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魁听还先到了楼下,准备好了一应物品,打好了洗脸水,就准备送到他们房间去了。
“干什么呀这是,火急火燎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打进来了呢。”
“大哥要起了,我得赶紧准备好!”
“得了吧,他们且还早着呢,你还是先歇着吧。”
放下东西,崔璟郅就赶紧凑了过去,一脸好奇地看着魁听,希望从他嘴里听到点刺激有趣的新鲜事。
两人刚聚到一堆,还没开口呢,那边楼梯口便响起了崔璟成的咳嗽声。
“大哥,你起了?”
“嗯,这些是···给我的?”
“嗯嗯!是的是的!”崔璟郅赶紧使劲点头道,“大哥快来洗洗,我都准备好了。”
规规矩矩将东西递到他面前,崔璟郅也算是躲过一劫了。
“在家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乖巧?看来扬州的风水是养人呐,把你的性子都养得温顺多了。”
“看大哥说的,以前不是你太···”话到嘴边,崔璟成的眼神就猛地瞪了过来,崔璟郅也急忙改口,“我太不懂事了嘛,让大哥白白伤心了这么多年,我以后一定会对你更好的!”
“不必了,我会对他很好的,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那边宇文曜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钻了过来,加入了两人的谈话。
而且比起他跟李昭晏的躲躲藏藏、畏畏缩缩,他们俩就显得坦荡多了,在朋友家人面前,一向是没什么顾忌的。
“见过副使,见过右使。”
魁听也在这时候憋着张笑脸,冷不丁地行起了礼来。
“别笑了,知道你耳朵尖,要是敢出去乱说什么的话,看我回京怎么收拾你!”
“是是是,右使说的是,我怎么好把您和副使的私房事拿出去乱说呢,是吧?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不过就是···我想知道知道,这个玉瓶···到底是什么东西呀?”
魁听一脸不怀好意地探问着,听到他这话的崔璟成也瞬间就慌乱起来,手里拿着的帕子也不知道该放向何处。
“你···叫你别问了!”
一掌打过去,魁听竟然身手灵活地闪开了,边往外跑边冲着宇文曜做鬼脸呢。
“回去我就把净方给关起来,看他还怎么嚣张!”
“魁听犯错,你关净方?再说了,你敢关他吗?”
“我过过嘴瘾还不行啊!”
他们仨倒是习以为常了,就是站在一旁看戏的崔璟郅,有些意外,大哥竟然还真有如此散漫放松的时候?
“看我做什么?脸上,还是哪里···有东西吗?”
崔璟成顺势就摸了摸自己的脖颈,顺便还向宇文曜递去了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哎哟,怕什么,谁敢看你!来来来,我瞧瞧我瞧瞧,看给我宝贝弄成什么样了。”
“走开呀,大白天的!”
听到这里,崔璟郅算是彻彻底底地开了眼了,以前就算是他在房间外头偷听到过几次,但那也是黑灯瞎火的时候,现在什么时辰,他们竟然···
再一瞧大哥那一脸的娇羞,崔璟辞就更傻眼了,这还是我那个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大哥嘛?
“别看了,不许出去胡说,到时候你哥该害羞了。”
宇文曜依旧毫无顾忌,甚至还上手摸了起来,边摸还边警告崔璟郅,不许他乱说话。可看见了这些的崔璟郅,哪里还说得出来什么话呢,他连道都不会走了。
“殿下呢,起了吗?”
“还没,晏儿他···困,所以想多睡会儿。”
说到这个,崔璟郅也免得吞吞吐吐起来。
“那就让他再歇会吧,咱们先等着。”
“等?等谁呀?”
崔璟郅还下意识地往门口那边望了望,不知道谁会这么一大早就登门拜访。
“总会有人想先来看看的嘛,毕竟生死攸关,他们也不会真的等到了宴会的时候,再去寻那一线生机。”
“那···谁会来?他来了你就会放过他吗?”
“看他的诚意了,对了,叫魁听去把林大人请过来。”
“他刚刚已经出去···”话到一半,崔璟成凌厉的眼神就直勾勾地盯上了崔璟郅,“我马上找,大哥的事,就是最要紧的事!”
果不其然,出了门,他被一直躲在门口的魁听给拽走了。
“你没走啊?”
“一大早的刚吃完饭,跑什么跑,歇会吧。对了,他让你去叫谁来?”
“你怎么知道我是去叫人的?”
魁听摊开双手,一脸“不然呢”的表情看着他,崔璟郅也顿时觉得自己像在说废话一样,拉上他就往驿馆那边去了。
“林大人现在应该在府衙呢。”
“你又知道了?”
崔璟郅甚至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怎么你们都料事如神的,还是说,纯粹就是我太蠢了,跟不上你们的脑子?
“算了算了,你跟殿下以后还是好好跟着我吧,没了我,你们俩都得饿死!”
见他还赌气似的定在原地,魁听也只能转头回去再多说两句好话,好好安慰着,免得崔公子心里又想不开再把自己给气死!
“哎,”憋了一路,快到地方了,崔璟郅还是忍不住地开口问了起来,“你说,到底是为什么,我见过的事,明明跟你一模一样,为什么你反应这么快,我就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你不必知道这些的,崔公子。”
崔璟郅是在赌气,但魁听的话可就相当郑重其事了。他看着眼前这个郁闷不已的小公子哥,不知道怎么的,嘴角就咧开了笑颜。
“笑什么?”
“笑你呀,平白给自己惹这么多事,无事一身轻不好吗?你是不知道,回京都,在殿下身边待着的这段时间,算是我人生中有记忆以来,最松快的时候了。”
“难道不是跟着你师父的那段时候吗?”
崔璟郅的话成功地堵住了魁听的嘴,想了半天,他也竟也不知道该怎么答话,只能一边叫骂着崔璟郅不解风情,一边追着他使劲打。
“我是在帮你说话呢,你听不听得懂啊!”
“懂了懂了,多谢魁听大人!”
跑着跑着,府衙门口已经近在眼前了,但两人却在这时候面面相觑起来,谁也不想率先挪步。
“看我干什么,我大哥是让我来叫你去请林大人的。”
“你来都来了,进去看看呗。”
“我不去!里头的人凶神恶煞的,吓人!”
见使唤不动他,魁听也就只好自己硬着头皮上了。不就是两个禁军嘛,自己什么时候怕过···
刚抬脚准备起身,里头的门就自己开了,魁听见状也立马将崔璟郅拉倒了自己身前来挡着,自己则躲在他身后偷摸观察。
“鬼鬼祟祟的,人家又不是眼瞎,看得见你。”
“我不想看见他们!”
魁听还以为出来的是负责守卫林楼辅的禁军呢,没想到却是拿着一摞账本的齐之衍。
“哎,阿郅!”
一见到崔璟郅在此,齐之衍立马欢呼道。
“哦,哈哈哈哈,是你呀,你怎么在这儿?”
崔璟郅这话一问完,他自己没脸抬头看着前面了,赶忙就垂下了脑袋。
“你们···这是来找林大人的?”
见二人如此窘迫,齐之衍便自己解围道。
“是,林大人还在里头吗?”
“哦,昨晚林大人看案卷看到很晚才回去,今早便派人来传话了,说他病了,叫我把剩下的带到驿馆去给他。”
“他没来啊?”
一听到齐之衍这样说,崔璟郅便立马气狠狠地看向了身后的魁听。
“没有,要不···你们跟我一起去驿馆看看林大人?”
“那好吧,林大人忙于查案,都病倒了,咱们也不能不闻不问呐,一起去看看吧。”
见有机会为自己解围,魁听立马就应承了下来。
一路上,齐之衍对他这段时间在扬州的所行,尤其是关于查案的部分,几乎是一字不落地跟崔璟郅从头讲到了尾。他自己乐在其中,崔璟郅也看得出神。
他都有自己想要找寻的目标,想要去做的事了,那我呢?
听着听着崔璟郅就回想起了自己的这些年,他知道,眼前这位齐公子是天之骄子,家族荣耀,也是从小励精图治,发愤图强,可自己呢?
“哎···”
叹息声瞬间响彻在两人中间,齐之衍也立马收起了自己的激情言论,转而宽慰起了他来:“阿郅,你这是···很难过吗?”
“我只是觉得自己样样不如你,有些···无地自容罢了。”
说着,两人就都笑了起来,年纪相仿,家世相当,所以他们俩站在一起说话的时候,几乎是没什么要顾忌的。
“你嘛,是干过些荒唐事,满京都都知道,我也不例外。不过既然殿下喜欢你,崔家没有放弃你,那就说明,你还是有属于自己的优点的。比如,心思明捷,很多别人想不到的歪主意,你都很有思路。再者,人又岂能以庙堂位高与否来平定功绩品性呢?洛州一路回京之时,我见你对老弱伤兵照顾有加,又暗地里拿自己的伙食接济他们,这些又怎么不算是一种美德呢?”
齐之衍的话让崔璟郅当场傻眼,他不知道原来自己在别人,尤其是这个曾经被自己视为敌人的人眼中,竟然如此优秀?
他颤抖着手,拉起了齐之衍的胳膊,将他一把揽入怀中,激动地说道:“齐兄,多谢!”
“不必言谢,是我该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还一门心思在殿下身上琢磨呢。我虽不敢夸下海口,说自己多么优秀,但如今,我也算是找到了自己的所爱之事,不算枉来一遍了。”
齐之衍的话让崔璟郅瞬间感觉,一股激荡的洪流在自己心头流过,他也顿感力量倍增,跟着他一起,慷慨激昂起来。
“好!齐兄说得对,我听你的,以后定当加倍努力!”
气氛还没完全烘托起来呢,身后的魁听便给他泼了一盆冷水:“人家齐公子可是高中了,你呢?也不知道在嘚瑟些什么!”
“关你何事?管好你自己吧,这么大岁数了,到时候内衙都不要你了,看你到街上去要饭的时候,我砸不砸你那饭碗吧!”
一个横踢脚过去,魁听又及时闪开了,在崔璟郅面前更加嘚瑟起来。
“崔公子有人陪伴,比我强多了,至于功名嘛···你我皆是大族出身,家族之中亦有不少身居高位之位,日后不管是荫官还是吏官,都是有机会入朝为政的,不必过于忧心。”
“这不是我爹嫌荫官丢人嘛,说他一个探花郎,儿子却中不了,说出去丢人。”
“哈哈哈哈,世伯倒是处处为你着想。”
说到这里,崔璟郅明显发现了齐之衍眼中流露出的伤感之意,估计是又想到了对他极其严苛的祖父,有些悲从心来吧。
“算了,别说这个了,我帮你拿着东西,咱们快赶去驿馆找到林大人,最近扬州可能真的要不太平了,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齐之衍刚才所言,虽然可能有些奉承话在里头,但他对崔璟郅的人品,还是打心底里认可的。毕竟崔家高门大户,崔相光明磊落,即便是再宠溺这个小儿子,也必然不会放任他肆意生长的。
尤其是现在看着正要帮自己拿东西,一脸憨笑还乐此不彼的崔璟郅的时候,齐之衍便更加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崔璟郅不可怕,反倒挺可爱的。
“那就多谢崔公子了。”
“不用不用,你劳累这么长时间了,我就帮点小忙,不碍事的。”
走在前头,刚刚还感伤不已的崔璟郅顿时就欢笑着蹦跶起来,看着倒是心事全无的模样了。
齐之衍见他,心里也是倍感羡慕,自己好像从未像他一样,如此潇洒肆意过,哪怕一点逾矩之事,他倒是思前想后,不敢有丝毫差错。
现在看来,或许从一开始,他们的路,就注定不一样吧。
齐之衍在身后叫住了他,接过了一部分案卷,自己拿在手里,还满脸笑容地跟崔璟郅客气了一番。
“哎呀,真是从来没见你笑过,你要是多笑笑,说不定···”话到了嘴边,崔璟郅突然发觉了不对劲,于是连忙改口,“你还是保持老样子吧,不然都不像你了。”
那义正言辞的模样,愣是让齐之衍半天接不上话来。
魁听打前阵,先行到了驿馆,崔璟郅他们紧随其后,也前后脚地到了这里。
不过看着这外头,不像是禁军布防过的,难不成是他们又跟林楼辅错过了,他已经起身去了别处?
“魁听,你进去问问,看看林大人在不在。”
“我不去!”
魁听一口便回绝了,一点余地没留。
“行行行,我去我去,行了吧?”
见他一脸要死不活的样儿,崔璟郅也只能自己亲自动手了。
没想到还没叫门呢,里头就有人出来了。崔璟郅见状也是连连躲闪,直接退到了魁听身后去。
“出息!”
“你行?你行你去啊!”
两人互不相让,直到有人出来,他们才收起了相互的嫌弃。
“几位,是找林大人吗?”
“是,请问林大人起了吗?”
还得是端庄持重的齐之衍在这时候靠谱啊。
“林大人啊,早起了,出门了,你们没遇到吗?”
“出门了,那你可知,林大人去了何处?”
“好像是···陈府,陈老爷府上。”
“哦,好,那多谢小哥了。”
眼神示意一番,齐之衍便叫走了那边那俩。
“咱们可真是倒霉,怎么去哪儿哪儿遇不到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躲我们呢。”
“放心吧,林大人这时候去陈家,肯定是有要事。殿下的请帖已经发到各府上了,到时候就看这些老家伙怎么应对了。”
齐之衍此话一出,崔璟郅倒是颇感惊奇起来:“哎哟,老家伙?齐公子什么时候学会调侃人了?”
“没,我···我就是随便说说的。”
没想到崔璟郅就这样一句话,就给他逗得小脸通红了。
“别呀,你以后可别这样,户部那可是一帮久经人事的老狐狸了,你这样的愣头青去了,肯定是会被排挤的。胆子要是小了,他们就会愈发肆无忌惮地在背后搞你,你祖父也不可能天天跟在你屁股后头啊。”
“我知道了,谢谢崔公子的提醒。”
“别谢呀,这时候你就该跟我说,老崔呀,你人不错嘛,我交你这个朋友了!”
崔璟郅还学起了他说话时的样子,打趣起自己来。
“那咱们是回品仙阁,还是去找林大人?”
“回去吧,林大人自有要事,咱们就不去打搅了。这些东西的话···重要吗,要是是孤本的话,我帮你拿回府衙吧。”
“没事,都是我抄录的,不要紧的。”
“那行,回品仙阁,咱们吃喝两天,这两天你也放松放松!”
架起齐之衍,崔璟郅便带着他飞快地朝前跑去,连在后头想跟他说两句话的魁听都没顾上,直奔品仙阁。
“见色···见他忘我!没良心的东西,亏我平时对你这么好,现在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了!”
也不知道是他真大度,还是只是想在李昭晏面前做个样子,之后两天,崔璟郅一直带着齐之衍吃吃喝喝,亲密无间的,丝毫没有了之前两人争锋相对的氛围,甚至有时候连李昭晏都来不及顾上。
“看吧,男人就是这样,喜新厌旧,看来崔公子是找到更好的朋友了。”
魁听站在李昭晏的身侧,就开始鼓动起他来。
“不,”没想到李昭晏竟然不买账,“我跟阿郅,和你跟他的关系,不一样。还有啊,不是所有男人,都跟你的净方师父一样哦。”
李昭晏转身离开,走前还不忘拍着他的肩膀提醒他道。
魁听一听这话,瞬间气炸,但转脸之间想再说些什么,李昭晏却早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他一个人愣在原地生闷气。
“我师父很差吗?他可是内衙第一高手!只不过就是现在老了点嘛,不过他年轻的时候还是很···”
正臆想着呢,身后突然出现的宇文曜就一掌打破了他的美梦。
“谁是第一高手?”
“关你何事,做什么?”
“药呢?”
“你就非得用我的药吗?内衙那么多药瓶瓶,随便找一瓶,不也是能毒死人嘛。”
“不一样啊,你魁听大人的药,说什么时候见效,就什么时候见效,别的药可比不了。再说了,这药下下去,不是还要药引子才能起到催化作用吗?”
魁听一脸惊奇地看向宇文曜,自己好像未对他说过这些吧,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仵作验出来了?”
魁听还以为是内衙的仵作,手艺精进了,看出自己调毒的路数了呢。
“没有,是圣上告诉阿成,阿成又告诉我的。”
“圣上?圣上!”
魁听连连惊呼道,还以为是自己又听错了呢。
“放心,阿成的人品你还是知道的吧,就算是不相信我,他,你总归是放心的吧?”
魁听见状也只能无奈地从怀里掏出药瓶,甩手递给了宇文曜。
“小心点,别给自己药死了!”
“放心吧,药引子还在你那儿呢,我怕什么!”
“真要做到这一步啊?到时候场面控制不住了,太后还有宫里的贵人怪罪下来,可都成了咱们底下人背锅了。”
货已出手,魁听倒跟着担心起来了。
“放心,越妃娘娘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太后的脸面也是要顾及的,不然怎么会用你做的毒药呢?再说了,圣上仁德,又怎么会无故兴杀戮呢?”
“你自己看准了就好了,越清风一直不露面,估计就是捏准了你不敢对他下手。不过你想过没有,要是他不来,你当如何?”
这个问题宇文曜不是没想过,魁听的话也正好就问到了点子上来。
“他会来的。”
“这么有把握?”
“当然了,阿成出手,从不失手。”
“看来副使是来为你顶锅的,我说呢,他怎么来得如此及时。”
魁听像看透一切一样,笑着瞧了宇文曜一眼,挥手离开之前还没忘了提醒他两句:“别引蛇出洞,反倒让蛇给咬了,记得备好解药!”