用袖子挡了挡,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季安手里拿着的东西,大惊失色,一下子跪倒在地:“官差老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小的吧。”
季安为人一向客客气气,见此情景,便立即上前去,将人扶了起来,紧接着后面的崔璟辞和李昭晏也跟着过来了。
季安别过身子,向老板一一介绍道:“这位是洛州行军总管崔将军,这位,是三殿下。”
季安着重指了指跟在后面的李昭晏,老板的眼神也跟着看了过去。
“三···三殿下,哪个三殿下?”
崔璟辞厉声回答道:“当然是三皇子殿下。”
老板再次被吓得跪倒在地:“小的···小的不知有贵人驾临,实在是···实在是···”
李昭晏见他被吓坏了,便示意博见将他扶起来:“老板,不必惊慌,我们只是想借宿一晚而已,你放心,我们会付钱的。那你看···你们这里还有空房吗?”
老板半天都没缓过神来,直到博见瞪了他一眼,他才惊醒过来:“有,有的,就是里面住了几个人,不知道···”
老板话没说完,看了看李昭晏,身边的季安和崔璟辞也跟着望向了他。
“没事,都是来避雪的,一起住下吧,劳烦老板安排一下。”
“殿···殿下客气了,小的这就去给你们腾上好的地方。”
说完,老板便着急忙慌地跑进了屋里。
季安也过来招呼着:“殿下,外面的雪越来越大了,咱们还是先进去避一避吧。”
“好,舅舅,一起吧。”
说着,李昭晏便请崔璟辞先行,很是礼貌客气。
崔璟辞当然不敢走在他前头,便找了个借口开脱:“刚刚我派了人去查看周围的情况,应该快回来了,殿下先进去吧,我在这里再等等看。”
看他好像有心事的样子,李昭晏便也不再强求,自己先进屋去了,毕竟外面确实挺冷的。
没等一会吴靖一行人便回来了,看神情,应该无事。
“将军,周围没什么可疑的人,晚上我会叫人在周围警戒的,您放心。”
“好,你也累了,进去喝口茶吧。”
崔璟辞也带着自己的一众部下和随行的一干人等进了屋去,外边的寒气,确实让人受不了。
不过好在这个客栈位于商道边上,平时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所以规模还可以。虽然客房数量有限,但前厅可以打地铺,这些人还是可以睡下的。
崔璟辞一进去,便看见李昭晏和崔璟郅分开坐在了桌子的两头,两人谁也不看谁,气氛很是诡异。而且中间还有一个少年夹在他们之间,拉着崔璟郅聊天呢。
崔璟辞没有理会这些,径直走到了李昭晏面前:“殿下,外面已经安排妥了,今晚咱们就在这里住下吧,明日再往下一个驿站去。”
“好,崔将军辛苦了,你也给外面守夜的将士们安排一下,不要让他们受冻了,再弄些好酒好菜,免得他们夜里熬不住。”
“殿□□恤,那我替他们谢过殿下了。”
正说着呢,季安便带着老板和一众打杂的小二,端着酒水饭菜上来了。
“来来来,各位快坐下,先吃饭。这里的特色还是不错的,虽然地方小了点,我看这厨子的手艺倒是还行呢。”
不一会,店里的所有桌子便坐满了人,都在等着上菜开吃。李昭晏倒是不着急,便让季安把饭菜先端到别的桌去。
这张桌子上,气氛可以说是十分不正常。平时崔璟郅肯定会在这个时候叽叽喳喳,叫唤个没完,但是今天却格外的安静。
那个坐在崔璟郅旁边的少年先开口介绍了:“各位,大家可能不认识我,那我就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舒孝,是崔公子的朋友。”
他说完,四处看了看都没有人接话,倒是站在一旁的博见有些疑惑地开口问了:“朋友?崔公子的什么朋友啊?咱们崔公子的朋友可都不是在什么正经地方认识的,你们俩呢?”
舒孝本来都想坐下了,但看这场面,不得不继续站着了。
“我啊,我跟崔公子有过一面之缘,在梨桐书院。不过那一夜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崔公子了,没想到今日在此得见了。”
舒孝笑呵呵地看着眼前的众人,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舒孝的话虽然不是那个意思,那叫人听着怎么都像是他跟崔璟郅有过一夜情缘一样。
博见一听这话,当然要站出来为自家殿下打抱不平了:“哟,崔公子的老相识了啊,怎么不介绍介绍啊,还在这里都能遇到,看来平时一定结交了不少这样的朋友吧?”
连带着江夏都有些纳闷:“公子,我怎么都没见过他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崔璟郅一脸幽怨地瞪了江夏一眼,转脸便投进了李昭晏的怀抱里:“殿下,我跟他什么都没有的,你相信我,就是聊天。有一次在书院遇到他了,聊了一会,别的什么也没干!”
然后崔璟郅便转头看向了身边的舒孝,等着他来证实自己的话。
舒孝有些不明所以,崔璟郅看着他时,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愣了愣神,然后再看向崔璟郅,回答道:“是是是,确实是,我跟崔公子聊得很投机,崔公子人不错。”
崔璟郅看到他这个反应,便心想这下肯定完了,连江夏都忍不住捂着脸,不敢看这关系复杂的一幕。
齐之衍对于这种场面一直都是作壁上观的,从来不跟着掺和,听见这个舒孝的话,看见崔璟郅那吃瘪的样子,不禁咧开了嘴角,笑了起来。
“大哥啊,你怎么越抹越黑啊,咱们是那种关系吗?你不要再火上浇油了。”
舒孝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大家误会了,不过看来这个崔璟郅平时也真挺浪荡的,以至于有一个男人出现,大家便会以为跟他有过露水情缘。
“哈哈哈,原来崔兄是想说这个啊,大家误会了,我是梨桐书院的少东家,老板舒缅是我爹,上次我是去找我爹,才遇到的崔公子。不过我们确实促膝长谈了一晚上,可能是我说的有问题吧,让各位误会了。”
此话一出,桌上的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神色也轻松了许多,当然,除了齐之衍。
崔璟辞眼见情况有所好转,便立马岔开话题:“既然都是朋友,又有缘在这里相遇,不如共饮一杯吧,天寒,正好驱驱寒气。”
崔璟郅看懂了哥哥要救他的心,立马也跟上了他的话茬:“是啊是啊,都饿了吧,快吃点东西。”
李昭晏也终于不情不愿地拿起了筷子,动了起来,众人见状,便也开始吃了起来。毕竟饿了好久了,吃顿热的还是很舒服的。
舒孝见众人都不说话,便开始问起了身边的崔璟郅:“崔公子,你去洛州干什么,你不是说京都很好嘛,洛州那是穷乡僻壤,去了受罪的。”
崔璟郅也只能尴尬地抬着头,小心谨慎地回答着他的问题:“我啊,我去洛州拜佛求经呢,听说那边的寺庙十分灵验,我去试试看。”
“那崔兄求什么啊?”
“求姻缘。”
“哦?崔兄看来是好事将近了啊,那我先祝贺崔兄了。”
崔璟郅也客气地跟他作揖回礼,眼神却止不住地往李昭晏这边瞟,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没想到李昭晏跟没听到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神色都没有一点变化。
“对了,崔兄,既然你们也去洛州,能不能捎上我啊?这段路不太平,我一个老百姓跟着你们官府的人安全些。”
这样的请求让崔璟郅很是为难,毕竟他跟着一起始终让人心里不舒服,所以他便想着找个由头拒绝了他。
没想到这个时候李昭晏开口了:“行啊,舒兄一起吧,正好我们顺路。朋友嘛,就应该多多帮助才对嘛。”
说着,冷不丁地瞪了崔璟郅一眼,很是生气。
刚才还在车里浓情蜜意的,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功夫,就又遇到了一个昔日的如意郎君,这让李昭晏在心中压制了许久的怒火再次燃起。本来那晚之后,他都准备原谅崔璟郅了,没想到,还是自己太低估了这个崔璟郅的往日辉煌战绩,这些东西不理干净,心里怎么都不会舒服的。
“那就多谢了,三···三殿下哈,我还从来没有跟这样的人一同上过路呢,真是荣幸啊。”
“既然如此,那路上舒兄就多给我讲一讲那晚你和崔公子的故事吧,我也很好奇,不知道崔公子以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行啊,没问题,我这个人最会聊天了。”
崔璟郅不禁无语,就这还叫会聊天呢,聊个屁的聊啊!扶着自己的额头,半天抬不起头来。
崔璟郅暗自担心起来,今天在齐之衍面前丢了这么大的人,他不会趁此机会,对李昭晏下手吧?这种时候为往往是一个人内心最为脆弱的时候,在这种时候加以引导,难免他不会对齐之衍这个老狐狸动情啊。更何况他们还认识了那么多年了,有那么多的话题可以说,要是说着说着就开始身热情动了的话···
“不行!”
崔璟郅毫无征兆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眼神怒视着前方,好像那里有鬼一样。
整个屋子里的人都静了下来,停住了动作,呆呆地看着他。
崔璟郅也反应过来了,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哈各位,吃糊涂了,你们继续,继续。”
然后坐了回去,看了看左右,皆是嫌弃的眼神。
“你能吃就吃,不吃就回去睡觉,在这折腾什么呢,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崔璟辞对他刚才发神经一样的表现十分不满意,不禁开始责难起来。
不过崔璟郅对于这些,倒是习以为常了,这个时候还能厚着脸皮,问些别的:“哥,既然要休息了,那咱们这么多人肯定住不下呀,要不要咱们分几个人住一间呐?”
崔璟辞和齐之衍都抬起头来,看着一脸不怀好意的崔璟郅,知道他这是在打什么算盘呢。
“你跟我还有···齐公子一间,殿下一个人住,至于其他的,季大人,你看着安排吧。外面实在是天冷,就不要叫大家出去受冻了,都在屋里住下吧。”
“是,将军,下官一定妥善安排。”
崔璟郅听着要跟齐之衍住在一起,很是不乐意,便提前离开了饭桌:“各位慢慢吃,我出去转转。”
说着,就拉着张脸离开了客栈。
崔璟辞不放心,便叫江夏和吴靖跟了上去。
“公子,公子,大冷天的,没事出来晃荡什么啊。”
崔璟郅一边踢着路边的雪堆,一边不高兴地盯着地面说道:“回去干什么,看着齐之衍那张小人得志的脸吗?不如出来转转,透透气,免得憋死我。”
“公子,你就不能自己悄悄溜进三殿下屋里啊,非得自己跟自己置气。”
崔璟郅一听到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本来好好的荒郊野外,美人在怀,缠绵悱恻,**一刻,现在全让他给毁了。自己跟他遇到,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啊,怎么偏偏就今天在这里给遇见了呢。
“你还说呢,刚刚给你使了个眼神,你小子愣是当作没看见呐。我现在进去,他不得打死我,然后刨根问到底,折腾一晚上。我还怎么···怎么办正事啊。”
“那···那我陪着公子出去转转,降一降火气吧。”
吴靖跟在二人身后,也不开口接话,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听着他们俩这是要去溜达溜达,便也就跟了上去。
出了客栈门口的小路,便是官道了,雪已经盖满了整条路,看来明天的路也不会好走了。
吴靖见他们俩走着走着都还没有要往回走的意思,便叫住了他们:“三公子,前面太远了,将军说过,不能再往前面去了,您看,要不咱们回去吧?”
崔璟郅跟这个吴靖没怎么说过话,只知道这人冷脸得很,但二哥很是信任,便也不太好驳了他的面子,便同意往回走了。
好在回去的路上雪没有继续加大了,路上的雪没有变得更多了,不然这一路走过去,鞋袜都得湿透了。
“公子,待会进去,你可千万不要跟三殿下置气,不然不仅日后你们俩的关系更难缓和了,而且还会给齐之衍可乘之机呢,知道吗?”
“我还要你说!我不知道怎么哄男人?”
崔璟郅越想越是一肚子气,便随便一脚踢开了路边的一块还未被雪盖住的石头。石头顺势而飞,滚到了远处。崔璟郅顺着声音听过去,在那边不远处的林子里看见了些火光在闪烁着。
崔璟郅不禁心生疑惑,便问起了吴靖:“吴将军,那边也是二哥的人吗?怎么跑了那么远,不是说就在附近吗?”
吴靖凑到跟前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不禁眉头紧锁,半天也没言语。
“吴将军?怎么了?”
“看来将军料想得没错,果然有人跟着咱们呢。”
“什么?有人?”
“这些人应该是有点功夫的,跟得不近,我也没有察觉到,咱们还是先回去,禀报将军再作定夺吧。”
几人就这样一边往回探望,一边蹑手蹑脚地回到了客栈。
一进门,大厅已经没有人了,大家都已经上了楼,准备休息了。崔璟郅环顾四周,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崔璟辞,便跑了过去,准备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哥,我刚才···”
话还没说完,吴靖就跟了上来,抢先一步把话说了:“将军,外面有人来了。”
“这么快?叫上孙斐,咱们一起去看看。”
崔璟郅一脸懵的被留在了原地,不知所措。不过看样子,他们应该早就计划好了,应当不会出什么大事的。自己倒不如想想怎么跟李昭晏解释清楚,看他刚才那个样子,明显是很不高兴的。
崔璟郅看了看楼上的美人,又望了望刚刚出门的二哥,最终选择了上楼去,还是让二哥自己去解决那些人吧,自己去了可能还会添麻烦。
崔璟郅也不知道他到底住在哪一间,便一个一个的敲门过去问,直到敲到了季安的房间。
“哟,崔公子,找不到地方了吗?我带你过去吧,你的房间在那边,你走错了。”
季安刚想拉着崔璟郅往另一个方向走,崔璟郅便一把拽住了他的手:“季大人,殿下住哪一间啊,带我过去。”
季安一听,便给了他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然后指了指走廊的另一头:“殿下在那边呢,这是将军安排的。”
崔璟郅拍了拍季安的肩膀,表示了感谢,便往那边去了。
好啊,这是在防着我呢,隔这么远,是怕我晚上过去找他吗!
崔璟郅加快了步伐,飞快地走到了李昭晏的房门口,却迟迟不敢敲门。一是害怕他还在生气,二是怕屋里还有别人,自己这么进去,会撞见什么不好的东西。
纠结了半天,没想到门从里面开了,崔璟郅听着这开门的声音,喜笑颜开的,已经准备好迎接李昭晏一顿劈头盖脸的骂了。
没想到一开门,看见的却是齐之衍。
齐之衍从里面一脸春风地走了出来,看到了崔璟郅站在门口,神色却没有太多的变化,镇定自若、视若无人地就离开了。
崔璟郅看着离开的齐之衍,心头一震,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便探着头进去探问:“晏儿,他怎么在这里啊?你们···你们干什么呢?”
李昭晏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双手抱胸,满不在意地回答道:“干什么?轮得到你管吗!崔公子自己日日风流,怎么还看不得我多找两个人来玩玩了?”
崔璟郅顿时觉得如五雷轰顶一般,心口像是炸开了一样。
“你···你说什么?那个混蛋,他竟然敢!”
“你说谁是混蛋?你才是混蛋呢!”
李昭晏气得都要站起来骂他了。
崔璟郅知道他是在说气话,便一把上去抱住了他,将他按回了椅子上去。
“我错了,我错了,晏儿,都是我的错。我是个混蛋,我以前不是个东西,你就给我一个机会嘛,啊,再给我一个机会,这就是一个误会嘛。”
“误会?怎么到你这里回回都是误会了?你以前肯定没少跟这些人勾勾搭搭的,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暗地里接着跟这些人联络呢,你当我傻啊?”
“你才不傻呢,你机灵得很,一遇到什么问题,你就立马把自己给抽离出去了,完全不管不顾我了。”
崔璟郅垂头丧气地说着,眼神低迷中还夹杂着些泪水,不再像刚才那样莽撞。
李昭晏有些乱了手脚,他不知道这也是唱的哪一出,怎么突然就画风转变了,刚才不是还理直气壮的吗,怎么一下子就变得像个小媳妇似的了。
“你···你是不是哭了?”
李昭晏小心翼翼地探问道。
“我没事,我去看看我哥怎么样了。”
崔璟郅浅浅的抽泣了两声,抬起头来,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便着急忙慌地出去了。
李昭晏本来想好好逗一逗崔璟郅的,没想到人家直接整了这么一出,直接不玩了,这让愣在当场的李昭晏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的还以为拈花惹草的是他呢。
“什么意思?我连问都不能问一下了?你就不能再哄哄我吗!”
崔璟郅顿了顿,本想回去安慰安慰他,但转念一想,不知怎么的,还是扭头离开了。看着逐渐走远的崔璟郅,李昭晏只能自己一人留在房间独自伤神。
崔璟郅大步流星地跑出了客栈,只见门口围了许多人,不知道在看什么。崔璟郅收起了刚刚小媳妇的样子,也跟着跑了过去,准备看看热闹。
“这么多人啊,怎么了?”
吴靖看到了在人群中的崔璟郅,便叫他过去。
“哥,这是···”
崔璟郅指着地上躺着的两具尸体问道。
“刚刚抓到的,自尽了。”
“自尽?跑这么远就是为了跟着咱们,然后自尽?”
“别的人跑了,咱们人手不够,我怕有诈,所以就回来了,就抓到了这么两个。”
崔璟郅围着这两具尸体左看看,右看看,愣是没看出来什么蹊跷。
“哥,这两个人,是附近的山匪吗?”
“哼,山匪?这里怎么会有山匪,分明就是有人乔装打扮,装成的山匪,分明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一旁的吴靖很是气愤地说道。
“这件事确有蹊跷,这里的商道本就是往来京都和洛州的重要通道,许多商贩都是走的这条路,怎么会突然闹了山匪呢?”
崔璟辞也在想呢,到底是什么人会跟山匪纠集在一起呢?
正在此时,吴靖看到了人群中的客栈老板,便一把将他抓了过来,狠狠地瞪着他:“说,怎么回事!”
老板被吓傻了,连连求饶:“各位官爷,我就是个做小生意的,我可不敢掺和这种事情啊。”
“吴靖,放开他,让他说。”
崔璟辞看着老板的样子,应该不是同伙,便让吴靖将他松开了,自己走到了老板面前:“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有什么最好说出来,要是日后朝廷查出了些什么,到时候官兵可不会跟你这么客气的。”
崔璟辞眼神凌厉,瞪着老板,吓得他腿都直哆嗦,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说,我说,这些人是最近一段时间才出现的,其实也没怎么打家劫舍,就是有时候吓唬吓唬路过的商户。要是遇到点带了家丁的,他们根本就不敢出手,所以也没什么人把他们放在心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们就敢打劫各位官爷了,小的真的不是同伙啊!”
崔璟辞听完便从他身边起开了,跟吴靖一起站到了一旁,开始合计起来。
“将军,这些人必定是军士,训练有素的,不过,他们到底是哪里来的,咱们还不得而知啊。”
“洛州。”
“洛州?你是说,兖王在暗地里养了许多的私兵?”
“恐怕不止,洛州肯定还有不少官员都跟兖王勾连着呢,比如那个刺史章程。”
“那个说要来接咱们的章程?这个老小子,看来是准备过来给咱们收尸呢。”
“他倒可能没那个胆子,估计现在也就是吓唬吓唬咱们,等到了洛州,再跟咱们动真格的。更何况,这里离京都太近,城防司的人没两天就可以赶过来。”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静观其变,我已经让孙斐悄悄先进入洛州了,咱们在后面,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到了洛州咱们看看情况,在做定夺吧。而且,这些人不一定是冲着咱们来的,三殿下也是圣上派去洛州的。这个洛河大堤的修缮,花了朝廷不少钱银,看来其中定是少不了贪墨的成分,别忘了,京都还有那兖王的亲信呢。”
“工部尚书杜琚,他的小舅子?”
“这个杜琚主管工程营造,洛河大堤的修缮到底花了多少钱,他肯定最是清楚不过了。说不定孙斐的哥哥就是因为这个才死的,所以咱们不管怎么样都要搞搞清楚。”
“那您还放心让孙将军一个人先去洛州,要是他···”
“不会的,孙斐这个人,我知道,他是不会去寻私仇的。行了,好好休息一下,明天赶路,争取早点到平梁驿,那个老狐狸应该已经在那里等着我们了。”
两人一阵合计,便商讨出了对策来,但也没跟这些人多说什么,只不过这一夜,大家都变得格外警惕了起来,即便是崔璟辞不开口,他们也能大差不差地猜到些东西,这是大家都不敢贸然开口罢了。
第二天一早,雪便停了,只是天上还时不时地飘落一星半点儿的小雪花。昨晚那么一闹腾,客栈的院子里留下了不少深深浅浅的脚印,还有两行血迹,十分醒目。
李昭晏一大早起来便见到了这样的场景,不由得问了问崔璟辞:“舅舅,这是怎么了?昨晚发生什么事了?”
“无事,殿下,就是两个不自量力的小毛贼,已经被处置了,你放心。”
“那就好,那咱们今天应该能到下一个驿站吧?”
“是,前面再走半天,就到平梁驿了。”
“好,咱们还是快些出发吧,免得半路又遇到大风雪。”
崔璟辞领命前去招呼众人,加快速度,争取早点出发。
别人都在那里忙活呢,就崔璟郅一个人闲着没事干,站在院子里发愣。崔璟辞见了,也不想理会他,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肯定是昨晚吃瘪了,提不起劲来,一脸的丧气样儿。
吴靖处理好那两人的尸体便也准备上路了。只不过就是给客栈老板吓得不轻,毕竟自己的院子里还埋着两具山匪的尸身呢,要是有人过来寻仇可怎么好啊。
“各···各位,我这···要是他们来找我寻仇,可怎么办呐?”
“他们不敢来的,你就放心吧,我们一走,山匪自然也就走了。”
吴靖看着老板腿都直哆嗦那样,便忍不住地提醒了他。
一行人踩着不深的积雪,便开始朝着洛州地界继续前进了,因为怕滑,所以所有的马都加上了无比坚硬的马蹄铁,踩起来整个路上都是哐哐当当的,听着声势很是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